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二個世界

第二個世界

剛打開頻道，忽然一陣涼意從腕口拂過，她低頭，發現自己的左手滾落在地，指尖微屈，還保持着打字的姿勢。

她臉色一變，發出驚恐的尖叫。

……

阿澤披着勻婕的外衣，懶散地躺在樹下曬太陽。椅子是剛做好的貴妃椅，還沒來得及往裏頭塞棉花，躺着有些擱骨頭。

他打開頻道，想說讓勻婕帶點棉花回來，一陣風拂過，耳畔突然傳來娜娜的聲音，有些虛弱，似乎在求救。

他霍地坐起身，又凝神聽了會兒，确定娜娜就在附近，勻婕很有可能也在她那兒。他穿上鞋子快步往外走，不忘跟通報的樹精道聲謝。

等他趕到，娜娜已經只剩一口氣了。她痛苦地蜷縮在地，袖口空蕩蕩，白裙子被血染紅，嗓子也只能發出幾聲虛弱的氣音，看着被折磨得不輕。

阿澤放輕腳步，叫了聲，“勻婕……”

勻婕背對着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轉身迎上去，而是蹲在娜娜身邊，手化利刃，刺進娜娜心口，生生将那顆寶丹剜了出來。

娜娜躺在血泊中，眼神已經逐漸渙散——這蛇妖不知給她喂了什麽，她暈也暈不了，死也死不了。每每到死亡臨界點，就會被一股莫名力量拉回來。

這種清醒的痛苦讓她直接崩潰，恨不得立刻死去。

阿澤大驚失色，顧不上看勻婕的表情，快步走到娜娜面前為她施展治愈術。怕她突然咽氣，還給她塞了一顆複活丹。

那是勻婕給他的。她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玩意，除了被騙走的那袋錢，就數這幾顆複活丹最值錢。

她全部給了阿澤，但阿澤卻給了這個自稱是他未婚妻的女人。

勻婕垂眸，手心攥着那顆晶瑩的珠子，聲音又輕又慢，“我那麽相信你，你居然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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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太天真了，在知道母親被人族丈夫殘害，師父被人族驅趕的時候，就不應該再相信人族會有好人。

阿澤知道現在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了，神情有些無措，更多是懼怕，怕她因此離他而去。

他想說點什麽，哪怕一句解釋也好，可是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低下頭，連眼睛都不敢看她，嗫嚅片刻，低聲說：“對不起，等我把事情處理好，會回來向你解釋清楚的。”

勻婕垂眸看着腳邊那一節樹枝，将它輕輕踢開，“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趁她還沒改變主意。

阿澤動作一頓，起身走到勻婕面前，臉色有些蒼白，“你……不要我了嗎？”

她沒吭聲，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她擡眼，對上阿澤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剛才其實挺生氣的，感覺滿腔怒火将心口堵得要炸了，但當他滿懷關切的将複活丹喂進那女人嘴裏時，她突然不氣了。

其實她早就知道，若非有利可圖，根本沒人會無條件對你好。見色起意也一樣。

只是她愛的太急，太深，一下給忘記了。

阿澤看着她的背影，心髒像被人重重捏了一下，他追了兩步，有些急切，“我都可以解釋的，我對她沒有……”

“阿澤——”娜娜聲音驟然拔尖，叫住他，“該走了！”帶着微不可察的顫意。

阿澤雖然對她沒有感情，但總歸兩人是一塊兒長大的。她自诩很了解他，知道他看着随性，實際距離感很強。

她花了這麽多年都走不進他心裏，這蛇妖卻輕而易舉做到了。

真的很不公平。

但又在情理之中。換位思考，她也不會愛上一個長期抽自己血的男人。

從這蛇妖剛才的反應看來，她應該是不知道阿澤在人族的遭遇，也不知道她和阿澤真正的關系。不然剛才見面，她不可能對自己這麽客氣。

況且她來帶阿澤走，只是說了幾句實話，勻婕都發怒将她折磨成那樣了，若讓她知道阿澤定親是被強迫的……很有可能再來兩個阿澤，都救不了她了。

正想着，忽然有一串腳步聲由遠至近，娜娜挑眼望去，看見打頭是認識的人，眼睛一亮，是救兵來了。

阿澤被叫回了神，聲音戛然而止。

勻婕看他一眼，将腳邊的袋子撿起來塞進他手裏。阿澤沒動，定定地看着她，雙眼微微泛紅，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她指尖動了動，忍住了要替他擦眼淚的沖動，想說明明被騙的是她，她還沒怎麽樣，他反倒先哭起來了。

疏律帶人走到娜娜面前，将她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确定沒出事才松一口氣，斥責道：“我是太慣着你了！這種地方是你一個人能來的嗎！”

來到蛇妖的地盤，罵人都不敢太大聲。

他深吸一口氣，憋着滿腔火氣，準備一會兒離開這裏，再将她狠狠揍一頓。

不光是疏律，跟來的族人們也都怨氣沖天，說實話，勻婕這個等級的大妖統共就沒幾個，若不是特意去找，平時根本遇不見。現在倒好，為了找一個小丫頭片子，上趕着到大妖面前刷存在感，擱誰誰不氣。

娜娜縮了縮肩膀，躲到人後，小聲抱怨：“我看阿澤一直不回家，心裏着急，這才找過來的……”

疏律皺眉，瞥了阿澤一眼，“回去再說。”

勻婕已經走遠了，背影看起來孤零零，她身上衣服是阿澤的，穿着有些寬松，腰間墜着塊玉石，也是阿澤前幾日送的。

進屏障之前，她忍不住回了頭。

正巧對上阿澤看過來的視線，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明明沒什麽情緒，卻讓她感覺好難過。

勻婕同樣了解阿澤，知道他這人有些口是心非，實際上很溫柔，還很護短。

上次她因為一些小事和路人起了争執，被對方嘲諷了幾句，她沒聽出話外意思，以為是誇她，阿澤聽見了氣得半死，差點沒跟人幹起來。

之後擰着眉，耳提面命地教了她一路要如何分辨好話和反話。

戀愛後，他們沒有用自己的标準要求對方，卻默契的多了個微妙的平衡點——她學着做人，他學着做妖。

而此時，兩人中間隔了一段很長的距離，像一道分水嶺，她在這頭與世隔絕，他在那頭煙火人間。

她遙遙望着他，忽然開了口，“你想走嗎？”

阿澤怔忪在原地，因為距離太遠，他只能從她嘴唇動作猜測她說了什麽話，讀出來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

他抿着唇點頭，臉上極力保持平靜，但胸腔劇烈的心跳聲已然出賣了他。

隔壁樹蔭下，疏律點了兩個殺手盯着娜娜，人造領袖的進度已經步入尾聲，以防後面再出現意外，他得派人盯緊些。

兩人一左一右跟着娜娜，比起保護，更像是監視。

娜娜不喜歡這種感覺，發了好一會兒脾氣，兩人無動于衷，始終寸步不離。

她罵罵咧咧地打開私人頻道，準備找其他長老投訴，後方忽然傳來沉悶的倒地聲，回頭看去，剛才還站着說話的兩個大塊頭倒在地上，他們的頭顱骨碌碌滾到她腳邊，臉朝上，和她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娜娜臉色煞白，察覺周圍出現了一股殺氣，強烈的讓她直哆嗦，剛要往長老的方向跑，還沒邁開，便感覺脖頸一涼，鮮紅的血自傷處噴出來，濺在一旁的樹幹上。

速度快的難以想象，她甚至沒有感覺痛苦。

頭顱不受控制滾落在地，和那兩個大塊頭的并排挨着，臨死前，看見一道黑色身影從樹上跳下來，将阿澤緊緊摟進懷中。

那人居高臨下看着她，嘴角揚起勝利者的微笑。

……

疏律和娜娜一樣，是仇妖的那類人，但也分種族，像勻婕這種等級高于常人，且生性兇殘的大妖，他是萬不敢在她面前惹事的。

他這次帶的人不多，蛇妖領地意識很強，怕惹怒她，還分了一部分人在山下守着。若他們上來出了意外，發出信號，也能及時上來救援。

正好頻道進來了消息，他回複完擡起頭，感覺四周不太對勁，憑着本能往旁邊一閃，耳邊傳來尖銳的劃拉聲，就看見原本站着的位置多了一道刀痕，足足一指深。

身後那群手下就沒那麽幸運了，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便被憑空出現的扇子割開咽喉，腦袋落地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蛇妖無意折磨人，下手快又狠，直接一招斃命。

這些都是家族裏最精銳的殺手團成員，家族栽培他們花費了不少財力精力，沒想到在勻婕這裏，連一擊都受不住……

疏律暗嘆一聲，這蛇妖的殺傷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境界。

荊棘扇很快又回來找他，它剛才轉了一圈，已經把周圍的人族解決幹淨了，現在就剩他一個。

感受到它的殺氣變得濃郁，疏律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只是哪怕他的武力值是族人裏最高的，跟這把扇子打起來，也一點兒不輕松。

它速度快的像一道光，疏律好幾次要打中了，最後又撲了個空。

身上還被割了好幾道口子。

荊棘扇吃到血似乎更加興奮了，攻速不減反增，勢要将疏律砍成兩半。

疏律一邊閃躲，一邊找切入點，想要破開扇子發出求助信號，可惜這把扇子很有自己的想法，每次攻過來的角度都非常刁鑽，幾個來回後，他體力跟不上，漸漸落了下風。

就在荊棘扇俯沖要将他貫穿時，疏律忽然擡頭，沖虛無的空地大喊了聲，“阿澤，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若不是我，你早不知道死在哪兒了，我含辛茹苦把你養這麽大，你就是這樣報恩的？！”

荊棘扇猛地剎住，停在半空，見他在和自己主人的對象攀關系，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動手。

疏律不給它反應的機會，利索甩出武器将它劈成兩半，荊棘扇失去法力，輕飄飄落到地上。他沒有立刻收回武器，而是操控着往反方向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