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四

四十四

東宮。

安樂昭來時, 雲川珩正在書房處理事情，關複實請她在長亭稍等片刻。安樂昭點頭，去往長亭中的桌前入座着休息。

宮女将茶點送來, 整齊擺放在桌面。而後取過茶杯，小心着将茶水斟入杯中, 随後放在安樂昭手邊。

來的路上, 安樂昭的心緒稍稍平複了些, 不像在萬佛寺時那般翻騰。她盯着手邊冒着熱氣的茶水看了會兒, 随後将其端起, 遞到唇邊輕輕吹了兩下, 随後抿了下入口。

茶水仍有些燙, 尚未到适宜入口的溫度。

她将茶杯拿遠了些，握在手中輕晃了晃。茶水随之而動，泛起圈圈漣漪來。她的動作停下，晃動有漣漪的茶水水面也漸漸恢複平靜，變成最初的模樣。

她盯着手裏的茶，若有所思着。

跟着她一起來到東宮的，還有檀香與謝瑩。

檀香不是第一次來, 已然熟悉這裏的規矩, 非常淡定的站在一旁。而謝瑩是初次來東宮, 對這裏表露出些好奇，同時心中也緊張着, 帶着謹慎的情緒, 不敢有所懈怠。

畢竟, 這裏是東宮, 是儲君的住所，是不能随意的。

所以, 謝瑩有些意外，尚未成為太子妃的安樂昭，居然就已經有了自由出入皇宮、進出東宮的權力。

可想而知太子殿下對她的愛重。

片刻後，長亭外傳來腳步聲，安樂昭的思緒被扯回來，循聲轉頭看去。

是雲川珩過來了。

她将茶杯放下，同時深呼吸了下，帶着微笑站起身，面向雲川珩走來的這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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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她原本有些混亂不穩的心緒似是得到安撫，慢慢的平靜下來，就像是被她放回到桌面上那杯茶。

雲川珩踏入長亭後，擡了下手示意，長亭內站着的太監宮女會意，立即退出去，為兩個主子讓出單獨說話的空間來。

檀香拉了下謝瑩，然後兩個人也走出長亭，去到長亭外等候。

看着走的越來越近的雲川珩，安樂昭不由向前走了兩步，眼中笑意悠悠，嘴角是藏不住見到他時的歡喜。

雲川珩走到她面前，伸手往她方才坐的地方示意了下：“坐。”

安樂昭點了下頭，随後和雲川珩一起坐下。

入座後，安樂昭轉頭看着他，視線絲毫不加以掩飾的直接注視着他，仿佛是要用眼光将他給看透。

“昭昭。”雲川珩被她這種大膽直接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笑了下：“你今日來，是有事找我嗎？”

安樂昭非常坦然的搖頭：“沒有。”

她笑着：“只是想要來看看你。”

雲川珩看着她，眉頭輕挑了下。

安樂昭道：“看見你，心情會變好一些。”

雲川珩眼神柔和，腦袋微微低下，又輕輕的笑了一聲。

安樂昭仍然看着他，他也随着她去，轉而伸出手取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熱意顯然，熱氣萦繞而起，暫時不适合入口飲下。

雲川珩問：“你今日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

安樂昭如實将來這裏之前在萬佛寺看見雲千複和華柔在一起的事告訴了雲川珩。

雲川珩愣了下，略有點詫異。他眨了下眼，很快将思緒整理順。看來，太尉府是已經選擇站在雲千複那邊了。

他看着安樂昭，又問：“雲千複可看見你了？”

安樂昭搖頭：“沒有。”

“若是他看見我了，我可能無法順利入宮來見你。我看見他們時，就悄悄躲在圍牆後面了，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

畢竟，當時自己身邊只有檀香和謝瑩兩個人，而雲千複身邊帶着一堆侍衛。若拉扯起來，自己肯定讨不到好。

聞言，雲川珩松了口氣：“那就好。”

他眼中帶着些關心，提醒道：“昭昭，以後若是再遇到雲千複，盡可能的避開和他的接觸，離得越遠越好。”

安樂昭問：“是他有什麽動作了嗎？”

雲川珩輕嘆了口氣：“暫時還不确定他在謀劃什麽，但他肯定不可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堇王府裏當個王爺。”

“以他最近和朝中大臣來往的頻繁次數，他大概在算計着什麽大事。”

他望着安樂昭，話語認真着：“昭昭，這段時間，若是沒有特別的事，你盡量不要出門閑逛，以免發生些意料之外的事。”

安樂昭聽出了雲川珩話裏的意思。

雲川珩和雲千複之間的鬥争應該一觸即發了，想來不久後要發生些什麽事。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在朝政和權勢上幫助雲川珩什麽，做到不拖他的後腿、不成為他的軟肋，就已經很好了。

她伸出手，小心着握住雲川珩的手：“表哥，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要做之事裏的拖油瓶。婚期之前，我就在家裏待着。”

雲川珩柔聲解釋道：“也不是要你一直待在家中，只是要出門散心的話，一定要确保身邊是帶着足夠侍衛來護衛你的安全。而且，不要去那種人煙稀少之處。”

安樂昭笑着點點頭：“我知道的，表哥放心。”

雲川珩也笑了下，擡起另只手去摸了摸她的頭。

她看着他，眼神深深，眸子裏是顯然的笑意。

雲川珩眨了下眼，被安樂昭握着的那只手動了下，而後将她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

安樂昭順勢向他這邊湊近，輕輕靠在了他肩上。

雲川珩主動往她靠近，讓她能以一種舒服的姿勢依靠在自己肩膀上。

兩人間氣氛溫馨，空氣中都彌漫着溫暖的感覺。

安樂昭和雲川珩握在一起的手依舊沒有松開，她靠在他肩上，覺得心安。

雲川珩垂眸望着她，眼神溫柔。

沒一會兒，有人匆匆忙忙來了東宮，跟在長亭外的關複實說了幾句話後，關複實點了下頭。

而後他轉過身，望着在長亭內坐着依靠在一起的雲川珩和安樂昭，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來。他也不想這個時候出聲打擾，可傳話的人是從禦書房那邊來的，是陛下的意思，不能耽擱。

關複實深呼吸.了下，提着嗓音開口：“殿下，禦書房那邊來人傳話，說陛下有事要見您，請您立刻去禦書房。”

忽然的話語聲，将這邊的溫馨破壞。

雲川珩臉上的溫柔自然斂回些，轉頭往後看了眼。安樂昭也睜開眼，腦袋從雲川珩的肩上移開，也向關複實那邊看了眼。

雲川珩看回安樂昭。

安樂昭笑了下，道：“陛下請你過去，肯定是很要緊的事。快去吧，別耽擱了事情。”

雲川珩說：“你在這裏休息會兒，我會盡快回來。”

安樂昭點點頭：“好。我在這裏等你。”

雲川珩站起來，轉身的時候臉上恢複成尋常時的淡然模樣。他往東宮外走去，關複實着急的跟随在他身邊。

安樂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由皺了下眉。

聽方才關複實的語氣，陛下這時候找雲川珩，想必真是要緊事。就是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事。

她莫名有些緊張，也有點不安。

雲川珩離開後，檀香和謝瑩快步走回到安樂昭身邊。安樂昭坐回到桌前。

看着安樂昭臉上還未完全消退的擔憂之色，檀香不解：“郡主，您是在擔心什麽嗎？”

安樂昭猶豫了下，然後搖頭：“沒有。”

希望是自己的錯覺。

禦書房。

雲川珩趕來時，禦書房內只有雲正霆一個人在。所有的下人都在之前被雲正霆給遣了出去，應是不想讓人打擾他們即将要說的事情。

他緩了下神，徑直走向站在書架前拿着一本書看着的雲正霆，随後行禮：“父皇。”

雲正霆沒擡眼，只說：“你來了。”

他翻動着手裏的書頁：“你還記得上次你在城外遇刺時，發現了那些刺客所用的是蕭國軍械之事嗎？”

雲川珩愣了愣，很快回想起那時的事情。

當時雲正霆說，那件事不用他去處理，再加上後面又有別的事需要他去做，故而也就沒有追查。

如今雲正霆提起，難不成是查到了什麽實證？

雲川珩看着雲正霆：“父皇可是查到了些什麽？”

雲正霆拿着書往禦書房內室過去，雲川珩跟随其後。

內室之中，還有個人在。

雲川珩一瞬詫異，眼中立即浮現出警惕之意。那人看見雲正霆帶着雲川珩進來，面帶微笑的向他們行了個禮。

雲川珩眼神逐漸疑惑。

雲正霆道：“這位是蕭國六皇子，蕭顯。上次你在城外遇刺時的那些刺客，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雲川珩震驚：“什麽？！”

“不用緊張。”雲正霆又道：“那件事後，朕查到了他，并且找到了他，和他做了筆交易。”

雲川珩皺起眉：“什麽交易？”

蕭顯笑着回答：“陛下不喜歡玩弄權勢，也不希望有人攪動朝堂，所以他需要一個清剿那些亂象的理由。”

“先前我的确是做錯了事情，不過陛下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将功補過。這段時間，我一直待在你們那位堇王的身邊，勸他去結交那些心志不堅、結黨營私的朝臣，又按照陛下的意思一步一步的鼓動他——”

“謀反。”

雲川珩睜大些眼睛，很是不可置信。

他看了眼面帶微笑的蕭顯，又看向旁邊一臉淡定的雲正霆，因太過震驚，而有些懵。

他猜到雲千複最近在謀劃着什麽大事，可他不知道的雲千複謀劃的事是謀反！

而且雲千複的謀反還睡覺在父皇的授意下讓蕭國六皇子蕭顯去鼓動而造成的！！

這……

雲川珩忽然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亂。

他看着雲正霆，道：“意思是……如今雲千複做的一切，都是父皇您造的局？”

雲正霆将手裏的書放去一邊的桌子上，而後走到雲川珩身前。他伸出手拍了拍雲川珩的肩膀：“太子，你是朕最為疼愛且信任的兒子，但是，你的心到底是有些軟的。在某些事情上，就得快準狠，不能有猶豫。”

“想要穩固朝堂，讓我雲國長久屹立，犧牲一些人是在所難免的。那些紮根在朝堂內的蛀蟲，需要及時清剿掉，否則就會腐蝕我雲國的根基。”

“先前不告訴你，是不想打草驚蛇，但如今，時機已經成熟了，你可以知曉這些事情了。”

雲正霆收回手：“這件事，在你成親之前要完全處理好。不然，你和樂昭的婚事，就只能延後了。至于延後到何時，可就未可知了。”

雲川珩抿了下唇，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了些。

這是……在用他和昭昭的婚事來作為威脅？

雲正霆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而嚴肅的問：“太子，你不會讓朕失望的，對嗎？”

雲川珩眨了下眼。

他低頭拱手：“父皇放心，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