48 記仇

記仇

維吉爾的表情變化莫測起來。

一個學生有這麽大的能量還是太誇張了。

“你……也是調查員?”

“不是哦。”

維吉爾撓撓頭:“那你怎麽……”

他确實是個菜鳥,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席陵也有點尴尬,該怎麽概括他和陸斯銘的關系呢?

猶豫幾秒,他選擇一個暧昧的說法。

“他是我老師,”席陵笑了笑,“給我上過課。”

這也不算胡說八道。

“……”維吉爾神情複雜。

實驗室的濃煙散得差不多,席陵捂住口鼻,走進燃着火焰的室內。

一樓的地板已經塌了,從上面可以窺見底下倒塌的玻璃櫃。兩只像是燒焦的蠍子“屍體”趴在牆角,電子元件損毀得非常嚴重,淡藍色的微弱電光纏繞在殘肢斷臂上。

席陵拿到了兩只蠍子。

這東西到底是幹什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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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明白,但是直覺告訴他很重要,有必要交給陸斯銘。

席陵的心思細致入微,這也是他能力出衆的原因之一。

他檢查了櫃子裏剩下的蠍子,不管怎麽擺動,它們都沒辦法像這兩只一樣活過來,為了弄清楚原因,席陵甚至當場把它們拆了,發現只是空殼子,有點像手機店裏的樣品。

仿造嗎?

……很難想象,江語哲在這間偷偷摸摸的地下實驗室仿造這樣奇怪的東西,他的目的難道不應該是早點找出疫病的來源,研究出疫苗嗎?

不……

他肯定不敢明目張膽這樣幹。

聯想到那兩個叛徒說的話,陸斯銘得到的線人情報被篡改,被引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那個地方會不會也是一個實驗室?而且是正常版的。

席陵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江語哲一邊進行正常的溯源實驗,一邊在背地裏鼓搗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可是這又是為了什麽呢?這種金屬蠍子,和傳染病又有怎樣的關系?

席陵的腦子裏一片亂麻,第不知多少次感嘆,要是老天能把他生得再聰明一點就好了。

“有人過來了!”維吉爾在樓上興奮地喊。

席陵嘆了口氣,拎起裝着蠍子的皮箱,慢條斯理地給槍膛上子彈。

有人過來也不一定是朋友啊,真是的,好幾十歲的大叔,怎麽比他的閱歷還淺?

來了很多車,刺目的亮光把樹林照得好像白天。

尤裏西卡從其中一輛下來,高大的身形極具壓迫感,仰起臉冷酷地盯着冒煙的實驗室。

維吉爾看到他們的車型和裝備,激動得兩眼放光,恨不得沖上去拉住一個緊緊擁抱。

尤裏西卡對身邊人打了一個手勢:“抓起來。”

維吉爾:?

他被兩個人控制住帶到車門口,整個人都是懵圈的。

不是,隊友……?幹什麽呢?

席陵走到實驗室門口,和尤裏西卡對峙。

他比對面的Alpha矮很多,可是氣勢上絲毫不遜色,甚至有隐隐壓過尤裏西卡的勢頭。

尤裏西卡面色不善,垂下眼皮盯着他。

席陵依舊笑得很燦爛。

“晚上好。”

尤裏西卡似乎是看夠了,終于輕嗤一聲。

“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我為什麽要怕?”

尤裏西卡咧嘴笑了一下,盡管是笑,可是很讓人膽寒。

“他走了。”尤裏西卡說,“接下來,冬原這邊一切都聽我的。”

“……”

“我要是想要你消失,需要一個很簡單的借口。”尤裏西卡惡劣地笑了一下。

席陵盯着他身後狼群一樣的警察,嘆了口氣。

尤裏西卡挑了挑眉梢,不悅地問:“你做什麽?”

“像您這樣的威脅,我聽過的可多了……”席陵說,“可是您的方式,比起黑.幫還是太文明了一點。”

尤裏西卡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席陵深知怎麽訓狗,大膽地走上前。

四周響起槍械聲,他依然置若罔聞,直到站在尤裏西卡跟前,踮起腳尖,離他的耳朵只有幾寸距離。

“我的事只不過是小事,”席陵悄聲耳語,緩慢地吐息,漂亮的杏圓眼裏滿是無辜,“要是他知道你沒能完成他的任務,可是太令人失望了呢。”

尤裏西卡盯着他的臉蛋,仿佛他的臉上散發着毒藥的氣息,惱火地咬了一下後槽牙。

“上車。”

一旁的維吉爾松了口氣,敬佩地給席陵豎大拇指。

席陵猶豫了一下,對他比出個安心的手勢,和尤裏西卡坐上同一輛車。

“他去哪了?”席陵問。

尤裏西卡一點都不掩飾煩躁:“你管得很寬。”

席陵指了指手裏的皮箱:“我有重要情況。”

尤裏西卡輕蔑地掃視他:“你?”

他對席陵完全沒有好感,一個長相柔弱的Omega,背景還那麽麻煩,遲早是長官身邊的隐患。

他能有什麽本事?他的一切不過是建立在……

席陵打斷尤裏西卡的思緒:“你真的不給我行個方便嗎?”

尤裏西卡的鄙夷溢于言表。

“你最好老實點,我可不懂什麽憐香惜玉。”

席陵嘆了口氣,指着亮起的手機屏幕,赫然是通話中的界面。

“尤卡。”聽筒傳來陸斯銘的聲音。

尤裏西卡的身形一震,眼神一剎那變得清澈起來。

“是,長官……”他低下頭。

席陵微笑着盯着這一幕。

“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陸斯銘說。

“是……”

席陵按下挂斷鍵。

尤裏西卡如夢初醒。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溝通了吧?”

尤裏西卡面帶怒色,可是看着席陵的模樣,根本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

“你既然有他的聯系方式,為什麽不直接問他?”

席陵玩味地勾起嘴角:“可我就是想聽你說。”

尤裏西卡強忍着怒火,胸前劇烈起伏,盡力讓自己恢複平靜。

媽的。

席陵撐着額頭,漂亮的雙眼蕩漾着笑意,笑卻并非發自內心:“你剛才惹我生氣了,所以,我想聽你說。”

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說:就喜歡你這份看不上我又只能乖乖聽話的樣子。

“下次記住,”席陵輕聲說,“我很記仇。”

尤裏西卡很少有這麽憋屈的時候,懶得再看他,悶聲開口,語速很快。

“我們去的地方也是一座實驗室,他得知是假情報就離開了,我想他肯定發現了什麽。”

席陵思索着,發現了什麽?

尤裏西卡看向席陵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得意。你不是很懂嗎?

他有點傲慢地繼續:“當然是有大魚浮出水面了。”

深夜,海沙大廈燈火通明。

亞當帶着一隊監察員敲響頂層辦公室大門,裏面一聲斯文優雅的“請進”,亞當獨自走進辦公室。

一個漂亮的Omega哭腫了眼睛,坐在盆栽旁的寬大沙發上,手裏挽着一個包。

在她左側,寬大的辦公桌後,陳晖雙手搭成一個角,身體輕松地後仰,笑看着亞當。

亞當看了一眼手表:“你給我的消息也太‘及時’了吧。”

午夜12:00,告訴他陸斯銘走了,他們可以趁機審問傑德。

用不那麽文明的方式。

“做不合規矩的事情,當然要偷偷摸摸一點,”陳晖笑着說,手裏點燃一根雪茄,“要是他在,你可沒法用上第一區學到的審問‘技巧’。”

亞當懷疑他把自己看扁了,有點惱火地回答:“你放心,這次我肯定能撬開他的嘴。”

他可是要親手揪出國王的。

金發的男人轉身離去,門口一大群人慌慌張張跟上他的腳步。

世界一下子變安靜了,靜到能聽見辦公室裏Omega微弱的抽泣。

“放心,”陳晖安慰他說,“我不會有事的。”

嗚咽聲更大了點。

陳晖很喜歡漂亮的小o,這一個是跟着他時間最久的,彼此在床上也很契合,真要就這麽放他走,他其實也舍不得的。

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是充滿了身不由己的事。

他從抽屜裏取出槍,端詳着金屬的光澤。

“快走吧。”陳晖的聲音冷了好幾度,仿佛剛才柔聲安慰的人并不是他。

Omega吓了一大跳,連忙止住哭泣,生怕他翻臉不認人一樣,跑出辦公室。

這下世界徹底安靜了。

陳晖懶懶地靠在座椅上,從未感到如此的放松。

此時此刻,他的人生經歷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回旋,他想起從出生到求學,到參加工作,再到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他的神經沒有一刻不是緊繃的。

在很多人眼裏,他都是一個奇跡,從最卑微的底層一點點爬到了第七區最尊貴的位置上,他的事跡鼓舞着很多同樣熱血洋溢的年輕人們,他向世人诠釋着,美好的生活并非只是夢想,一顆泥土也能躍升成璀璨的金子。

可是陳晖受夠這樣的生活了,他既不光彩,也不是奇跡。他的成功只不過是一個巧合,在暗處的人需要一個像他一樣聽話的傀儡。

……

吱呀。

辦公室的門重新打開。陳晖擡起頭,忽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燈滅了,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他的前頭,過長的風衣下擺被落地窗吹來的風攪動着。

陳晖的臉色在月光下很蒼白,額前挂着兩縷淩亂的黑發。

“這麽晚了還來找我,你還真是個工作狂呀。”

陸斯銘垂眼看着他,無波無瀾:“你也是。”

陳晖揚起下巴:“我跟你可差得遠呢。”

陸斯銘的目光銳利如星:“區別就在于,我們的工作都是為了誰。”

“……”

“對吧,主教。”

陳晖輕輕地笑出一聲,站起來,俯身撐着桌子。

“你怎麽發現的?”

“能動用系統權限篡改線人報告的,我只能想到你。”

海沙大廈以外的情報都會彙集到中央情報系統,就像汽車經過加油站。但都是以加密的狀态流經中央系統,再抵達上線手裏。

能在這個過程當中動手腳的,一定有最高權限。在諾蘭頓,有最高權限的也就兩個人。

陳晖打算做一做無謂的掙紮,撓頭說:“那要是北極星的系統出了故障……”

“機器故障,就換掉他,”陸斯銘說,“同樣的道理也适用于人。”

陳晖聳肩:“我真沒想到,憑這一點,你就認為我是主教。”

陸斯銘移開目光:“你那天的電話,太刻意了。”

他知道席陵被一個叫做“主教”的人威脅過。席陵背着他參加那所謂的宴會後,陸斯銘一直很在意,為此還偷偷和阿列克謝電話交流了一通,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忍耐和讓步。

當然,這事席陵不知道,他也沒打算告訴席陵。

陸斯銘向來如此,在意的人和事,任何蛛絲馬跡都要弄清楚。而且讓席陵對他保持着一點歉疚,是好事。

“……”陳晖一愣。

陸斯銘平靜地繼續:“你那麽在乎席陵落到亞當手裏,也就是怕國王手下無人可用了吧。”

陳晖捏緊了拳頭。

陸斯銘淺淺一笑:“看來Relived只是在茍延殘喘。”

陳晖嗤笑:“你可別高興得太早。”

話音剛落,他忽然從袖子裏拔出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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