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夜半共歡愉
夜半共歡愉
遲到了四十年的回應終于在此刻脫口而出,楚知白終于越過了心裏的那道坎。
因為早在剛才跌入水中的那一刻,他的修為終于突破了。
南山的神情比他預想中的要平靜許多,過了一會兒,南山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他們兩人身量相差無幾,站在一塊,楚知白也不過比南山高兩寸左右。
相聚的時間往往像是只有瞬息,而分別的所有日子裏,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此時此刻,即使沒有任何言語,只剩下了相顧無言的擁抱,楚知白郁結于胸的執念也在此刻盡數散去。
他伸手握住了南山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已經到澄心境了,現在,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南山嘆了口氣,他像是才想到一般反問道:“哦?這麽說起來,你已經做好和一位曾經的魔教教主共進退的準備了?”
楚知白堅定地說道:“從我加入露陌宗起就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
至于此生功過是非,便交由後世人評說吧,他現在有點上頭,只想待在南山身邊。
正想着要不要再說些什麽,楚知白的目光就無意間瞥見了不遠處的一個人。
那個人紅發綠眸,一副外邦人打扮,看着和當初南山畫下的那個,與縣令做交易的商人一模一樣。
楚知白見狀立刻壓低聲音小聲說道:“我看見那個外邦商人了。”
南山聞言立刻後撤了一步,确認對方的位置後,拽着楚知白的手就朝商人那邊奔去。
他們靠近的時候,商人周圍站了三個衣衫褴褛的孩子。
商人手裏用布包着好幾個餅子,殷勤地将它們下發給每一個孩子:“大家都別急,我手裏還有吃的,大家慢慢來。”
他說的浮梁縣方言倒是比楚知白順暢,還穿着一身本邦衣服,如果不是他的長相和口音,真的很難對他的異邦人身份産生懷疑。
等餅下發完,商人說道:“要記住,吃了餅子的話,過幾日還和我一起到碼頭去哦。”
聽起來就很不對勁,讓楚知白不由地想起了那些專門用吃食騙小孩和自己走,然後拉着小孩就去了深山老林的那些人。
商人本來就要離開了,楚知白立刻出言制止了他:“等一下,這些餅多少錢?我出了,但是這些孩子不能跟你走。”
商人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臉上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
商人向他發出了質疑:“呵,跟我走,他們就能一直吃香的喝辣的,讓他們留下來,他們就可以填飽肚子了嗎?”
這座城裏多的是無家可歸,吃不飽飯的孩子,跟着這個商人走,似乎真的是他們想要走向美好未來最好的做法。
可是,這世上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些孩子是不可能玩得過那些外邦人的。
南山冷笑了一聲:“當然可以,我們買了紅山藥的藤蔓,再過些天,它就熟了。這東西我在你們外邦吃過,又甜又抗餓,我說得沒錯吧,亞伯拉罕·羅西。”
結合這個長相,楚知白先前是有聽說過這號人物的。亞寧國的修士曾提起過他們那裏有一位名叫亞伯拉罕的富商。
這富商有錢,但卻是出了名的臭名昭著,他不僅經常會欺騙一些年幼無知的小孩子去給他打白工,而且還會找各種理由克扣孩子們本來應得的工錢。
就在這時,突然有小孩子說道:“我覺得還是這兩位大哥哥可以相信一點。而且這個大哥哥長得和露陌宗的楚仙君好像。”
他大概就是這三個孩子的主心骨,聽他這麽一說,所有孩子都圍到了他們兩人身邊。
亞伯拉罕見自己的計劃落空,幹脆獅子大開口:“三個餅子,240文。”
南山挑起了眉頭:“亞伯拉罕,你不會覺得,亞寧國無人知道你來了這裏吧。如果不想現在就被別人知道你在這裏,你最好是不要得寸進尺。不過就算他們不來,作為修士的我們也同樣可以教訓教訓你。”
他話裏話外都充斥着威脅的意味,亞伯拉罕到底是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奸商。
亞伯拉罕吓得撒腿就跑:“不收你們錢了!我再也不敢了!放過我把我的行蹤說出去!我現在馬上滾蛋!”
楚知白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麽順利。
剛才出口說話的孩子也在此時再次說道:“謝謝兩位哥哥幫忙……我們就先離開了。”
但是,南山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怔住的話:“等等,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以後可以來露陌宗居住。只要你們沒有地方可以去就都可以來。”
為首的孩子思忖了片刻後瞪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嗎?可哥哥您不是露陌宗的南先生吧,這樣的話南先生真的不會介意嗎?”
南山嘆了口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南先生呢?這才是我原來的樣子。”
但那個孩子依然不相信,直到南山從袖袋裏拿出了一沓符咒。
那三個孩子還是跟着他們回到了露陌宗,依然坐在院子裏的陳司巧在看見他們身後的三個孩子後,難得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她又變回了原來那副樣子:“看起來,他們已經開始接受你了?”
南山只是笑了笑。
等把三個孩子安置好已經是晚飯後。那之後,南山敲響了楚知白房間的門。
楚知白本來在感受突破澄心境後的種種變化,一感受到南山的氣息正在逐漸靠近就不由得心亂了起來。
他過去數十年練就的超強定力終于在此時此刻喂了狗。
“請進。”他從入定中回過神,小聲回應了在門外稍微等候了一會兒的南山。
南山換了身白衣服,如墨般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腦後,看着沒有白天那麽講究了。
南山走到他跟前,笑着詢問他:“有沒有位置給我坐呀。”
南山那雙丹鳳眼都快眯成一條縫了,給楚知白一種他好像躍躍欲試的感覺。
楚知白穿好鞋襪從櫃子裏拿出了兩個坐墊,在南山遺憾的目光的注視下自己坐在了其中一個墊子上。
不過最後南山還是坐在了墊子上。
房間光線略有些昏暗,燭火映襯得南山的側臉格外的白皙,他那雙丹鳳眼半阖着,不知道掩飾了什麽情緒。
過了一會兒,南山轉頭看向了他:“楚知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難道他想坐在床上?楚知白納悶地想到。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不是不太合适?最重要的是,他壓根還沒有準備好。
今天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一切順利得跟他就在做夢一樣。
就在他猶豫之際,南山起身再次走到他的跟前,一個吻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他不由得想着:如果這是夢,那還真是難得的一個美夢,美好到他不願意醒來。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觸碰着夢的本身,試圖尋找出這是夢境的證據。
不過,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那麽真實,是實實在在地存在于他眼前的。
但他依然覺得這是夢,他試探着,摸索着,像以往看過的書中所講一般推磨着。
他聽見有人哭着說出了他的名字,到後來變成了嗔怪,最後變成了小聲的哀求。
壓抑已久的靈魂于此刻相擁,他小心翼翼地,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生怕驚醒這場期待已久的美夢。
屋外下了一場雨,宗門外的杏花落了一地,它昭示着春天就快過去,夏天就要來了。
第二天早上,楚知白起了個大早,和以往不同,他一睜眼就看見了南山。
近在咫尺,只要他稍稍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但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手。
他突然覺得就算這麽在床上躺一天也不錯,這也是他這麽大年紀以來,第一次産生了不想起床的想法。
就在這時,南山睜開了雙眼,那雙惺忪的睡眼對上了他堪稱灼熱的視線。
過了一會兒,南山又把眼睛閉上了:“現在,是什麽時辰啊?”
南山的聲音聽着有些沙啞,帶着些許慵懶的意味。
楚知白想了想:“才剛到寅時而已,再睡會兒吧。”
南山困蒙了,迷迷糊糊地說道:“為什麽寅時天就這麽亮了。”
楚知白笑了笑:“馬上就要立夏了,自然天亮得快。”
最近這幾天已經有些悶熱了,靈樞宗內倒是還好,得益于南山的法術,宗門內四季如春,但城外甚至已經有人開始中暑了。
前幾天城內郎中外出看診,有人中暑昏倒還是楚知白給紮的針放的血。
南山皺起了眉頭:“我最讨厭大熱天了,過些時候還要去幫老郭他們插秧。”
因為五行屬火,南山從來都很怕熱。從前在靈樞宗的時候,一到夏日,他恨不得天天吃冰,楚知白攔都攔不住。
楚知白嘆了口氣:“那到時你少幹些活?我幫你攬些過來?”
原本還懶懶散的南山睜開了眼睛,堅決地否定了他的提議:“不行。”
南山最好看的就是那雙丹鳳眼,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即使不帶任何情感,也對外散發着自己特別的魅力。
楚知白無奈地笑了笑:“知道了……說起來,我覺得昨天發生的事情有些不真實。”
南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慢慢地向前挪動了一點,然後鑽到了他的懷裏。
南山的手臂環在他的脖子上,楚知白雙手微微一愣,最後将其中一只手搭在了南山的腰上。
确實是真的,貨真價實。
南山沖他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怎麽樣,現在你确認了嗎?”
是知道這不是夢了,但是再繼續維持這個姿勢是不是不太好。
楚知白現在人有點不好,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南山把頭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但很快又說道:“光好刺眼啊,不行,我得換個位置。”
他說着整個人就向下挪了一些,然後将半張臉都埋在了楚知白的胸膛上。
這項就這麽一直躺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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