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與師兄初見

與師兄初見

有時候,往往一個人最擔心發生什麽接下來就會發生什麽。

南山突然說道:“不好了,他來了,為什麽他會來啊?”

楚知白順着南山的目光看去,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身形高大,生得劍眉星目,豐神俊朗,膚色白皙但不顯病态。他正是靈樞宗現任掌門人,荀望舒,也是楚知白的徒弟。

荀望舒隔着老遠說道:“南山,我勸你把他給我放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荀望舒的臉色黑得堪比煤炭,好看的眉毛也快擰成一團,楚知白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第一次見他這麽生氣。

以荀望舒的修為要看穿南山的僞裝不難,所以他絕對是認出南山的真實身份了。

如果楚知白料到這次荀望舒也會跟着來,他就不會在今天加入露陌宗了。

要知道,靈樞宗的掌門親自來參與、管轄靈樞宗吸納新成員的事情,這簡直是前所未有。

荀望舒現在的表情,難看得就像親眼看見自家好白菜被豬拱了又無能為力一樣。

南山無奈地攤了攤手:“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這孩子自願加入我們宗門的,哪裏說得上是我把人抓來的。”

楚知白無奈地說道:“是的,我是自願加入露陌宗的。”

如果換個魔教的人,荀望舒此時大概已經直接動手了,但南山不一樣。

能活到這個歲數的魔修,就算修為低下也不容小觑,因為絕大多數的魔修在修為登頂之前就走火入魔的概率能有八成。

極少數沒有走火入魔的魔修到了後面甚至還會出現修為倒退現象。

他們能與正道勢均力敵,完全是因為他們往往修為提升的速度會更快,并且通習的法術靈活多變,難以應付。

而且南山說話的時候總是自帶一股瘋勁,讓人總有一種他馬上就要走火入魔的感覺。

如果南山真的有瘋魔的架勢,楚知白會成為對付他的第一道防線——即使他喜歡了南山幾十年。

南山本名南流景,前任魔教首領,外人談及他往往說他是個瘋子,作為一個魔修,他在位期間一直主動與正道交好,而且還連着打壓了好幾個極端守舊的魔教重要人員。

他在位十年裏,魔教一直向着正道,眼看兩家有要合并的架勢,都要互相派人商榷了,他自己沒聲沒息地失蹤了。這件事也被擱置下來,無從談起。

荀望舒的表情便從生氣轉變成了擔憂,又帶了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最後,他只得說道:“南山,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盡快再收些徒弟吧,省得明年三月三的比試大會過後,露陌宗就得自此銷聲匿跡了。”

荀望舒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再多跟他們說一句話。

目送他離開後,楚知白擡起頭問南山:“露陌宗現在多少人啊。”

南山淡定地說道:“算上你我一共四個人。不過除了我以外,都是個頂個的天才。”

楚知白覺得他在說笑話,要知道光是那下發給全城的符紙,就已經是南山獨創的了,之前他從未見別人使用過。

而且以南山的實力,只要他肯教,露陌宗不可能到現在就這麽點人。

看着他那滿不在乎的表情,楚知白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他會讓你小心明年三月三露陌宗自此銷聲匿跡啊?”

南山聳了聳肩:“兩年前我去靈樞宗申報成立新宗門的時候和他打了個賭,賭明年的比試大會露陌宗一定會拿下第一。如果我輸了露陌宗自此不複存在,我贏了,他給我錢。”

所謂的三月三比試每三年在靈樞宗舉辦一次,這是不少普通修士揚名立萬的機會,每個宗門只要人數在五個及以上就可以參加。

不過這個大會有修為限制,修煉境界自下而上分為混沌,伊始,初明,識語,知行,無畏,澄心,逍遙八個境界,每個境界分為下中上三個小段。

只有知行境中段及以下的修士才可以參加這個比試。正道很難出高修為的人難,這個修為以上的一般都可以成為一宗的長老甚至掌門人了。

楚知白現在真實修為是無畏境上段,外顯的修為是伊始境下段。而他已經是正道最強者,但南山的修為他看不透。

這種情況一般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南山現在已經在走火入魔的邊緣,靈力紊亂,修為已經不能靠境界來定性了。

其二是南山已經步入澄心境。但後者的概率太低了,據他所知,南山身上存在着一種不可逆的硬傷。

在解決這個硬傷之前,南山不可能突破澄心境。而且這個硬傷千百年來從來沒人徹底将其解決過。

楚知白忍不住質問他:“露陌宗招收新弟子的要求是什麽?為什麽兩年連第四個弟子都收不到?還有,事先說好,就算我現在刻意壓低了修為我也不會參加大會的。”

他變成小孩的樣子也從來不是為了謀取什麽利益,他更不會借着變成小孩搶占本來該屬于別人的機會。

南山笑了笑:“合我眼緣我就收,結果誰知道兩年以來真就只有兩個合我眼緣的。走吧,我帶你去露陌宗看看,再不回去,就趕不上吃午飯了。”

南山邊說邊走,速度一點也不慢,不看他拿蒼老的面孔,只看他那健步如飛的樣子,十有八九會把他當成年輕人。

楚知白無奈地跟了上去,奈何腿太短還是落了一大截。

他已經辟谷多年,食物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必需品,按理來說,南山也不需要吃東西。

而且,我都加入露陌宗了,難道不需要先進行拜師禮嗎?楚知白納悶地想着。

露陌宗的确就是個小門派,宅子不是什麽朱門大戶,入口處的門扉更是破爛不堪,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

這就是他們今年剛裝上的門扉。

門口處,一個美豔的“女子”正倚在門框上,悠哉悠哉地哼着跑調的小曲。

他臉上粉黛施得相當誇張,往那兒一杵,活像個馬上要随葬的紙紮人,膚色比街頭盛開的梨花還白。

他似乎一點都不怕被別人當成哪路妖魔鬼怪給收了,見到他們還高興地沖他們揮揮手。

他手裏的手帕随着他的動作不斷飄舞,給楚知白一種來錯地方的感覺。

傳聞凡人轄區內花街柳巷的女子也不過這般,就是不會這麽誇張。

但他一開口又是男子嗓音,只是稍顯尖細,沒那麽粗犷:“師父,你可算回來了,我和師姐等了你好久。這是新來的師弟嗎?你好,我是你的師兄,林榆。”

此情此景成功讓楚知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想有這般奇人在,就算有別的新徒弟被招收入門也會被吓到吧?

楚知白心裏覺得尴尬,面子功夫還是做得很足,他笑着說道:“師兄你好,我是楚知白……不過,是楚楚動人的楚。”

他當初離開靈樞宗後因為實在想不出新名字,所以幹脆沿用以前的名字把“楮”換成了“楚”,因為有時候會把一些人吓到,他就幹脆每次自我介紹都會多添一句。

白榆笑了起來:“我還當是那個楮知白呢,你吃過午飯不?沒的話師兄帶你去?”

他一靠近就散發出一股濃重且劣質的熏香味,楚知白聞着難受又不知道怎麽拒絕,只能一邊強忍着不适一邊點了點頭,而後他帶着些許疲憊說道:“可以啊,太謝謝師兄了。”

露陌宗的內部卻是別樣的光景,院內種植了許多花草,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院內結構與園林類似,讓人完全無法将這裏與外面破敗的表象與這裏聯系起來。

白榆看着他驚訝的表情一臉自豪地說道:“很驚訝吧?我剛來的時候也和你一個表情,師父說,我們宗門的修行會比別的宗門累,如果連破敗的表象都無法接受,那也不必當我們宗門的弟子了。”

這種收徒标準在修真界也算得上是獨樹一幟了,其他宗門往往都是修為達标了就行,如果遇上有天賦的也會破例收入宗門。

楚知白無奈地說道:“這标準還挺特別的,是因為咱們宗門的修煉方式與其他宗門不一樣嗎?”

林榆看着遠處的天空,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是不一樣,師父幾乎從來不指點我們修煉方向,他都是讓我們自己摸索的。他最多給我們幾本印有打架招式的典籍。”

如果楚知白和南山不是老相識,那他大概會把南山當成騙子當場離開。

他這麽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吧,楚知白這麽自我安慰道。

一般來說,再放養弟子的宗門也至少會給弟子提供一個修煉方向的建議。

像是怕他誤會,林榆立刻補充說明道:“師父還是會給我們講解典籍裏的內容的,而且我們的吃穿用度都是師父自己出錢,師父從來沒收過我們一點錢財。對了,師弟,你是為什麽加入我們宗門啊……你如果不願意說也沒關系的。”

楚知白笑了笑,臉頰上兩個梨渦悄然出現:“我是自願加入的,師兄你呢?”

這個回答有些出人意料,白榆愣住了,唇瓣上塗滿口脂的嘴巴張得老大,仿佛聽見了什麽驚世駭俗的消息。

自願來的,師傅還同意了。這兩年來,試圖加入露陌宗的人不下百餘位,只有楮知白一個同時滿足了這兩個要求。

過了好一會兒,林榆才說道:“我啊,我當初有段時間特別想不開,被師父知道了,他就把我收為徒弟,讓我跟着他好好過生活。”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林榆這麽說,楚知白突然腦補出了一個畫面。

畫面有些荒謬:林榆想不開,想跳河,然後被南山救了,南山為了他放棄輕生,把他五花大綁地捆起來然後抗回露陌宗。扛回來後還好言好語勸他。

過了一會兒,林榆繼續說道:“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我爹娘是被魔修殺的,在為我爹娘報完仇之前,我絕對不能下去見他們。”

楚知白瞪大了眼睛,他并非是驚訝于林榆的決心,而是有點擔心兩人。

如果有一天,林榆發現南山就是曾經的魔教首領,林榆又會怎麽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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