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不舍嗎?

第54章 不舍嗎?

因子虛還是笑,刀在頸上,他恍如兒戲一樣,還扇風點火:“先生,你當時咬着我的胸口說要我跟了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權持季了然,他早就懷疑因子虛就是那個啞巴,如今得了證實,不由一聲冷笑:“因老板吧因老板,你該玩得多開心?只可惜,要把自己玩死了。”

“現在就可以動手了。”因子虛眯眼:“權持季,你在等什麽?是不舍嗎?”

對峙,屏息,因子虛倒真希望權持季是色令君昏。

他深喘,看向刀刃,語氣悠悠:“等什麽呢?難道……在等我跪下?”

他真誠:“那也不是不可以。”

此時已經出了城門,權持季終于出聲,滿意道:“等什麽?自然是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再殺了你。”

“涼都人都信奉月神,要是讓太多人瞧見了……”權持季傾身,聲音毛茸茸陰恻恻的,就像是在咬牙切齒:“我怕因老板這舌燦蓮花的一張嘴能騙出全城百姓的唾沫星子來把本官淹死。”

周圍擡着簇擁着祭車的敲鑼打鼓的人都停下步子,半裁葉也從樹梢一躍而下,頓時數十把刀齊飕飕地指向權持季。

“巧了,在下也在等,在下可不能叫城裏人看見悅神的隊伍其實是一夥土匪。”因子虛嘚瑟:“先生該不會以為我就沒有什麽後手吧?”

但抵着脖子的刀并沒有如因子虛所料被收回,反而更逼近了一點,血液落在脖子上,感覺溫熱,身子卻寒涼。

因子虛挑了挑眉毛:“先生是要和我現在就一起死嗎?”

權持季的手臂微微一逗,指向了因子虛的腦袋,翹起的嘴角弧度明顯:“因老板為什麽會覺得是我們一起死,我的刀插透你的腦袋甚至都不需要一秒。”

因子虛冷冷:“他們的刀劃破你的脖子也不需要一秒。在下并不想和先生鬧得這麽難看,或許先生給在下行個方便才是最好的選擇。”

“先生不是要找許沉今的屍體嗎,放在下走了,在下保證,許沉今的屍身會有人送到府中,先生只管靜候佳音,但是……”因子虛突然笑聲詭異,他捧着小腹,擡眼一片陰狠:“若先生今日不放過在下,先生這輩子都找不到許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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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持季怒極反笑:“許沉今的屍體就是你藏起來的是嗎?”

因子虛:“……”

某種意義上說:是的。

半裁葉此時有一點傻:他的乖乖不就是許沉今嗎?那把許沉今的屍身送到權持季那裏是什麽意思?

空氣冷寂肅殺,遲遲不見湧動的姿态,刀尖逐漸被因子虛的體溫烘得溫熱,祭車不緊不慢,人群對峙間最終是因子虛先嘆了一口氣:“先生怎麽這麽從容不迫呢?倒是吓到在下了。”

溫柔讨好的架勢,因子虛歪了歪腦袋:“先生,在下不懂你。”

權持季冷淡:“數人圍攻的場面我見慣了,因老板還是老實等死罷了。”

“我可以死,但不能是現在。”因子虛的臉色慘白,被抵着的脖頸微微顫動。

原來沒有亂糟糟的頭發遮着時,他的脖頸可以這麽細嫩修長,看樣子就像是一只飲泣仰頸的白鵝。

因子虛伸手彈了彈正架到他的脖子上面的刀刃,反而指尖多了一道口子,泌出兩點血珠。

他是最奸詐的狐貍,拿捏人心的本身一套又一套。

因子虛道:“先生一定覺得像在下這樣的賤人一刀殺了太便宜在下了,在下活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畢竟權持季有虐殺的惡趣味壞習慣。

權持季被戳中心事,卻無所謂,畢竟因子虛活該。

因子虛出謀劃策:“先生現在一定很苦惱,要是沒忍住一刀殺了我的話怎麽辦?如果能把在下帶回去折磨就好了。所以,戴三七是不是去叫救兵的?”

因子虛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發疼了:“只可惜衙內那邊都被火勢吸引了注意,戴三七的動作太慢了。不如還是一刀殺了在下好了?然後在以一敵百把這裏的人全部殺光光。”

“先生有這樣的本事。”

權持季:“……”

完完全全,一清二楚。

他還以為自己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呢。

原來,在老狐貍的眼中,他猶如赤/裸。

權持季挑了挑眉,眸中幽光愈來愈暗,慢慢的殺意好像大風呼嘯吹來的黃沙,分分鐘可将人淹沒,最終窒死在這個少年将軍的壓迫感裏。

他躬身,高大身形罩住因子虛的頭頂,壓得低啞的聲音一字一頓,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因子虛的腦門上:“因老板,有時候,太聰明的人會死的很快,又聰明又沒眼力見的尤為是。”

因子虛很沒眼力見的拍了拍權持季的肩膀,語重心長:“所以,在下來找死了。”

他低頭看向了權持季的腰際,大塊的繁密的花紋繡成一個精致小巧的荷包,用的是太醫院的樣式。

因子虛道:“想必先生帶着軍中拷問細作用的藥,好像叫一秋斃,聽說那藥吃起來辛苦非常,讓人生不如死,不到三個月就會七竅流血,沒有解藥的話夜夜輾轉反側,暴斃而亡,不得好死。”

他目中精光一閃,像是老謀深算,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找死,而且是一種并不舒服的死法。

因子虛道:“不如就給在下吃了吧,在下這個人不忠不孝,這種死法對我來說,剛剛好,只求先生讓道,臨死之前,讓在下可以……痛苦地完成一些該了結的事情。”

半裁葉人都方了:“……”

什麽意思?他沒聽懂。

權持季也沒懂:“你……”

但是無疑的,因老板給他出了一個完美的主意。

他不是多疑的性子,但面對的是因子虛這種老狐貍,謹慎一點總沒有壞處:“因老板連喻白川的藥都可以搞到,要搞到解藥應該也不難吧。”

因子虛忙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唏噓道:“瞧瞧,瞧瞧,先生對在下真的是一點信任也沒有呀,先生軍裏才有的藥,先生難道不清楚在下有沒有本事拿到嗎?”

“好。”權持季一手拿起錦囊裏的藥瓶子,取了一顆黑乎乎的小藥丸放在靠近刀柄的位置,然後刀鋒靈敏地一抖,那顆藥丸穩穩當當地停到了刀尖上,正對着因子虛的鼻尖。

權持季陰狠:“因老板,一口悶下吧。”

因子虛把自己的面具掀開了一角,露出了下巴,胡子和蒼白的嘴唇。

他低頭,竟然張口從刀尖上把藥丸叼了過去。

半裁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制止,可是遲了:“別吃!”

因子虛是個狠人,有毒藥他是真吃啊。

半裁葉扶着因子虛:“乖乖,吐出來。”

因子虛的嘴角被刀刃劃破了,血液一點一點染紅他慘白的唇色,滴到了他的胡子上,看起來就像從地獄裏跑出來的惡鬼。

可權持季是個混帳,他得寸進尺,伸手捏住了因子虛的下巴,笑意然卻不達眼底。

他命令道:“張嘴。”

還帶着血鏽味道的手指一點不留情面地捅進因子虛的口徑,好像要直達他的喉管,扳指在嘴裏剮蹭,生生在裏面都刮出了血,權持季好像要将他的嘴攪爛還不解恨,因子虛的眼圈通紅,喉嚨裏洩出低沉的痛呼,手不自覺地攀上了權持季的小臂。

可憐兮兮,明明難受透頂還要笑着讨好,聲音含糊不清:“先生……我真的……咽下去了。”

權持季哈哈大笑了起來,抽出自己的手嫌棄的擦了擦。

他是惡趣味的獵手,喜歡看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崩潰的樣子。

權持季惡狠狠道:“藥好吃嗎?因老板知不知道,軍中這樣的藥有兩種,一種就是你剛剛說的一秋斃,還有一種叫一日斃,因老板怎麽就相信了這個藥不是叫人一天內就暴斃的那種。”

因子虛道:“藥……不好吃,是苦的。”

權持季突然就恍惚了。

因子虛今天穿的這身衣服像是他為書生裁的那身血衣。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因子虛的身量和書生那麽像。

可是沒辦法,他不是那種會因為一個故人就昏頭了的人。

權持季的骨子裏面就是一個殺神,偶爾的心軟哪裏做得了數。

因子虛就該死。

胡說八道不知底細的人活着是一個威脅。

權持季把自己還沾着因子虛唾液和溫度的手指收了回來并攏着,按道理來說,他應該用因子虛的衣服揩揩肮髒的指尖,可他失了神,由着手指風幹。

莫名想起自己對陽長說的一句話——“因子虛的牙還算幹淨。”

那樣滿口噴糞的嘴裏為什麽這麽濕滑,叫人思緒不寧。

可能是權持季自信:吃了那藥,因老板必死無疑。

人對于将死之人總是要多兩分善意:“是一秋斃。你還有三個月。”

權持季見因子虛捂着胸口,是藥效開始發作了。

“夠了。”面具上沒開留給嘴巴的口子,血就順着面具的輪廓留下來,只有一滴,剩下的都凝固在因子虛亂糟糟的胡子裏,權持季到底看不出他實際要更加痛苦。

祭車上的因子虛一躍而下,一個釀跄跌到前面,火盆上的烈焰灼燒掉他的小角下擺,被耽擱的祭祀隊伍在因子虛的帶領下依次跨過火盆,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最後是涼都百姓投擲到祭車上的紙元寶。

火盆上的烈焰越來越大,漸漸地火盆也兜不住這炙熱,紙灰漫天飛舞,迷人眼睛,那烈陽叱咤,終于将權持季和因子虛一行人等分開。

祭祀的隊伍漸行漸遠……終于完成了祭神的儀式。

“神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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