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學得很快

學得很快

議長氣憤地低哼一聲，重新坐回椅子上，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傑德走上前去，勾住席陵的手臂，帶着他一塊。

靠近的一剎那，席陵壓低嗓音問：“你覺得你現在像什麽？”

傑德知道他講不出好話，仍然笑了笑，略微側身俯低：“哦？”

“像個皮條客。”

傑德笑得越發開懷，抓緊席陵的手：“那你聽話，否則是要挨鞭子的。”

“……”

這家夥陰晴不定，有時候輕易就能被激怒，有時候卻大方得出奇。

席陵咽下一口酒，清涼的液體淌過喉嚨，惹得他一陣激靈。他偏頭看去，議長的視線緊緊鎖在他的脖頸上，看上去想吃了他。

席陵抓緊了開瓶器。

“你還有膽子坐在我面前？”議長咬牙切齒。

傑德淡定地眨眼：“還不趕緊過去。”

黑蛇也笑着讨好：“您放心，他這回就是特意認錯來的，傑德已經幫您教訓過他了，長過一次記性，皇後知道該怎麽做。”

傑德慢慢端起酒杯，隔着閃光的玻璃警示席陵。

席陵嘆息一聲，走到議長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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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他的聲音十分微弱。

議長的火氣因為這句話消了不少：“你的誠意就只有這點嗎？”

席陵站起身，捂着腹部：“對不起，剛才的酒太烈了，失陪一下……”

黑蛇：“喂！”

傑德攔住他，看向席陵：“早點回來。”

席陵迅速離開座位。

黑蛇惱怒地瞪着傑德。

傑德搖晃着香槟色的酒水，淡淡一笑：“放心，我在這裏。”

席陵躲進衛生間，身體緊緊堵住門，心髒跳得極快。

媽的……

他攥緊了拳頭。

傑德這個沒下限的，居然真的眼睜睜看着他讨好議長。

現在該怎麽出去？

想了很久，席陵都沒有什麽頭緒，通訊工具交給洛希了，可他現在人不在沙萊，就算他們要找到他，也需要時間。

連個武器都沒有……

難道他真要……

““砰砰砰！”背後傳來激烈的敲門聲。

席陵打起精神，測量了一遍窗戶的高度，跳下去逃跑必死無疑。

他猶豫着要不要開門，門卻先一步被外面打開。

尤金冷冰冰地瞪着他，表情裏不乏即将勝利者的得意。

“耽擱這麽久，你不會要逃跑吧？”尤金笑着說，“你覺得還能跑得掉嗎？議長可是很喜歡你的哦。”

席陵：“……”

一道靈光閃過他的腦海。

尤金不耐煩地盯着沒反應的席陵：“出來吧，既然結局改變不了，那就學會接受，是不是？”

席陵想了想，說：“我沒想逃跑啊。”

尤金嘲諷地看着他：“是嗎？”

議長有很多情人，無一例外都被抛棄了。他也早就過了青春年華，還有個比席陵大的兒子。

無論怎麽看，都不是理想的床伴。就算要賺他的錢，也得捏着鼻子那種。

“傑德已經盡可能為你考慮了，”尤金幸災樂禍，“至少他沒讓你去接客，也沒給你找個老頭子。”

席陵一陣淩亂，這真的是一個大學教授應該講出來的話嗎？

他突然非常理解陸斯銘勸他接受調查員職位時說的話，很多人被冠以卓越的名聲地位，卻掩蓋不了他們的扭曲。

他被傑德抓去接客，到底讓尤金爽到哪了？

席陵沉重地嘆了口氣。

尤金皺眉：“別再耽誤時間了。”

席陵搖搖頭：“你還不知道吧？”

尤金警惕地看着他：“什麽？”

“傑德說，”席陵綻開微笑，“等今天過後，他會跟我結婚。”

“……”

沉默了兩秒，尤金爆發了：“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會跟你這種肮髒的……”

“你以為他有多幹淨嗎？”席陵的笑意加深，“我和他可是同類呢，他會嫌棄我髒嗎？”

“……”尤金愣愣地看着他。

席陵轉身離開，心中卻在倒數。

五、四、三……

不是吧，還沒動靜？這麽沉得住氣？

二……

激烈的腳步聲響起，一股大力襲向席陵的後頸，緊緊壓制住他。

看得出來，尤金非常失控，力氣比在康複中心時大了幾倍。

席陵順勢倒下，佯裝驚恐：“你幹什麽？！”

尤金兇狠地瞪着他：“既然你告訴了我這件事，我就不能讓你活着了！”

“……唔。”

“他只能是我的，明白嗎？！我喜歡了他那麽久，誰也不能奪走他！”他狠狠地掐住他。

席陵抓住脖子上冒出青筋的手，皺眉斷斷續續地發聲：“你瘋了嗎，敢在這裏殺人，傑德發現的話……”

尤金的眼睛裏倒映出他虛弱的樣子，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癫狂的笑：“呵，別再掙紮了，這裏是頂樓，只要我說你是想要逃跑，結果不小心掉下去的話……”

“……”

“再見吧，”尤金在席陵的臉上掐了一把，“真是可惜了你這張臉。”

席陵被他拖着朝外走，衛生間的位置偏僻，沒什麽人經過，很快就到了頂樓邊緣。

耳邊大風鼓動，席陵甚至聽到樓下湍急的車流。

席陵看準時機，朝尤金的腹部狠狠肘擊，對方顯然沒料到他還有反抗的餘地，身體重重地顫了一下，卻沒有松手。

尤金也明白過來了：“你裝的……”

席陵笑了笑：“那倒沒有，你這個白癡真的把我勒得很痛。”

說完，他猛然踩中他的腳背，狠狠地碾壓。

尤金立刻撒手後退，跌在欄杆邊上喘氣。

席陵整理着領口，不屑地睥睨着他。

“本來呢，我沒想對你動手的，”他露出一個美麗卻殘忍的微笑，“可是你讓我厭惡到了極點。”

尤金拔出腰間的槍：“別過來！”

席陵站住腳步，緩緩回頭。

尤金的眼底滲出眼淚，盯着席陵背後的人影：“傑德，都是他逼我的！”

傑德來到他們面前，霧沉沉的眼睛盯着槍口。

“我讓你帶他過來，可沒讓你動手殺他啊。”傑德嘆了口氣。

尤金悲憤地喊：“為什麽？！”

傑德淡淡開口：“什麽為什麽？”

“你要跟他結婚……”

“……”

“你忘了我對你做的一切了嗎？！你被關在海沙大廈的時候，是誰日日夜夜奔走，又是誰為了幫你脫罪不知疲憊地努力？”尤金憤恨地轉向席陵，“結果，你一出來，就要跟他結婚？”

傑德沉默幾秒：“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報答你。”

尤金絕望地看着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如果我只要這個呢？”

傑德看向席陵，又看看尤金手裏的槍。

“就那麽想跟我結婚？”

“想……”尤金點頭。

“東西放下，”傑德溫柔地笑了笑，朝他走近，張開懷抱，“過來吧。”

尤金呆住了。

這幅場景，他曾經奢求過很多次，卻只在夢裏見到過。

傑德從沒有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看他的眼神，也像極了在看一個深愛很久的人。

尤金握槍的手開始發抖。

其實，哪有那麽難呢？

只要他一句話，他就會義無反顧地朝他撲過去。

從來如此。

尤金流下酸澀的眼淚，心中卻一陣陣歡喜。

他慢慢放下槍，也像之前夢裏一樣，撲向傑德的懷抱。

“你答應我了？真的嗎……”

傑德溫柔地垂下眼睛，撫摸他的頭發，低聲在他耳邊說：“當然。”

溫熱的吐息讓尤金渾身都泛起癢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體倏然一空，翻過不足半人高的水晶欄杆，倒向數百米的高空。

尤金的眼瞳大睜，寫滿了不可思議。

這是他定格在人世間最後的一副畫面。

“你看見了嗎？”傑德盯着空無一人的位置，“我能讓他從貧民窟裏爬起來，也能毀掉他。”

席陵伸出的手慢慢縮回來，腳底一片寒涼。

太可怕了。

傑德推尤金的那一瞬間，席陵知道不該起恻隐之心，但還是忍不住沖出兩步。

不為別的原因，他和尤金，又怎麽不算同類呢？

“跟我回去。”傑德伸出手。

席陵臉色慘白，擡頭盯着他笑得溫柔的臉。

真是個魔鬼啊。

“席陵，”傑德捏了捏鼻梁，無奈地嘆息，“我已經給過你兩次機會了。”

席陵顫抖着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

“害怕？”

“……你說呢？”

尤金掉下去時那副神情，像走馬燈一樣在席陵的腦海中亂竄。

“我不會那樣對你的。”

“……”

席陵冷笑，他覺得，他會受寵若驚？

不。

席陵從小就是個游戲高手，在當年那款熱門的VR游戲裏打到世界第一，至今仍是無數游戲高手超越不了的屠魔英雄。

如果他是魔鬼。

席陵抓緊袖子裏的開瓶酒，尖銳的螺旋部分像極了一把刀。

很可惜，他最擅長的就是殺掉魔鬼。

血珠一點點墜落，在腳底積成一攤。

傑德捂住被紮透的脖子，身體朝後方搖搖欲墜，銀白的發絲和蒼白的皮膚，看上去像一株被大風摧殘的白色花朵。

“你……”他含糊地張口，卻吐出一大股鮮血。

席陵丢掉手裏的開瓶器，慢慢後退。

“再見，傑德。”他對着他低喃，“我跟尤金不一樣，我不會讓你毀掉我。”

傑德的身體倏然倒下，嘴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學得真快。

他用尤金對他的迷戀殺掉尤金，席陵就用同樣的東西殺掉他。

只是，可千萬要小心哦，席陵。

接下來的路，只有你一個人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