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虎狼藥

第70章 虎狼藥

大啓這個地方,朝廷就是一個草臺班子,上朝就是鄉野村婦叽叽喳喳,這幫烏合之衆別的本事沒有,消息倒是傳得不慢。

趙明德前些天還咬着小手娟,盯着許沉今那具假屍傷春悲秋,今天突然就一個鯉魚打挺活了過來,難以置信:“什麽東西叫許沉今還沒死。”

他吧唧一下呸掉了小手絹,十萬火急就沖過來找所謂的許沉今。

陽長這個嘴巴漏風的,他窘迫地矗立在一邊,四肢僵硬,

誰懂,這麽炸裂的消息,他怎麽能憋得住。

趙明德扯着陽長的袖子把他一把就扔上了馬背,口中喋喋不休:“我就知道,那可是許沉今啊,許沉今。”

陽長被上下颠簸得腸子都要一同吐出來了。

不由捂着胸口罵罵咧咧:“許沉今就許沉今,現在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怎麽都在說許沉今,再如何,他現在吃撐了也就算一個官眷,一沒身份,二沒有錢財,別說得好像世上沒了他就是萬古如長夜,你可別忘了,許沉今哪裏算得上是什麽清白人家,他出身顯貴,戶部尚書之子,可是他家不就是害得将士餐風露宿沒糧草的罪魁禍首之一嗎,他的手上可沒少什麽人命勾當。”陽長不齒。

有些東西在朝裏明明人盡皆知,但是你不說,我不說,約定成俗。

偏偏陽長是個沒心眼子的,心情不好了,是誰陽長都要要去添堵兩句。

“也是,”陽長譏諷道:“許沉今把你們拿捏得團團轉也就是舉手之勞,畢竟你們也沒什麽腦子。”

就比如因子虛殺了沈問那天,陽長看見喻白川那個半死不活還昏迷着的病秧子,手擡了擡。

陽長差點暴跳如雷,晦氣死了,難道許沉今真的就是什麽靈丹妙藥嗎?

還沒有數落完,陽長就被啥也沒聽下去的趙明德拖了下去。

權宅是聖上年前賜的,那時還沒有收拾幾天,權持季就打包好了東西和陽長去了一趟奉安城。

仆役是沒有請的。

春來了,什麽破樹都可以抽芽,不受約束地長着,院子更加亂七八糟,看起來就像因子虛沒刮胡子的樣子。

陽長煩躁,院子裏面冷冷清清,他一聲嗤笑:“看吧,門可羅雀,這就是許沉今,除了明德将軍這樣重情重義的,還有哪個傻子千辛萬苦來找他?壓根沒有人在乎他。”

陽長越說越得意:“一個男妻,千人騎,萬人睡,你猜猜許沉今怎麽不願意回來,裝死裝了這麽久,要是誰來找他,不是傻子就是不懷好意。”他挑了挑眉毛,洋洋得意到了小人得志的地步。

莊琔琔還在掏螞蟻窩,見了陽長和趙明德,可能是過于熟悉,連招呼也不打。

陽長也拿了順手拿了亭子裏面的涼茶,熱熱的沸茶往螞蟻窩上一澆,樂于助人的拍拍手:“莊小子。”

莊琔琔沒得玩了,只好直起身子:“陽長大人,來找先生嗎?”

“不是,”陽長憤憤不平道:“找因子虛那家夥。他倒是能耐,把爾朱勒留到化龍江上頂了點燃狼煙戲耍諸侯的罪,幸好爾朱勒是使臣,不然可是要賠命的。他呢?”

莊琔琔的表情轉變,一副踩到了噴香狗屎的樣子:“他……”

他伸手往權持季的房間那裏一指:“那裏。”

陽長心大,這就馬不停蹄拉着趙明德就推門進去,直到看清楚裏面的人,陽長神色巨變,眉毛抖了一抖,結結巴巴:“師父,您……怎麽在。”

趙明德:“……”

他想起了陽長剛剛說的:要是誰來找許沉今,不是傻子就是不懷好意。

這下可還行,嘴賤炸毛的禦醫終于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陽長一副像要就地活埋了自己表情,摸了摸鼻子看向了葛豐正,又用手肘捅了捅趙明德,眼歪嘴斜地暗示。

他能怎麽辦?

學徒的生活讓他的血液裏面流淌着對葛豐正的敬畏。

為什麽……他師父會在這裏?

一邊還和葛豐正交談正歡的因子虛突然轉過身子,眼睛迷成一條縫,是一個愉悅的弧度,好像是早有預料一樣,伸出了手臂朝陽長揮了揮,親親熱熱的模樣:“陽長大人,好久不見。”

葛豐正惱怒地盯着因子虛:“……”

你這個挨天殺的,又要幹什麽壞事嗎?

“哎呀呀……”因子虛笑得莫名陰恻恻的:“在下是沒想到陽長大人會來關心在下的,好感動。”

趙明德愣了愣,他好像是注意到了因子虛扯得歪歪扭扭的領子,一截玉白的脖子連接着脈絡明顯的鎖骨,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紅痕,他歪了歪腦袋,讓那片紅暴露得更加明顯。

趙明德關心道:“沉今,才初春,你這的蚊蟲就這麽多了嗎,該叫權持季去給你這裏燒點熏草,太潮濕了些。”

因子虛扭頭,卻是對着陽長說話:“嗯,那确實,不過我這可不是蟲子咬的,是狗咬的。”

陽長何等聰明的一個人,他的眼睛就是尺。

因子虛那哪裏是蟲子咬的,分明就是……吻痕。

陽長接受無能,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好你個權持季,口口聲聲說什麽“因老板是個賤人”,轉頭就和因子虛纏綿。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笑話。

因子虛目送陽長離去的背影,心滿意足。

權持季不許他出去,但是消息這種東西放出去是很快的,一個陽長就夠了。

葛豐正:“……”

趙明德絲毫不在意葛豐正和因子虛之間的氛圍,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沒什麽心眼子,對着因子虛道:“沉今,你這幾年怎麽過的呢。”

因子虛:“……”

他拍了拍手掌,努力笑了一下:“這日子,過的還是不錯的,你知道奉安城嗎?”

趙明德早有耳聞:“那裏是很亂的。蛇鼠一窩,魚龍混雜,聽說那裏有一種私自交易的組織,叫黑市。黑市販子将各國之間的商品運輸,儲藏,到了戰亂的時候,再一舉出售,發一筆橫財,奸商一群,還買賣人命不是。”

因子虛:“……”

他心虛:“在下就是靠這個東西活命的。”

趙明德:“……”

許沉今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當人吶。

因子虛把桌子上排成品字形的茶拿了一杯,舉到了趙明德眼前,微微一笑道:“我此番話的意思是,沉今不是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将軍不用擔心,我還有底牌在身。”

“比起擔心在下。明德将軍可以擔心一下自己。”因子虛隔着杯子,歪了歪腦袋看向了趙明德,裝神弄鬼的惡趣味使然,他不喜歡把話說得明明白白,這樣就顯得他不夠聰明了。

趙明德一下子就戒備了起來,他沉默片刻,壓低聲音說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兵權沒了。”

“很簡單,将軍常年在外駐守,防備的就是雄海,現如今爾朱勒到訪,雄海國換君在即,這個時候邊境太平,該是唯一的機會從你的手上把兵權拿下來,偏偏這個時候就要你回來,以前也不是沒打過勝仗,你看看,以前有哪次要你待在這裏安享晚年的。”

趙明德卻不以為然:“雄海只是暫時安分,以後要是打起來了,兵權還是會回到我手裏,急什麽急。”

因子虛聽到這個卻捧腹大笑了起來:“是你不了解我們的聖上。”

在奉安城呆了那麽久,議論朝政這種事情,因子虛可是相當坦蕩,絲毫不避諱別人:“聖上多疑,但他決計不是什麽有遠大抱負的料子,他在乎的只有在王位上絕對的權利,不然為什麽,他這麽忌諱權持季,不就是一句功高震主嗎?但是他又是偏安的,割地這件事情上,聖上那是無所謂的,但是兵權被別人握在手裏,這對聖上來說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因子虛指點道:“你說,要是雄海真的又回來了,他難道會把好不容易從你的手上拿來的兵權還給你?”

葛豐正哎呀一聲,越來越覺得自己就不該到這裏來聽這些,因子虛這個瘋子說出來的話,哪樣不是要誅九族的大事。

這樣的瘋子還能活着,叫人大開眼界。

趙明德蹙眉,把杯子一摔:“沉今,我們是人臣,天子的事情,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依你的意思,你難道是在挑唆,要奪權,要造反。”

“奉安城裏面,有大啓的,雄海,安邦,西臨,在那樣的地方,我好像都忘記了自己是大啓的人了呢。”因子虛笑到肚子都疼了起來:“無所謂了,對在下來說,确實是無所謂了。”

趙明德勃然大怒了起來:“許沉今。”

“唉。”因子虛道:“将軍,誰也摸不準以後自己會有什麽想法,您看看,現在我可是連入局的機會都沒有,又哪來能力奪權造反?不過就是順口說說罷了,不必動氣。”

趙明德悶聲警告:“許沉今,之前你為太子奪權的時候,不是已經遭報應了嗎。”

“誰知道呢,在下比較賤嘛。屢教不改,天性使然。” 因子虛依舊擺出一副死樣子。

趙明德高高興興過來,卻是和因子虛不歡而散。

漸漸地,趙明德的腳步聲聽不見了,因子虛陰沉笑着,看向了縮起脖子的葛豐正:“葛大人。”

葛豐正條件反射一樣擡起頭,腮幫子一抖,狠狠瞪向因子虛,好像是在警告一樣:“你還要幹什麽。”

“無事,只是在下突然改主意了,我要讓高氏肚子裏面的孩子活下來,最好,那是一個男孩,不然,就把她變成男孩,這個孩子,能叫大啓天翻地覆。”

葛豐正已經是毛骨悚然的地步:“你什麽意思?”

因子虛卻沒有理會他,繼續沒頭沒腦地說道:“在下還需要一點虎狼之藥,權持季喜歡。”

葛豐正:“……”

救命了。

這與虎為伥的感覺相當不妙。

不要臉的許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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