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三個世界

第三個世界

那時候明惠星被父母安排出國，并不了解當時的情況，也就不知道田茜經歷的那些已經讓她産生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有段時間她甚至很抗拒和人交流。

辱罵、惡意孤立這些還不是最過分，最嚴重的一次是有人往她書包了塞了蛇鼠。

田茜從小就害怕這些滑溜溜冷冰冰的東西，她當時沒注意，伸進去拿書摸出了一條蛇，當場被吓暈過去。

而霸淩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某個女生暗戀的男生多跟田茜說了幾句話。田茜長得嬌小可愛，性格也開朗熱情，和那個女生正正好相反，就這樣被記恨上了。

秦悅和田茜同校不同班，那會她正好跟學校出去參加比賽，全封閉，還收走了手機。等回來時田茜已經大半個月沒來上學了，也不跟人說話。父母如果強行推開房門，她驚吓過度還會嘔吐。

秦悅見她日漸消沉，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便跟田阿姨商量把田茜接去家裏住一段時間，田阿姨因為這事兒頭發都愁白了，聞言忙不疊答應，親自将女兒送去了秦家。

兩人同吃同住一段時間後，田茜的情況才慢慢好轉。

等她治療結束回到學校，那幾個帶頭霸淩的人已經被秦悅趕走了，其餘跟風欺負過田茜的同學也被學校點名記過了，他們心裏就算有再大怨氣，也不敢跟秦家對着幹，于是這事兒就這麽解決了。

說實話田茜當時那個情況，如果沒人及時拉她一把，後果還真的不堪設想，大概是秦悅太過貼心，以至于後面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田茜都會下意識依賴她。

明惠星也知道田茜對秦悅來說很重要，不然以她的性格，是不會亂用家裏關系壓人的。

……

田茜遛完狗回到房間，明顯感覺到氣氛比剛才和諧了，她挪到秦悅身邊，小聲說，“雖然明惠星人很好很夠義氣，但我不許你和她的關系比和我的好。”

這是什麽小朋友發言。葉清哭笑不得，見她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我都聽到了！”明惠星狠狠翻了個白眼，嫌棄的很，但嘴角還是揚起了淡淡的笑意。

妝造做完，明惠星請她們留下參加聚會，葉清收拾好化妝箱，禮貌地拒絕了這個邀請。

車就停在別墅門口，田茜幫着把化妝箱搬進後尾箱，然後坐進副駕駛，打開美團遞過去，“夏臨街新開了一家火鍋店，聽說味道不錯，咱們待會去試試？”

“今晚不行，我們家約了周叔叔一家一起吃飯。”葉清啓動車子，示意她系好安全帶。

“什麽情況？好事将近了？”田茜一下來了精神。

“某種意義上，的确算是好事。”葉清雲淡風輕地說，“是退親。”

田茜聽完傻眼了，“不是，你來真的啊？”

葉清看她表情好笑，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叫我甩了他嘛，現在我正打算分手了，你怎麽這副表情？”

田茜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有點難過，她很清楚這種喜歡人這麽久最後不得不放棄的無力感。

她和秦悅認識這麽多年，從沒見她這麽喜歡一個人，每次聊到周堯，她眼中的光就特別亮，沒想到努力了四年還是沒能得到一個好的結局，想想都為她感到委屈。

秦悅這人比較倔，別人說了不算，非得自己沖上去，等撞個頭破血流才肯放棄，雖然田茜不知道這次是因為什麽打算放棄周堯，但她知道她應該是被傷得很深了。

傷得很深的秦悅将車停到路邊，帶回來兩杯奶茶，見她還擰着眉，不由笑道，“我真沒事，你不要擔心。退親是我提的，當然周堯也有這個意思。”

田茜戳開奶茶，咬着吸管也不喝，仔仔細細把她打量一遍，确定她真沒不高興，才重新癱回座位上，“你既然決定了，以後後悔了可不許回頭找他！等我回頭給你介紹一個比周堯更高更帥更好的男人，你挽着去周堯面前走一圈，氣死他！”

說完，幽幽嘆口氣，“我要是男的就好了，我陪你逛街你陪我spa，你想去哪裏玩我都陪着你，想想都美滋滋。”

葉清吸一口奶茶，微微一笑，“算了吧，我不喜歡比我矮的。”

“……”

田茜家和葉清要去的餐廳是兩個方向，等她趕過去的時候，兩邊家長早到齊了，門一推開，幾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無形的壓力讓葉清往後退了一步。

周堯垂眸盯着手邊瓷白的茶杯，臉上沒什麽表情。倒是周義明眉頭倒豎，看她的眼神活像看一個拱完自家豬又不負責的負心漢。

菜很快就上齊，卻沒人動筷子，周義明端起酒杯和秦父秦淨遠碰了一下，說：“遠哥，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不能說走得特別近，但也還不差吧？當初小悅昏迷不醒，我們二話不說讓周堯來給你們沖喜，現在婚禮都準備辦了，你們說後悔了要取消。咱們都是生意人，做事不能這麽不地道吧。”

秦淨遠聽了有點臉紅，這事兒的确是他們理虧，但女兒都說了不喜歡，哪有強逼她繼續結婚的道理，何況兩家聯姻，也是早早談了條件簽好合同的。

秦淨遠說：“小孩的事，我們大人插手太多反而不美，他們決定好就好。”

說完，不等周義明開口，從文件夾拿出一份新的合同，“之前那份合同是領了證才作數。退親之後，你如果不介意，那幾個項目我們可以重新談談合作。”

當然不介意！周義明欣然答應。

這頓飯吃了很久，一直到結束兩個當事人都沒有開口，等他們把事情談完，葉清才開口向周家人道歉。

周義明一掃最初憤懑，如今喜笑顏開，恨不得多退幾次婚讓他占便宜，他在秦淨遠手上拿到了滿意的項目，對秦悅自然也是和顏悅色了，“沒緣分也沒得辦法，當不來夫妻以後還能當朋友嘛，可不要走生疏了。”

葉清點頭，走到周堯面前，“我送你回去。”

周堯沉默地盯了她一會兒，沒有拒絕。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秦母在後面看着車開走，長長嘆口氣，“雖然周義明人品不怎麽滴，但周堯确實是個好孩子，可惜了。”

車子順着輔路開上主幹道，葉清認真開車，周堯則偏頭對着窗外發呆。

一直到下車，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周堯今晚本來沒打算回秦家，但秦悅已經開口邀請自己上車，他便沒有拒絕，以為是有話要說。結果緊張了半天，等車停在別墅門口，才發現人家真的只是順路載一程而已。

他轉過頭，看着她換好拖鞋匆匆往裏走的背影，不由感到氣悶：這車還不如不上！

周堯站在入戶換鞋，阿姨見他回來，連忙把煲好的湯端出來，“快快，今天是藥膳鴿子湯，得趁熱喝。”

他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坐下，端起碗一口口抿着喝，喝完才對阿姨說，“阿姨，以後不麻煩你費心了，我要搬回去了。”

阿姨愣了一下：“怎麽這麽突然？”

周堯起身把碗放進廚房，神色平靜：“也不突然，我們不太合适，她……值得更好的。”

“哎喲，可別這麽說，我看得出你其實對小姐是有感情的，她現在可能是主動久了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你等她回來，再好好談談，可別糟蹋了這麽好的緣分。”

“回來？她要去哪？”周堯動作一頓。

“小姐沒跟你說麽，她今晚的飛機，去哪我不知道，反正待會就要走了。”

周堯上了樓，秦悅的房門敞着，地上攤開一個小箱子，粗略掃過去，裏面只放了些日常用品，不像是要去旅游。

葉清換好衣服從洗手間出來，瞥見周堯站在門外，她實在想不到他會因為什麽事情主動過來找自己，便問，“是我太大聲吵到你休息了？”

周堯搖頭，手抄兜摸着煙盒尖銳的棱角，不經意問，“阿姨說你要走，去哪？”

“去找個人。”葉清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蹲下将行李箱合起來，拉着往外走，“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周堯轉身回房，拉開窗簾半靠在邊上，看着那道纖細的身影毫無留戀地上了車。

車子駛入深重的夜色，一直到消失不見，他才收回視線，摸出捏癟的煙盒，抽出一根香煙咬住。

火光在昏暗的房間跳躍，很快又消失。

一如貧瘠的世界，短暫開過花，又恢複了原本的荒蕪。

……

飛機抵達S市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整座城市灰蒙蒙的，細雨綿密，平靜的湖面被砸出一道道漣漪，冷風刀子似的打過來，凍得葉清一哆嗦。

葉清攔了輛出租車，報上地址後，她給林姨撥了個電話，麻煩她起床給自己留個門。

路上沒什麽車，司機忍不住加快車速，二十分鐘後，車子抵達了庭湖一號小區入口。

小區位于中心地段，前幾年新開的樓盤，房價一直在漲，已經到了普通人望而生畏的地步。相對的，物業管理也十分嚴格，沒有業主打過招呼的外來車輛一律不給進入。

葉清把車費掃給司機，又跟物業登記了門牌號，才得以進入小區。

雨越下越大，葉清拉着箱子快步往裏走，走到一個岔口時犯了難，原身上次來這裏已經是六年前，這條路大概是重新設計過，和記憶中不太一樣。

就在她打算走左邊碰碰運氣的時候，右邊大道拐出來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她撐着傘走過來，一邊招手喊，“小悅，小悅，在這邊。”

葉清認出林姨，轉了個方向朝她走去。

“哎喲，怎麽不在門衛那裏等一會兒，這天這麽冷，淋濕了容易生病。”林姨快步走近，把懷裏的傘遞給她。

葉清接過來，笑着道聲謝，“這麽晚還麻煩你，很過意不去。”

“這有什麽麻煩的，我住着你家，拿着你家發的工資，這些都是該做的。”林姨嗨了一聲，有些不習慣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娃娃變得這麽客氣。

“哥哥呢？”葉清邊走邊記路，等走進別墅換了鞋，才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