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

二十一

石雲芝還是選擇留下。

安樂昭眼神示意了下,檀香會意,将她帶去教導府裏的規矩。有些規矩,她是必須要知道且記住的。

早膳後,安樂昭去深院給祖母謝青竹請安。

謝青竹在等她。見她來,擡手向她招了下,示意她在自己身前坐下。兩人間,是一副棋盤,兩個棋盒擺在各自右手邊。

謝青竹所執白子先行,安樂昭拿黑子随後落下。

房中安靜,晨間帶着露水氣息的風從窗外吹拂而來,帶着些微涼意撲打在她們身前。

兩人都沒說話,一心專注着眼前棋局。

棋局進行到僵持、難分勝負的局面時,謝青竹才先開口:“昨日你去見太子了?”

安樂昭點頭:“嗯。”

謝青竹問:“見他做什麽?”

安樂昭嘴角帶起一抹笑:“只是想去見見他,不做什麽。”

謝青竹拿着棋子的手一頓,微微擡頭往安樂昭那邊看了眼。她能清楚的看見安樂昭臉上的笑容,眉眼間的溫柔不像是裝出來的。

所以,安樂昭見到太子,心情很不錯。

謝青竹原本是覺得,以安樂昭的身份,想要什麽都能有,即使不嫁給皇室,也可以很好的過這一生。可偏偏,安樂昭就是喜歡太子,說她也不聽。

此事大概是阻止不了,她的心意也無法改變。如此,那就只能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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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當,心中有數。

謝青竹沒再多言,将手中白子落于棋盤上。

安樂昭看着已落大半棋子的棋盤,其中局勢僵持,能讓兩方落子的區域沒剩多少,但只要下錯一步,這局棋就會結束。

她眨了下眼,按了按捏在手指間的黑色棋子,而後将棋子放回棋盒中。

謝青竹擡頭看向她。

安樂昭道:“這局棋,我認輸。”

謝青竹說:“不再堅持一下?也許會有轉機?”

安樂昭卻笑着搖了下頭:“這局棋今日就到這兒了,改日再來新的一局吧。”

謝青竹笑了下:“也行。”

棋局結束後,謝青竹與安樂昭說了些謝府的事情。謝府內有些她必須要知曉的,要記住的,她都得謹記,不能忘卻。

除此外,謝府之人,謝青竹為安樂昭仔細介紹,而後以問答形式讓安樂昭重複一遍。

好在,安樂昭記性不錯,謝青竹所言,她一一牢記。

謝府之人她不算熟悉,但該認識的人,她都記住了。

從謝青竹那兒離開後,安樂昭回到自己院中。前腳剛進房間,後腳文喜就跟着進來。

文喜站在安樂昭身邊,行禮後将手中的請柬恭敬着遞向安樂昭:“郡主,這是明陽王府派人送來的請柬,後日是明陽王府二小姐及笄生辰,邀請您過去見禮。”

明陽王府二小姐,明萱兒,是安樂昭幼時玩伴,也是這個年歲時的好友。

只是可惜,前世明萱兒在及笄後不久就被她的父親嫁給了蕭國六皇子,從此遠嫁他鄉,再無歸來日。

那時候安樂昭和她所見的最後一面,就是在她的及笄生辰上。

回想起曾經的事,安樂昭忍不住感慨了聲。

安樂昭将請柬接過,翻開來看了看。

看着請柬上所寫生辰之日的日期,安樂昭眉心微蹙了下。明萱兒及笄生辰将至,也就是說,距離她被嫁去蕭國也沒多少時日了。

遠嫁他鄉……大概并非她心中所想。

安樂昭凝神思索着,檀香自外而來,拱手行禮後開口:“郡主,明陽王府二小姐來了,要見您。”

安樂昭一愣,思緒回緩過來,微詫着擡頭:“她來我這兒了?”

檀香點頭:“是的。”

安樂昭将請柬放去桌上,而後起身:“快去請她來這兒。”

檀香拱了拱手:“是。”

要見到于自己而言很久不曾見到的舊友,安樂昭莫名有點緊張。她在房中來回徘徊了一陣,而後踏出房間,去到院中。

院門外,檀香領着個身穿鵝黃衣裳的姑娘走來。姑娘步伐輕快,遠遠的瞧見安樂昭便舉起胳膊朝這邊揮舞着,然後開始往前跑。

“樂昭~”明萱兒清脆甜甜的嗓音悠悠傳來,語調悠揚,顯然愉快。

安樂昭眼眸微動,笑意自然顯露,腳步不自覺往那邊過去。

明萱兒迎着陽光跑來,滿面溫柔的笑容,雙臂伸展開,而後一把抱住向自己迎過來的安樂昭。

明萱兒的模樣清晰,與安樂昭記憶中的面容重疊在一起,随後愈發清楚。

一如她所記得的,明萱兒那明媚如陽、燦爛溫柔的模樣。

安樂昭回抱住明萱兒,眼中笑意深深,手臂收攏,将人抱緊,微顫的眼眸中,亦帶着些對舊日情誼的感慨。

“樂昭~”明萱兒笑着松開安樂昭,笑眼彎彎着:“真是好久都沒見到你啦~”

“我跟我母親去她老家祭祖,昨日才回來的。一回來就聽說了你的事情,你還好嗎?心情怎麽樣?身體還好嗎?”她一邊說着,一邊抓着安樂昭的胳膊讓其轉身,好讓自己前後左右都能查看個遍。

“我就離開兩個多月,你怎麽就出事了?回來就父親還不讓我來看你,把我給擔心壞了。趁他今天出門不在家,我偷偷溜了出來。”

明萱兒皺了皺眉,抓着安樂昭手腕的手不自覺又再用力:“怎麽樣怎麽樣?你身體好嗎?有沒有找大夫給你看過?大夫是怎麽說的?”

前世這個時候,明萱兒因為及笄生辰将近,家中管束她行動,所以并未來看自己。

但這回,聽她所言,大概是祭祖回來後聽到上京城中對自己的傳言,她有些擔心,所以特意在及笄生辰之前趁父親不在家溜出來看望自己。

安樂昭抓起明萱兒的手握住,輕拍了拍,笑着安撫道:“你不用緊張,我沒事的。”

明萱兒抿了下唇,還是忍不住心中擔憂:“真的沒事嗎?你中邪……你是不是碰見了什麽髒東西?有沒有去寺廟驅邪除祟?”

“晚上睡得好嗎?飯吃得香嗎?精神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很累?”

她擡起手摸了摸安樂昭的臉,眉頭擰得更緊,眼裏都是心疼:“你看看你,都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安樂昭輕輕笑着:“我真的沒事,我每日都有按時吃飯的。”

明萱兒也跟着笑了下,握住安樂昭的手晃了晃:“那就好那就好~”

安樂昭眼神溫柔,牽着明萱兒往房間去。

文喜将茶點送來,整齊擺去桌上,斟茶兩杯放在安樂昭與明萱兒手邊,而後自覺退出房間。

明萱兒端起茶杯遞到唇邊,小心着吹了吹,嘴唇輕碰了下,試了試茶水溫度,覺得适宜後才入口。

安樂昭望着她,眼中笑意閃爍着。

明萱兒飲過茶後,注意到安樂昭的眼神,愣了下,而後笑問:“樂昭,你怎麽這樣看着我?”

安樂昭道:“只是許久沒見你了。”

明萱兒将茶杯放下:“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以後可以常見的。”

安樂昭笑着點了點頭。

看來,明陽王還沒跟明萱兒提過要她嫁給蕭國六皇子的事。

不然,明陽王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要将明萱兒嫁去蕭國呢?蕭國如此之遠,嫁過去,對方還是皇室中人,就很難回來了。否則,會有私通兩國的嫌疑。

明萱兒看到旁邊的請柬,愣了下,記起來那是自己及笄生辰邀請賓客的請柬,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情緒,但在眨眼後又消失不見。

她轉頭看向安樂昭時,已恢複至方才的笑容:“對了,樂昭,你的及笄禮也快了吧,我記得我們生辰就在前後不久的。”

安樂昭點頭:”嗯。”

明萱兒笑着:“你父親應該會給你舉辦一個特別盛大的生辰宴吧?你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啊。”

安樂昭卻是搖頭:“不。我這次及笄,并不會舉辦生辰宴,只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就好。”

明萱兒詫異:“不辦生辰宴?你父親同意了?”

安樂昭點點頭:“嗯,他同意。”

明萱兒嘴唇輕抿了下,忍不住嘆了口氣,拿起茶壺給自己重新添茶一杯,感慨道:“真好啊……”

“我父親這次在我的及笄生辰宴上,邀請了好多賓客,仿佛就是在告訴他們,我已經及笄了,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紀,若是看上我了,就可以準備提親的事。”

“這種感覺真是不好,讓我有一種我是個物品的感覺。”

明萱兒撇了撇嘴,不由抖了抖肩膀,神情有些無奈。

安樂昭看着她,眉心輕蹙了蹙:“你父親想要你嫁人?”

“是啊,”明萱兒點頭:“他去年就提過了,不過那時我還沒及笄,他也就只是嘴上說了說,再加上母親替我說話,也就沒有在那時候定親。今年可就不一樣了,我已經及笄,到了婚嫁的年歲,母親也不好再說什麽。”

“而且,我覺得他心中已經有些人選,就看那些人中誰先上門提親了。”

安樂昭追問:“人選?”

明萱兒擺了擺手:“無非就是些城中的權貴子弟,和我家門當戶對什麽的,能穩固我父親在朝中的地位。”

安樂昭:“……”

京中權貴子弟……

看來,明萱兒嫁給蕭國六皇子是個意外。

明萱兒又嘆了口氣,将茶杯推到一邊,趴在了桌子上,模樣一瞬間頹廢:“想我明萱兒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都會,結果一到及笄就要嫁人,從此要困在深院之中……”

好似她學的那些,就只是為了嫁人,好給她的父親穩固權勢。

這種事光是想想,她就覺得要煩死了。

明萱兒腦袋埋在雙臂間,桌下的腳因心中不悅而跺了跺。

安樂昭望着她,眼神微微閃爍着,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握緊。

稍許後,安樂昭開口:“萱兒,你若是真不想嫁人,我幫你吧。”

明萱兒愣了下,猛地擡起頭,驚詫出聲:“要如何做?”

安樂昭只問她:“萱兒,你信我嗎?”

明萱兒毫不猶豫點頭:“信。”

安樂昭笑了下:“那此事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你嫁給你不想嫁的人。”

也絕不會再讓你孤零零的嫁去異國他鄉,難歸故土。

明萱兒眼睛一瞬亮起,笑容浮現于面,驚喜着點頭:“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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