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夢醒逢故人

夢醒逢故人

兩人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卯時三刻了,不過他們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楚知白依然是先醒的那個,依然窩在楚知白懷裏的南山皺了皺眉頭,片刻後也睜開了眼睛。

他似乎忘了這裏是誰的房間,直接出言問道:“誰啊,別敲門了,有什麽事情進來說。”

楚知白瞪大了眼睛,他們倆現在一個比一個衣冠不整,如果進來個陳司巧或者綠姝怎麽辦。

他慌忙坐了起來,在門外的人推門進來前整理好了自己的狀态。

等人推門進來,他已經坐在了床的邊緣,有要下床的架勢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敲門的人是林榆。但進門後,林榆就愣在了原地。

楚知白只能先開口問道:“嗯……林榆你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林榆露出了一個尴尬的笑容:“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我就是有個地方看不懂,想去問問師父,結果師父不在他房間裏。我就打算來問問師弟你。”

他什麽時候又把我當成師弟了?楚知白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他沒有細想,他回頭看了南山一眼,确定對方又睡着了之後,他站了起來。

他走到林榆面前,輕聲問道:“哪裏看不懂?不過,我也未必明白。”

林榆把手裏攥着的《太師經》第二卷翻到對應頁數,然後攤開來給他看了看。

“就是這裏,‘欲入澄心境,須知自身所求為何’。”

這倒是正好到楚知白知道的部分了。

楚知白解釋道:“目前一共兩種道路,其一,認定自己的道心究竟為何,努力踐行,行至一定程度後,即可成事。其二為,不為過去所困,明确本心。不過,這并非一定要遵循的至理,你也可以試着走出自己的道。”

修士一踏入澄心境,無須多做努力就可以步入上境,楚知白就是這樣。

林榆點了點頭,随後露出了一副豁然開朗的表情:“好,我明白了,謝謝師弟啦……如果師弟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林榆離開的速度很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楚知白在原地茫然無措了一陣。

這一次,他沒有回到床上睡覺,而是時隔多日再次翻閱起了自己擺在案幾上的書,那本《種地三十六計》。

他隐隐約約覺得這本書有些不對勁,而且裏面的內容有些似曾相識,但是他想不出來是哪裏出了問題。

過了一會兒,南山走到了他身邊:“剛才是誰過來了?”

此時的南山已經把自己梳理好了,看着還是原先那個一絲不茍的掌門——如果忽略掉他脖子上的“蚊子包”的話。

造成這個包的“蚊子”淡定地說道:“是林榆來了,他問我突破澄心境的要領是什麽,我給他解釋了一下。”

南山在他身邊坐了下去:“開始指點別人了,所以你已經突破了?連我都看不穿了,說說看,現在是什麽修為?”

南山說着還湊上來看了他手裏的書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意識到了這是自己寫的書,他很快又縮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些著書的人,似乎經常會不願意看到他們自己寫的書。

楚知白笑着說道:“和你一樣的修為。”

南山瞪大了眼睛:“嗯?這麽快?我從澄心境下段到澄心境上段用了十年時間……是因為你在無畏境的時間太長造成的嗎?無論怎樣,這實在是太好了。”

對此,楚知白是真的很高興,南山也是在發自內心地為他的成功感到高興。

楚知白合上書,正想和南山提議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就發現《種田三十六計》的封皮有些不對勁。

他之前曾不小心沾了一滴墨水在上面,但現在,封皮上沒有墨水。

他可以肯定,如果有圖謀不軌的人試圖進入靈樞宗做些什麽,是幾乎沒有可能的事情。

再結合之前林榆的稱呼漏洞以及書籍內容的既視感,他推測出就只有一種可能: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又陷入了夢境。

他下意識朝南山看去,他伸出手在南山的臉頰上摸了摸。

為了以防萬一,他問了南山一個問題:“你,還記得嗎?曾經靈樞宗有一個走火入魔的弟子。”

他不敢以身試險。

而且這件事的知情人幾乎都死了,活着的人裏也不會有人把這件事透露出去,如果要鑒別南山的真假,只能從這裏下手。

南山的神色微微一變,他難得顯得有些惶恐:“你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答應我,如果你不記得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不要去回想好嗎?求求你……”

他看起來快哭了,想來當年的事也讓他非常痛苦,痛苦到無以複加。

但楚知白還是選擇把自己了解到的真相說出來:“不,我已經記起來了。但我想,如果你那時候還有意識,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對吧?我們從來都不怪你。”

即使後來那些長老提起當年南山的事,也只是感慨“世事無常”,從來沒有流露出過厭惡的神情。

南山又坐了下來,楚知白把他抱入懷中,用右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終于再也不克制自己的情緒,任由淚水一點一點地落了下來:“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如果我來到靈樞宗前就被澹臺虎殺了就好了。我害死了我娘,我害死了好多人……為什麽我還要活着?為什麽,我死不了。”

他就像忘了楚知白的存在一般自顧自地說着,眼神顯得非常空洞無神,沒有了以往神采飛揚的感覺。

如果是這樣的話,楚知白找到南山靈力逆行的原因了。

但他也陷入了自責之中,如果他沒有說起這件事,那南山就不會這樣。

我為什麽要提起這件事?

楚知白松開他,然後用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如果不是澹臺虎心生妒忌,你娘就不會死。如果不是魔教的那些功法你也不會走火入魔!”

南山被他的話驚醒了,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又有了神采。

也是在這時候,他們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崩裂,露出了它本來的樣貌。

夜幕籠罩着這裏,一切都是那麽寂靜,剛才的一切都在剎那間煙消雲散。用于為這裏照明的,只有漫天星辰和血紅色的圓月。

兩人坐在一片白色的花海裏,視線依然停留在彼此身上,不曾轉移。

剛才來露陌宗,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南山笑出了聲:“什麽嘛,原來在做夢的是我啊,看起來某些人上回輸給了我們很不甘心,又給我們整了一出好戲呢。別再藏着掖着了,越思寧。”

楚知白扶着南山站了起來,不遠處,一個青年朝他們走了過來。這一次,他臉頰上的紫绀消失了,人看着也精神了許多,體型也沒那麽瘦削了。

越思寧笑了起來:“恭喜你們,又一次沖破了我設置的夢境。猜猜看,你們是什麽時候被我再次拽進來的?猜對了我就放你們走,猜錯了,我就會把你們留在這裏。”

他的笑容看着有些欠揍,但偏偏在這個夢境裏他們不能完全制服越思寧,只能暫時任由他宰割。

楚知白和南山對視了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地說道:“昨天,我們見過亞伯拉罕之後。”

越思寧又一次笑了起來:“很遺憾,你們又答錯了。作為懲罰,你們就和我的傀儡們切磋切磋吧。順帶一提,他們可不怕火燒。”

越思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群傀儡。比起上次見面,他們這次的動作順暢多了。直接就朝兩人襲來,不給他們任何反應機會。

兩人紛紛拔劍将傀儡擊倒在地,但很快,那些傀儡又爬了起來。

南山還是試着朝它們丢出了符紙,不過的确是無濟于事。

南山皺起了眉頭:“這些家夥本來就難纏,結果現在又整這一出?真是麻煩啊,你以前有碰到過類似的情況嗎?”

楚知白一邊和傀儡厮殺一邊回想了起來,很快,他就回想起來了。

“我記起來了,14年前,我碰到過,它們打不死是因為體內被安放了蠱蟲。只要找出蠱蟲在哪裏,一切好說。”

那時候,正道一個小宗門與魔教有勾當的事實,楮知白被推去調查了那個宗門。

後來這個宗門的人眼看着他要調查到證據,當即放出了與這些東西類似的傀儡。

南山點了點頭:“那我來把蠱蟲逼出來,你去處理那些它們。”

兩人配合之下,傀儡很順利地被擊倒了。他們周圍的景象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這一次,場景不再抽象,而是變成了真實存在的情景。

他們來到了一條街道上,看着很熟悉,兩人都下意識覺得這裏依然是越思寧成立的結界裏,但是兩人都沒有猜出這裏究竟是哪裏。

就在這時,兩人不遠處出現了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子,她看着和南山有六成相似。

她大概就是南山的母親,那位只活在傳聞中的魔教聖女。

她打扮得非常豔麗,身上衣物的布料用的都是上好的面料且花紋繁雜。

楚知白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南山的手,小聲地提醒道:“這可能又是越思寧放出來迷惑我們的,你不要當真。”

南山點了點頭,他小聲說道:“嗯,我也覺得這不是我娘……至少我娘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

過了一會兒,南山的母親走到了兩人面前。她絲毫不帶掩飾地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

“你們好,請問,你們找到我兒子了嗎?我找不到他了,他叫南流景,比我高很多,大概這麽高。”

她詢問着兩人,音色帶着些在拿腔捏的刻意感。單看南山的反應,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就在這時,南山回應了她:“我就是南流景,娘,你不記得了嗎?”

他的語氣聽着委屈極了,卻讓楚知白感到不寒而栗。

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他朝南山看去,卻發現南山的眼睛又一次變成了之前那空洞無神的樣子。

怎麽會這樣啊?一定是騙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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