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那場戲,看到謝思安都忘了自己對道武帝的痛恨,看得她入迷、激動又困惑。

且因她的冤魂被困在大政殿上方不能離開,當陵寄奴衣冠不整地跑出大政殿後,她為不能看見後面的故事深表遺憾。

陵寄奴逃走後,道武帝在大政殿砸光了所有花瓶擺件,情緒卻不是憤怒,而是羞恥和痛苦。

道武帝的瘋發到一半,就被生母帝太後的宦官傳去了長樂宮。

長樂宮裏發生了什麽,謝思安沒法看見,但她看見道武帝從長樂宮回來後陰沉不發一語,此後性情更加暴虐無常。

謝思安猜測,陵寄奴和道武帝之間的所有根源,定在帝太後身上。

帝太後,就是那個把陵寄奴送進清河王府的好婆母。

近二十年的大肅有兩家權貴最盛,一是謝思安出身的中山謝氏,二是王棠之出身的琅琊王氏。

清河王當年為圖大業,最先搭上的是琅琊王氏,娶了故骠騎大将軍王禀的親妹妹為王妃。

可王妃嫁後兩年,道武帝還不滿周歲,清河王妃就遁入空門,在京郊清心庵修佛。

謝思安嫁給道武帝三年,帝太後都隐居不出、閉門不見,只派清心庵的住持來探望。

謝思安死後,道武帝想迎生母回宮,并為她加皇太後尊號。但道武帝繼位是作為先帝嗣子,早就拜先帝為父,若是尊生母為皇太後,那先帝和皇太後的關系怎麽算?

大肅地處北方又與南朝連年戰争,男丁多有戰死,故而民風開放,再嫁再娶和離之事遍地。

可帝位入嗣事關朝堂宗廟,群臣都認為,道武帝今日要迎太後,明日就敢t追生父,後日就要打破入嗣之實。

為此,群臣在大政殿和道武帝吵得死去活來,差點沒把屋頂給掀翻。

道武帝被朝臣們念叨到不敢上朝,丞相謝方沖念在母子人倫乃是天性,本想松口幫一幫道武帝,但有人勸阻了他。

尊號一事鬧到最後,道武帝第一次摘下自己寬和的面具,當廷打死了兩個禦史,謝方沖讓步為道武帝生母加“帝太後”尊號。

謝方沖和道武帝從此間隙更深,生出其後無數事端,謝思安當時深深怪罪那個勸阻伯父的人。

可現在,她卻不好意思再怪此人,因為勸阻伯父的人正是最後救伯父的王棠之。

王棠之的父親是故骠騎大将軍王禀,他生前和謝方沖是八拜之交,也是道武帝生母的親兄弟。

也就是說,帝太後和王棠之是親姑侄。王棠之勸阻謝方沖,是讓謝方沖不要給自己親姑母名分。

這事哪裏都透着詭異。

此外,明面上謝思安的死是陵寄奴和道武帝所為,但人是帝太後送來,這位深藏不露的婆母定有牽連。

可惜,上輩子的謝思安都沒和帝太後交鋒就命喪黃泉,帝太後回宮也從未踏足大政殿,至今謝思安都不知她的模樣。

陵寄奴不足為懼,她的弱點優點,謝思安觀察了十年早就摸清。

但出身琅琊王氏的帝太後,或許才是她複仇路上真正的對手。

謝思安得留着陵寄奴引出帝太後,要在這層關系上大做文章。

倚華還在帳外憤憤不平,謝思安卻沉浸在回憶和未來裏。

倚華以為謝思安承受不住暈了過去,便拉開床帳想一探究竟。

可一拉開,謝思安卻四平八穩,還帶着一股輕松愉悅。

“小姐……”倚華這才明白過來,“您早就知道了?”

她恨道:“怪不得您昨日要打她,早打死才好,讓她動這些心眼!”

謝思安特地派倚華去等,是因唯有倚華是與她從小相伴的婢女。當年父母陣亡,倚華就陪在她身邊撐過了整場喪禮。

而且她年長成熟,比祁陽多了心眼。遇見這樣的事,倚華只會先來和自己商量,而不會莽撞行事。

謝思安放心她,能把自己的盤算慢慢吐給她。

“倚華,你別說了。”

倚華拉着她說:“您別傷心,我去告訴丞相,他定能給您做主。”

伯父當然會替她做主,可她要伯父做的主,不是除掉一個陵寄奴。

“先別聲張,我想想。你也別再去看,別露出來,知道嗎?”

倚華點頭,她怕謝思安想不開,還準備坐在她床邊陪夜。

謝思安趕了三次趕不走,也只好由着她去。

人心難測,可倚華從來沒變。

想到這裏,謝思安蒼涼的心,終究暖了一些。

讓倚華撞破此事是第一步,後面還有更多人會撞破他的醜事,更多人會對他們的皇帝失望,她要一點點把道武帝推進深淵,直至衆叛親離,絕望孤獨。

最後,一無所有地死去。

謝思安抱着綢被轉了個身,瞪着床頭所貼的百子千孫圖發呆。

下一步是什麽?

床頭的百子千孫圖栩栩如生,它明确地提示着謝思安:子嗣。

上輩子慘死,她最難受的,是沒了孩子。

可看清道武帝後,她最不想要的,也是孩子。

不要孩子,得有些特殊的法子,不然就道武帝和自己“恩愛”非常的情況,這孩子遲早還得來。

這時候,謝思安就不得不感嘆道武帝的套路深了,他打着愛她的名義,把椒房殿看得和鐵桶一般。醫女藥材、針石火灸、補品炖湯,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日日“關心”。

她得有自己的心腹太醫,有自己的眼線,慢慢從道武帝的監視中脫離。

做這些對謝思安來說并不難,她背靠伯父,要財有財要人脈有人脈。上輩子沒做,純屬被美色糊眼。

就在她鄙視自己的時候,那美色又糊在了她眼前。

道武帝不知道何時來的,他已經鑽進了綢被中,靠在床頭瞧着她。

臉如此靠近時,謝思安立即原諒了前世的自己一分,畢竟面對這般絕色男人,她瞎眼算是情理之中。

道武帝的臉棱角分明、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是削薄輕抿的雙唇,只消一笑,足以讓女人傾心。

順便腿軟到走不動道。

謝思安就是恨到想食他肉寝他皮,在這麽近距離的時候,依然沉迷于他的眉眼。

唉,果然男人看皮相,容易看走眼。

“奏章看完了?”

小意溫柔,茫然無知。

“想你,所以來擾你歇息。”

情深似海,柔情缱绻。

“擾我?怎麽會?”

下一句話卻被吞噬在他狂風暴雨般的吻中,直到謝思安喘不過氣來,道武帝才在她唇邊呢喃。

“想昨晚的你。”

謝思安無語,狗男人對床笫之事還真不是一般敏感。

可笑他今日新鮮,全然沒想到,謝思安全靠了他親身教學。

“別鬧,不舒服呢。”

道武帝眉頭緊鎖,點着她的額頭問:“怎麽就不舒服了?”

“有時候腰間疼,總是睡不好。”她當着道武帝的面小小打了個哈欠,“皇上,現在幾時了?”

道武帝當着謝思安總是溫潤君子的樣,謝思安疲倦至此,他也不會勉強她。

“都快三更了,你要保養身子。”

謝思安一颔首,靠在道武帝的胸膛裏閉上了眼。

她躺在道武帝懷中,心裏卻盤算着給他來一場盛大的選秀。

別家棄婦要争寵,謝思安卻想失寵。

她要親手把道武帝的深情毀掉,讓荒淫無道成為他不可分割的名聲,謝思安在裏面要做個受害者。

而且,謝思安還真有點想念那些給她演過活春宮的女人們。

裏面不少人,從身材到人品,可都是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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