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攤上活狐貍了
第78章 攤上活狐貍了
何為雨打芭蕉圖?
因子虛自嘲了起來。
這雨打芭蕉圖是六歲的許沉今在太學作下的一幅畫。
當時他年紀太小,名聲卻已經遠揚,誰不知道他是神童,是未來要常常伴太子身側的人,先皇曾經在中秋召見許沉今,40多歲的人笑面盈盈看着身高只在他腰側的許沉今,為了和這個小神童親近,先帝還蹲下了身子,摸着許沉今的腦袋,問許沉今道:“小沉今吶,你以後是要連中三元位極人臣還是要現在就給你封侯晉爵,叫你常伴勳兒身側?”
小小年紀就要謀得一官半職,這可是史無前例的大事。
先帝的位置是殺了所有的皇兄弟,披荊斬棘才換來的,他對太子遠勳的要求頗為嚴厲,卻對着許沉今眉開眼笑,可想而知,許沉今這個小毛孩子到底有多招人。
沒人知道許沉今是怎麽回答的,只知道在那之後,許沉今回到太學,身份地位就是大大的不一般的。
他本就金枝玉葉,太子與他交好,還得了陛下青睐,這一下已經包了許沉今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一時之間風光無兩,這麽小一個孩子已經被人巴結着捧上天去了。
那年,太學除夕之夜開宴,叫席上之人做一幅畫,每幅畫作都緊俏。
遠勳畫了田園的鴿飛過蒼山負雪。
現如今的聖上,當時的三皇子遠岫作了氣勢磅礴的南山圖。
到底是皇子,畫出來的畫都要評點一翻。
太傅說,遠勳的畫立意有點子小家子氣了。
遠岫的畫落筆太快,看樣子有點子急于求成。
揮揮手把《南山圖》遣送下去,下一個遞上來的畫就是許沉今的。
太傅看後,哈哈大笑,隔着坐席問因子虛:“今兒,你畫的是什麽?”
畫上只有一大灘的黃色的墨跡,形狀好似一片邊緣焦黑的芭蕉葉,還點綴零星的幾個小墨點。
因子虛在席上還抱着碗喝湯,圓鼓鼓的腮幫子就和一只倉鼠一樣,聽見太傅叫他,急匆匆咽下,走上前去,道了一聲:“雨打芭蕉圖。”
太傅哭笑不得,其他人卻以為是太傅也被因子虛這幅《雨打芭蕉圖》的精妙震撼到了。
不知從哪裏掀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懂眼色的人立刻附和,很快就是掌聲雷動,所有人都在搜腸刮肚來誇誇許沉今這幅《雨打芭蕉圖》。
許沉今眨了眨眼睛給太傅比了一個眼神,他們都很想知道這張破圖能被誇出什麽花來。
有人說這幅圖切入點新奇,足見巧思。
有的是人畫什麽流水高山,有的是人畫歷史名人,畫可歌可泣的故事,卻很少有人畫一顆芭蕉,還是一顆在雨中的芭蕉。
有人說許沉今這幅圖意像空靈,高級的畫就是寫神不寫形,這幅畫留白多,卻讓雨打的情态栩栩如生。
坐席上都表示太有道理了,他們就是許沉今肚子裏面的蛔蟲吧,許沉今小神童的巧思都被他們分析出來了,許沉今不愧是神童啊,小小年紀就做出了怎麽有深意的一副畫,我輩要用多少個十年才能追上許沉今的步伐呢。
許沉今也沒想到這幫家夥這麽會編,好給他面子啊,太傅卻敲了敲許沉今的腦袋,寵溺道:“熱鬧也看夠了,拿着你的鹹菜疙瘩湯下去吧。”
這時大家才知道這副被吹到天上人間絕無僅有的大作《雨打芭蕉圖》其實就是許沉今打翻了一碗鹹菜疙瘩湯,黃褐色的湯水在畫紙上澆濕了一片,許沉今這個毛孩子又實在是太想要吃飯了,懶洋洋地拿筆甩了甩,兩點墨汁點綴湯漬,就成了這幅《雨打芭蕉圖》。
太傅老人家鼻子多靈啊,一下子就聞到了《雨打芭蕉圖》裏面的酸馊味道,好一個鹹菜疙瘩湯……
看來啊,重要的不是這幅圖,而是作畫的許沉今。
許沉今坐回席上的時候喃喃自語了一聲,剛好叫旁邊的遠勳和遠岫聽見了。
他說的是“權勢啊,真是一個好東西。”
是啊,權勢真實一個好東西,遠岫記住了這句話,所以他奪下了皇位,享受着大啓境內至高無上的權勢。
無所謂啊,只要他是大啓境內最高高在上的人就好了,割地給雄海和安邦也沒關系,反正京都裏面什麽都有,他就是這裏最高貴的王。
聖上看着因子虛淩亂成雞窩一樣的頭發上面小小一個的發旋,越發覺得這個帝位是最重要的。
看吧沒了高高在上,就算是許沉今,也會變成一條卑躬屈膝的狗。
什麽雨打芭蕉圖,笑話罷了。
因子虛的脖子動了動,屏住呼吸,回答的聲音卻很大:“是,謝聖上恩典,給沉今這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莊琔琔只聽權持季的。
因子虛摸不準權持季要的是什麽。
那是一匹時刻會脫離掌控的馬,既如此,這樣控制不住的人,和他待在一起就會是有風險的。
不如借着聖上的幫助,神不知鬼不覺,殺了權持季。
只要莊琔琔不知道就好,是了。因子虛必須代替權持季在莊琔琔心裏面的地位。
亂世裏面,合作能有多麽牢靠,不就是背後捅人刀子嗎,因子虛可不怕鬼纏身。
因子虛擡了眼睛,滿目都是讨好的意味。
聖上瞧了他一眼就揮手叫李公公打發他了。
看許沉今落寞,果然叫人龍顏大悅呢。
李公公帶着因子虛走到較練場上,一路都把步子擰得妖嬈,就像是一截麻花,擰得用力了些,走路也就慢騰騰的了。
所有人都可以見到,聖上的寵宦笑意盎然和因子虛走了一路,因子虛假笑,笑得臉都要爛掉了。
終于見到了權持季,因老板一下子就栽倒權持季懷裏,好像是被聖顏吓到,重重地嘔了一下,指尖微動:“閹人的味道,難受。”
他是要在聖上面前做小伏低,可是一個閹人,難道他許沉今還說不得了嗎。
李公公頓時“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回去複命了。
他和因子虛走一道,是給的因子虛面子,反倒叫因子虛拿喬了起來,許沉今這個人真是給臉不要臉。
裝什麽呢?和權持季的伉俪情深?到是叫咱家作嘔了起來。
李公公嬌俏的哼了好幾句,心裏狠狠罵道;什麽東西,不就是兩條要互相搏命的狗罷了。
待李公公像一截麻花一樣離開的時候,因子虛終于擡起了腦袋,身子離開權持季一撤,揣了揣袖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他在等權持季問話呢。
權持季把箭筒扔到因子虛懷裏,出乎因子虛的意料,他可沒有問有關聖上的任何東西,只是問因子虛:“你也一起獵嗎?”
因子虛翻身上馬:“來。”
權持季提了一點興致:“你要不要猜猜,我能獵到什麽東西。”
一回頭,卻見因子虛把箭搭在了弓上,閃着寒光的箭頭指着自己的腦袋,弓已經拉滿,因子虛眯起了眼睛,這個距離,就算是個今天才學會射箭的小孩也能精準地用箭射穿他的腦袋。
權持季的瞳孔一縮,因子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松開拉着弓弦的手。
“嘩”地一下,是破風聲,權持季還沒有把眼睛閉上,肩頭已經落了一縷斷發。
因子虛眯了眯眼睛:“感覺怎麽樣”
權持季如實回答:“感覺你真的想殺了我。”
這下因子虛就不免好奇了起來:“那你怎麽就不躲呢?”
哪怕彎一個腰,以權持季的本事,動作比箭快并不艱難。
權持季卻搖頭,篤定道:“你不會,就算要殺也不是現在,也不是這裏,不是嗎?”
因子虛伸手把權持季的那縷斷發撿了起來,放到了肩頭的位置,食指微微曲着,往自己的肩頭一指,笑了一聲,一臉的老奸巨猾:“先生不是叫我猜猜你今天能獵到什麽嗎,那我猜你獵到的獵物是許沉今。”
他有指了指自己,道一句:“待會,箭镞指着這裏,要是一不小心錯了一寸,叫我疼了一點,我可絕對不饒你。”
因子虛歪着腦袋,劉海垂到了鼻子的位置,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這家夥的語氣卻是足夠迷惑人了:“先生,今天在下可是把這條命托付給你了呢。”
遠遠的清風吹拂過來,流轉到了權持季和因子虛身側,春風好似打着旋兒吹的一樣,他們的衣擺糾纏,就好像命運也糾纏在一起。
權持季好高,因子虛只可以仰其鼻吸,可是最近,這個老是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就習慣了低下腦袋,眼睛裏面都是因子虛的倒影。
倒是有了一絲兩人天造地設的模樣。
究竟是天造地設還是狼狽為奸呢?究竟是同流合污,還是互相利用呢?
因子虛是一個商人,商人的算計一般會随着條件而變化,确實,對他來說,現在還不可以殺了權持季。
因子虛解釋道:“現在是我們要逢場作戲的時候了,他們以為你和我在一處,你就會殺了我,保住自己的兵權,我要你就這樣做給他們看。”
這個陰險狡詐的老流氓微微一笑:“先生可知道,水攪混了,才能摸得到魚。先生難道不想看看,有誰會關心你的家事嗎?”
言罷,因子虛立刻翻身上馬,礙事的劉海往耳後一撩,露出了攝心奪魄的一雙桃花目,眼睛微微一勾,行成了一個美好的弧度,對着權持季笑靥如花,慢悠悠地策馬,邊離開邊笑道:“從現在開始,保持距離哦先生。”
腰肢柔軟,順着馬的颠簸動作,這個姿勢叫權持季心癢難耐,他以前可不知道他原來是一個這麽下流的人,輕易就可以被一個無意識的舉動撩撥。
“真是攤上活狐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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