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意義

意義

下面塵土飛揚，輕量化建材不堪一擊，被墜落的電梯砸得粉碎，露出一個巨大的坑。

席陵跳到一旁完好的地板上，四周溫度很好，擺放着碩大的鋁罐，應該是鍋爐房。

他朝坑洞看了一眼，舉起手機照亮，居然是一間地下室。

醫院一類的建築存在地下室并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這間地下室的風格很怪異，牆壁的材質堅固硬實，有點像堡壘之類的建築，席陵想到了防空洞。

要下去看看嗎，還是先溜走找支援？

等他回來，洛希不會變成一具屍體吧？

席陵聳了聳肩，叼着手機，握住電梯鋼纜一躍而下。

煙塵四散，四周黑得可怕，好像一股腦跌進了墨水缸。

席陵用手機探照周圍，角落裏突然響起一聲蚊子叫：“站那別動！”

席陵舉起雙手：“洛希？”

對方一怔，随即喜極而泣：“是你！”

席陵還沒來得及跑過去，洛希就朝着他的位置奔過來，興許是視野太黑，一下子撞進他的懷抱裏。

席陵輕輕抽氣，但感到環繞着腰腹的身體正害怕得發抖，又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露出欣慰的表情。

洛希害怕到了極點，但是不敢哭，只發出類似小獸般的嗚咽，身子抽搐個不停。

席陵摸摸他的頭發：“不發洩出來的話，對身體不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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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希揚起滿是淚水的臉：“我不怕！”

席陵一愣，看着他的模樣綻開笑容：“你……比我當年棒多了。”

洛希的睫毛在手機白光下不停顫抖。

席陵忽然想到，或許，這也是他一直存在的意義。

再也不要讓其他人遭受和他一樣兇惡的對待。

他給洛希遞去紙巾，洛希擦幹眼淚，恢複冷靜：“我們現在去哪？”

席陵笑看着他：“比起這個，你怎麽跑到這來的？”

他擡頭望了眼天花板上的洞，要逃到這裏也是很不容易的。

總不會是瞎跑碰運氣，剛好就找到一間地下安全屋吧？

洛希總算找到了宣洩口，對于他這樣的身份，習慣了歲月靜好的生活，就是八輩子也遇不上這樣兇險的事情，這次可把他吓壞了，抓着席陵就滔滔不絕起來。

席陵聽了半天，洛希還真是碰運氣找到這的。席陵不由得感嘆，他當年逃跑的時候要是也有洛希這樣的運氣，就不至于淪落到今天了。

不過，現在的生活也不錯啦，至少在一點點變好了。

席陵走到房間角落，這裏有洛希口中的通風管道，洛希到達院長辦公室後，發現門被鎖死了，被一波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機械蠍子攻擊，無奈之下只好從辦公室內的管道逃生。

管道的盡頭就是這裏。

席陵檢查了管道入口以及附近的地板牆壁，混凝土發出一聲脆響。

拿光線一照，管道下方的灰色地板呈現出活動的狀态，似乎是一扇門。

席陵用房間裏的工具制作了一截簡易的撬棍，一陣努力過後，把地板撬開一道縫隙。

矩形入口下方的牆壁上排列着一到鋼筋樓梯。

席陵現在基本可以斷定，這就是一處地下碉堡。

帝國和聯邦曾經在諾蘭頓的土地上展開過激戰，那段時間，聯邦飛機的猛烈空襲下，城區各處都多了許多地下生存堡壘。

甚至有傳言說，王室做好了最壞的結局，在地下營建一座巨大的城池，作為最後的據點，準備和聯邦戰鬥到終點。

當然，席陵推測，這應該只是個傳言，因為現實的情況是，聯邦攻破諾蘭頓防線不到一周，王室就迅速投降了。

直覺告訴席陵，沙萊康複中心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有關Relived、極點和國王。

他對洛希說：“還能跑嗎？”

洛希懵懂地點頭：“能。”

席陵把手機交給他：“通訊錄置頂是他的私人電話號碼，出去之後記得聯系他，打這個會比較快。”

洛希遲疑地問：“不……等等，你不打算跟我一塊出去？！”

席陵搖搖頭，挽起袖子，笑容燦爛：“我可不能給他們毀壞證據的機會哦。”

“……”

“記得躲開那些病人，”席陵把刀也交給了他，“實在躲不掉，就破壞他們身上的金屬。”

洛希感動得熱淚盈眶：“你……”

席陵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我在這等你。你一定能出去的，還記得我說的嗎，你比我以前可棒多了。”

洛希不敢想象，眼前這個長相柔弱漂亮的人，曾經遭遇過什麽，但他聽上去雲淡風輕的話卻煎熬着他的心髒。

短短的一番話，足以見他的強大。

沒法不喜歡這樣的人。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席陵已經從入口跳了下去。洛希擦了擦臉上的汗和淚，鼓足勇氣，從地下堡壘的門跑了出去。

順着樓梯一路向下，氣溫越來越低。

席陵在冬原生活了很多年，自認為還算耐寒體質，可是也禁不住這樣的陰寒。

終于着陸了。

他用打火機點燃了廢棄的蠟燭，周圍的景象卻讓他瞠目結舌。

滿滿一屋子都是彈藥箱，老舊的紙牌上還标注着武器的型號和生産日期，全都來自帝國軍工廠。

呃……他誤入諾蘭頓帝國的地下駐軍營地了？

書桌上擺放着一堆積滿灰塵的文件，席陵舉着油燈随手一翻，大多數信件之類的。

其中有些書信的落款讓他很介意。

大騎士長，傑德·知更鳥。

席陵：“……”

他翻開了一封傑德的書信。

“藍恩先生，請允許我開門見山地說，我們的軍隊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國會那幫人打算做無謂的掙紮，要把戰線轉移到地下，我認為不去激發國民的鬥志而是充斥着這種異想天開，諾蘭頓帝國的未來一眼就能望到頭……

“或許我不該說這樣的話，我的身份與榮耀要求我必須戰鬥到最後一刻，而我也會為了自己的使命而戰。但是在這之前，一切都必須朝着現實低頭，我們需要大量的援助，不論是金錢還是人力。

“請看在您與國王的舊日交情上，為我們的軍隊施以援手，我知道，這點東西對您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可能有了您的幫助，帝國仍能起死回生，據我所知，除了我手下的騎士團，還有一只軍隊堅守在陣線上，面對聯邦的強力進攻從未失敗，我會設法聯絡那位将軍。

“此致，敬禮。另，希望您的身體健康。”

席陵合上書信。

藍恩？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這家夥也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曾經是諾蘭頓帝國的商行總會長，簡稱首富。

聯邦崛起後，商行和外界的貿易往來增加，王室懷疑他的用心，對商行進行了嚴苛的限制，久而久之，這位藍恩先生就徹底倒向聯邦一派，用了幾年的時間就成為聯邦首富。

極點集團就是他創立的。

只可惜，藍恩死得很早。他的身體存在先天不足，健康狀況一直很差勁，加上工作勞累，去世的時候剛剛三十歲。

也就是聯邦進攻諾蘭頓的那一年。

真奇妙啊，居然讓他找到了傑德寫給首富的信。

有一說一，傑德這個人不讨厭的時候……還挺不讨厭的。

可能，他變成今天這幅惡毒的樣子，和經歷的一切密切相關，但席陵還是覺得，曾經遭受過什麽，都不是一個人成為加害方的理由。

席陵放下信紙，打算離開，背後一杆冰冷的槍口抵住他。

“別動。”對方的嗓音裏壓抑着興奮。

同一時間，聯邦第三區，極點集團總部。

司法調查局的車輛密密麻麻地停在摩天大樓下，數十名黑衣警員闖進董事會辦公室，在場的商界精英們都緊張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怎麽回事？你們有搜查令嗎？”

崔斯塔亮出令紙，笑着說：“紅色權限，夠不夠高？”

所有人閉緊了嘴，這是聯邦最高級的逮捕令，就連總統也必須配合調查。

他們知道有大事發生了。

“請吧，先生，”崔斯塔對主位上矮胖的董事長說，“跟我到諾蘭頓一趟。”

其實，董事長足有一米八幾，身高不算矮，只是長得過于圓潤，就顯得矮了。

在幾年前，他也是個英俊潇灑的青年才俊，不知迷倒了多少異性，可是家族遺傳病讓他不得不采取激素治療，副作用就是過度肥胖，還減不下來那種。

時光刀刀催人老。

也多虧了他的肥胖症，海沙大廈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比對出他和國王肖像的相似之處，直到調取了他年輕時候的相片。

犯罪人畫像和真人無法達到百分百相似，只能說是神似。眼前這位董事長，和國王的肖像就是這種程度的關系

董事長憤怒地站起來：“你們最好已經調查清楚了！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不說配合調查浪費的時間，就是極點最大老板被警察帶走這件事情，一旦傳出一絲絲風聲，也會在股市裏掀起滔天巨浪。

“放心，”崔斯塔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笑得深沉，“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前提是，他真是好人。

“請吧，藍恩先生。”

憤怒的董事長被警察帶出會議室，崔斯塔亦步亦趨地跟上，仰頭感嘆着極點公司的財大氣粗。

藍恩這個姓氏并不古老，到現在也就傳了兩代，可是卻積累出富可敵國的財富，足可見創始人異于常人的智慧。

就連北極星的開發者，都是極點公司呢，只不過後來迫于某些方面的壓力，極點将北極星的所有權讓渡給了聯邦。

那位初代藍恩先生并沒有後代，而是把繼承權給了旁系血親。現在的藍恩一族雖說沒有他當年聲名煊赫，但在聯邦統治的大背景下，也算屹立不倒。

要是他們不在北極星上做手腳的話，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極點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