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69章

至于試驗能不能吃,用人來試吃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再次祭出動物了，老鼠都已經準備好了,用菜籽油拌了點黃豆喂，老鼠被餓了好一陣,黃豆一倒進去,老鼠就沖上來猛吃。

雖然知道這是必然的步驟，可工匠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心痛,這可是油啊,就算是不吃，用來點燈也不錯啊。

這夏日也就罷了，天黑得晚，可等天氣冷起來了，那家中就需要點油燈了,不然什麽都看不清，什麽都幹不了。

等老鼠的反應還要過上一會，畢竟這個測毒需要多測幾次才敢說準不準的。

在油菜籽榨油的時候，榨油坊就已經開始處理其他種子,雖然對這些用來榨油的種子都不太熟悉，不過他們也都是按照常用的手法處理,先試試看這樣能不能出油,再嘗試調整處理手法提高出油量。

而這時候,黃豆已經按照流程都處理好了。

“不知道黃豆能不能出油？”太子看到接下來要處理的是黃豆，不由得緊張起來,黃豆雖說也是種子,可和其他産油的種子比真是不太一樣。

“應該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能産多少。”裴清對這個倒是很有信心,只是産油量讓他有點不太确定。

本來有了上次的成功，這次工匠應該更有信心了才是，只是別的種子他們都還相信會有油，畢竟那和他們以往用來榨油的種子很相似，只是他們以前都沒有想過，也沒有嘗試過，可黃豆，在他們看來就是主食，哪裏有主食種子可以榨油的，要是黃豆可以，那稻谷能不能，麥能不能？

裴清要是知道他們的想法，大概要回一句稻谷是真能榨油，只是小麥能不能榨油他就不清楚了，唯一的問題就是稻米出油太少，成本也太高了。

不過看着蒸炒好了的黃豆胚餅，作為長期接觸胚餅的榨油匠，匠人發現這黃豆弄出來的胚餅看着有些油潤感，而這種油潤感在其他胚餅上他也看到過，黃豆似乎是真的可以榨油啊。

工匠吞了口口水，有些激動起來，畢竟胡麻雖然産油高，可種植胡麻太挑地了，不是格外肥沃，土質疏松的地，胡麻就長不好，況且就算地的要求達到了，可每畝地也就産胡麻二十多斤，這還算是高産了，可黃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每畝地能産一百二三十斤，産量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況且種植黃豆的話，對土地的要求一點都不高，而且種黃豆還能肥地，這是胡麻不能比的。

榨油地時候，工匠內心不斷地祈禱，希望能多榨出一些油來，不求和胡麻一般，畢竟兩種種子光是看就知道胡麻更産油，而黃豆産油效率要低一些，可黃豆的産油效率只要不是低得無可救藥就行。

不過就算是現在産油少，說不定是他們技術不行呢，多研究研究，說不定産的油就多起來了。

胡麻不是人人都有的，有精力去種的，可黃豆幾乎算是人人都會種，哪怕有人不種，那也是可以去集市買黃豆的，價格也不會多高，到時候他們也能吃得起油了。

想到這個美好的未來，工匠們都熱血起來，還沒有等裴清他們給工匠打雞血，一些工匠已經開始自發地開始想要提高榨油技術。

工匠們一邊賣力地幹活，時不時地還看着滴落到罐子裏的豆油，只是罐子比較的深，而榨油坊內也有些昏暗了，以至于他們看得不太清楚，不過也不要緊，作為熟練的榨油匠，他們甚至能從油滴落的速度猜出榨出多少油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算了算，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沒辦法不驚喜，這油産量和胡麻是沒法比，甚至比之前的油菜籽還差不少，差不多十二斤黃豆才榨一斤油的樣子，可黃豆産量高又廉價，有這個出油量也不錯了。

對于黃豆，榨油匠可謂是不惜力氣，硬是榨到最後一點油都沒有，連着砸了好幾下才弄出點油來，才停下手來。

太子看着眼前的黃豆，只是高興黃豆也可以榨油，他們的試驗沒有白費，而黃豆榨出來的油倒是不用去檢測能不能吃，畢竟沒有人會把油菜籽當飯吃，可是黃豆可是常年吃的，黃豆榨出來的油怎麽可能有毒，或者說就算是有毒，那也絕對是輕微到不能再輕微的毒了。

太子正高興着，就看到好幾個榨油匠人激動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然後對着他就跪下磕頭，因為哭泣導致口中說出來的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不過大致意思太子還是聽明白了，是在感謝他試驗黃豆榨油。

太子有些手足無措，面對這種場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畢竟他以前面對的一些感謝的人都是說着動聽的話，神情也極為動人，不像榨油匠這般因為過于激動導致表情有些猙獰，而且涕泗橫流的，看着有些醜，可面對這樣有些醜的姿态，太子恍惚間感覺這樣的感謝讓他更有觸動。

“你們不必如此，這都是孤應該做的。”太子一邊說着，一邊示意工匠起來，工匠們哭了好一會才重新站了起來。

黃豆榨油的事根本瞞不住，當然，裴清他們也都沒想瞞着，很快皇帝就知道了這件事。

油菜籽可以榨油沒有讓皇帝太驚訝，唯獨産量讓皇帝有些吃驚，可黃豆能産油才是大事，畢竟不管是什麽菜籽，産量都是少，可黃豆的産量和作用，兩樣疊加起來，足以震驚世人。

等皇帝來的時候，榨油坊正在榨萊菔子，也就是蘿蔔籽，産油量比油菜籽要好些，差不多四斤多點産一斤油，這個産量也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激動，不過最激動的還是黃豆能産油，至于現在這些種子産油，雖然也是挺讓人意外的，倒是沒有黃豆那次激動。

“父皇！”看到皇帝過來，太子驚訝之餘又有些歡喜，裴清等人趕緊行禮。

皇帝示意幾人起來，然後讓太子給他好好地講解一下現在的情況，他雖然是收到了消息，可具體情況也不是很了解。

太子帶着皇帝仔仔細細解釋起來，從他們一開始的想法，到後來是怎麽做的，全都講了個清清楚楚，讓皇帝越聽越滿意，雖然這其中裴清也出了不少力，可太子的行動力也是不能忽視的。

雖說行動的時候有些急切了，可這是為了天下百姓着想，急百姓之所急，也不能說是缺點。

“做得不錯。”皇帝拍着太子的肩膀，誇贊道。

太子愣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要說以前在王府，皇帝還是會誇誇他的，可是等他進宮成了太子後，皇帝對他的要求就高了不少，所以太子才努力地想讓授課師傅滿意，這樣的話，師傅誇誇他，皇帝也就會誇誇他，只是随着課業的增多，哪怕他做的不錯了，皇帝誇他的時候也少了，更多時候太子就是聽着皇帝誇獎別的皇子。

而現在，盡管皇帝誇他的話字數很少，可皇帝以前誇獎也不過就是嘴上說幾句話，可絕對不會有這般親昵的拍肩。

太子恍惚間忽然想到裴清說的一句話，似乎可以用來形容他此時的心情：這衣裳他要收藏起來，不舍得清洗。

盡管作為太子，他的衣服也不至于清洗後再穿，基本就是髒了就再換。

畢竟哪怕是宮中再節儉，也不至于讓他節儉成這樣。

不過一個榨油坊的效率還是有些低，畢竟一樣樣地試過來，不光是要嘗試到底哪種作物種子能産油，還要試驗出怎樣産油才會更多，需要的人力可不是一般地多，哪怕是太子，在一開始的時候也不好占用太多的人力物力，可是有皇帝開口，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之後的事情就不用太子他們事事關心了，畢竟皇帝已經開口，下面的人都對這事極為地重視。

而随着大量的油被榨取出來，工匠們也都仔細地研究起來，一些可以食用的油被找了出來，而另外一些不能食用的油，用來照明也不錯，畢竟照明也需要大量的油。

在沒有這些油之前，那就只能占用一部分食用油的份額了，而這新找出來的油點燃照明效果比食用油還好得多，煙氣少，氣味清淡，顯然是照明的上品油料。

其他油還沒有說要怎麽生産，可是豆油，幾乎是消息在京都傳開後，不少百姓都帶着自家的黃豆去榨油坊，想要榨油吃，可是黃豆榨油的技術只在官營榨油坊內，其他的榨油坊都沒有這個技術，也不知道怎麽榨油，而工匠們也不敢把消息傳出去。

一個是知曉這是皇家的榨油技術，他們不能外傳，二來就是黃豆榨油技術還在不斷的改進之中，他們希望可以提高黃豆榨油的産量，若是現在就把技術傳出去了，那産油就少了，就算之後新技術再傳出去，也要耽誤一陣子，這耽誤的時間裏，不知道少榨了多少油。

随着大量的試驗，和之前比起來，差不多九斤黃豆就能榨一斤油，這個産量和胡麻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可已經是進步了不少。

只是工匠們也發現他們的榨油技術改進到這裏，似乎已經到了頂，再高也高不到哪裏去了，只能就這麽朝上彙報。

***

“九斤黃豆一斤油，這個産量是不是有點少啊？”裴清不太懂榨油相關的技術，可是這個産量還是讓人忍不住嘆氣。

“這個産量已經不少了，畢竟胡麻種植的人少，可黃豆一種就是種一大片。”謝雲煜倒不覺得這少，解釋道。

裴清覺得如果能用現代技術榨油的話，大豆油出産肯定更多，畢竟他了解過，物理方式榨油的産量就是低些，如果用浸出法榨油的話，産量會提高不少，只是那些溶劑他也沒有，也做不出來。

不過裴清很快就從這些郁悶中回過神來，這些東西他再想得到也是得不到的，與其繼續将精力投入到得不到的東西當中，還不如想別的，讓心情好一點。

一說到油，裴清感覺自己有點想吃油炸食品，比如說炸雞腿。

炸雞腿需要得一定的辣椒和各種香料，還有大量的油，放在以前，辣椒是沒有的，香料有倒是有，但是需要裴清先去藥店找，有點麻煩，而油的話，他倒是能用那麽多油，只是看着有些浪費。

而現在，這三個問題都解決了，似乎稍微奢侈一下也不是不行，再說榨雞腿剩下的油也是可以用來炒菜的，這樣算下來，也不是很奢侈啊。

啊，不對，主要還是雞腿奢侈，古代和現代不一樣，吃雞都基本上是買一只雞，吃整的，自然也就沒有特意弄出來的雞腿了。

可問題不大，裴清發現雞可以做的小吃可多了，雞腿拿來做炸雞腿，雞翅可以炸也可以鹵，雞爪也是能拿來鹵的，剩下的用來炒菜，反正謝府的人加上裴府的人，再算上田莊的人，吃幾十只雞都不在話下。

裴清的行動力超迅速，很快就讓人去将雞買好了，然後給處理好，雞腿雞翅雞爪什麽的都特意分出來了，而裴清則是專門負責去藥房找香料。

炸雞腿需要的香料和做鹵味需要的香料都準備齊全了，裴清就開始做菜。

每次一到做菜，裴清都慶幸自己在現代看過的東西都記得挺清楚，不然做菜真是太麻煩了，因為他以前做菜基本上都是照着菜譜方子做，這樣做倒是不太會出錯，可因為自己沒有努力去想怎麽做菜，如果不看方子，那就是一個做菜流程，不至于做得特別特別的難吃，但味道也是平平無奇。

而現在，裴清就是按照菜譜的過程做，甚至因為記憶清晰，知道什麽時候該怎麽做，不需要菜在鍋裏，那頭還要拿出手機來看下菜譜下一步要怎麽做，導致煳鍋，味道好了不少。

而另一頭，太子得知黃豆榨油的技術似乎是到了一個瓶頸，再提升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麽辦法了，而皇帝決定将黃豆榨油的技術推廣出去，頓時樂開了花，他們這麽辛苦地找榨油方法，不就是想讓百姓受益嗎，現在成果算是落到了實處。

太子一高興就想找人分享此時的喜悅，只是今日是崇文館的休息時間，東宮沒有人陪他，太子想了想就出宮來找裴清了。

若是以往，太子是不會出來的，因為按照師傅們的說法，太子就要穩居東宮，不能跳脫，而出宮顯然就是跳脫的行為了，可是有榨油的事在前，太子自覺自己做得不錯了，加上實在是想要和裴清分享這份喜悅，也就出來了。

不過為了避免被師傅們說，太子還是偷偷地避開其他人出門。

謝府的人雖然不認識太子，可聽到他說是裴清的好友，也趕緊讓他進來了，然後讓人去通知裴清。

裴清正在廚房忙呢，他是一邊做炸雞腿，一邊被狠狠地饞了，唯一遺憾的就是的身邊沒有冰闊樂。

一邊吃油炸一邊喝汽水飲料才是至高無上的享受啊，但他能做出炸雞腿來卻做不出闊樂來，或許能做出和闊樂相似口味的飲料，但是那種汽水飲料的口感是真的做不出。

而沒有氣泡，闊樂就沒有了靈魂，所以裴清也只能讓人去弄點綠豆湯來喝，冰鎮一下，畢竟這炸雞腿應該是挺上火的，而綠豆湯能清熱降火。

而聽到管家的彙報，裴清下意識地以為是高岩找過來了，可是一聽管家的描述，似乎和高岩不太像，畢竟如果來的是高岩的話，管家也不該形容他身材有些清瘦單薄。

這聽着有點像是周淩了，只是周淩會來找他嗎？

裴清覺得不太可能，周淩的個性很難形容，最開始裴清和他接觸的時候以為對方是外冷內冷的，後來發現內裏有些溫熱，但是也絕對不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

如果是太子高岩和周淩他們一起來，那周淩會來，可就周淩一個人，裴清覺得他不會就這麽過來，除非是有事。

可不是他們的話，那莫非……

看到在廳堂坐着的人影，裴清發現他不用猜了，來的就是太子。

“裴清，孤、我和你說……”見到裴清過來，太子興沖沖起身就要和裴清分享好消息，不過注意到裴清身後的管家，想到自己剛才的說法，又将自稱改了一下，只是剛湊到裴清身邊，太子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這股香氣好濃郁啊！

太子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形容，他聞出來這裏面似乎是有雞肉的味道，但是比他以往吃過的任何一只雞都香，還有另外一種說不出來的奇特香氣，不光是香，還特別的饞人，讓他有點忍不住嘴饞起來，口水也不自覺地分泌出來。

“這是什麽香氣？”太子忍不住問道。

“有味道嗎？”裴清擡起袖子聞了一下，發現或許是在廚房站久了，加上一邊的鹵味正在煮着，香氣已經把衣服給染透了，在廚房裏并不覺得，因為廚房的香氣比他衣服上的香氣更重，可是出來之後，這味道就明顯多了。

“我剛剛在做炸雞腿，然後鹵了一點菜，可能是在那時候染上的，我去換身衣服吧。”裴清說道，這要是不待客，他還繼續待在廚房，那就不用換，畢竟換完也還是要回去的，可太子來了，他總不能和太子見一面就又跑回廚房去。

解了困惑後，太子才想起自己剛才想要和裴清說什麽，興奮地和裴清說起了皇帝的舉措，眼睛格外明亮，滿眼都是成就感。

裴清倒是不意外皇帝會這樣做，畢竟榨油技術對于個人來說或許是能賺錢的東西，可對于朝廷來說，讓百姓更加地安居樂業才是重中之重，而且這榨油技術不推廣出去的話，民間的榨油坊也會自己摸索出來的。

只是他們摸索的時候就肯定是不舍得大量實驗，弄出來的榨油技術就差了不少，到時候産油少，虧的還是普通百姓，還不如直接推廣出去，讓百姓對朝廷更加信賴感恩。

不過這些話就不必對太子說了，對于太子此時略微有些單純的表現，裴清還是挺喜歡的。

就在兩人聊天之際，管家離開又回來了，管家有些猶豫地看着兩人，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裴清之前就說過，這炸出來的東西是現吃最好吃，等涼了點味道可能就要差了，可裴清正和好友閑聊，貿然打擾又不太好了。

“怎麽了？”裴清注意到管家的神情，問道。

“公子，那炸雞腿已經好了。”管家說道。

“殿……要不要吃？”裴清看向太子。

太子正有點好奇裴清這做的炸雞腿是什麽味道，點了點頭。

雖然經過裴清的解釋，他知道這炸雞腿的香氣和那股奇特的香氣不是一個菜，可這雞腿的香氣也挺饞人的，只是裴清剛才沒有說，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想吃，可裴清現在邀請他吃，他自然亦不會拒絕。

“殿下，這炸雞腿是用油炸的，可能油分會有點重，你要是吃不慣就別吃，就算喜歡吃，也別一下子吃太多，容易腸胃不适。”眼看管家下去取菜了，裴清小聲道，油炸好吃是好吃，可那是真的有點油膩，一般沒有吃習慣的人，乍然吃這些很容易腸胃不适。

普通人腸胃不适頂多就是覺得下次要注意點，沒有什麽危險，可是太子在他家中吃的腸胃不适，哪怕他什麽也沒有做，可也有點危險。

只是邀請都邀請了，也不能讓太子不吃，只能先提醒下。

如果是之前知道油稀少的時候，聽到裴清說吃油炸的食物，太子可能會有點小情緒，畢竟裴清那頭才說百姓吃油艱苦，他這頭就用油炸食物，顯然是有些口和行不一致，可現在是榨油有了新進步，那吃點油炸的食物也沒有什麽不對。

“好，我知道了，若是吃不慣就少吃點，不過阿清，你也不要一直喊我殿下，現在就喊我阿睿吧。”太子點點頭，他清楚，就算不是食物的問題，可如果他在謝府吃得有哪裏不舒服，一旦被別人知道，就很容易拿出來做文章了。

就算皇帝和他都不介意這件事，可避不開其他人想搞事，那時候裴清就有點麻煩了。

炸雞腿很快就被端了上來，因為是剛出鍋就拿過來，外表還是極為的酥脆，油光滿滿，但是聞着一點都不膩，反而格外的香。

裴清本以為太子看到炸雞腿就會立刻動手，可太子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