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沖涼

沖涼

孟谷深到家的時候發現他爸等在大堂，桌上的煙灰缸裏散着三支煙蒂，看他進門，老頭子擡了擡眼問他做了什麽。

“就做了幾個體檢項目，然後給它檢查了檢查，”孟谷深擡擡手，給他爸看手上的小動物。

“你怎麽把這小東西帶回來了？”老頭子皺着眉“啧”一聲還挺不待見這小東西：“這小東西能把豬咬死你也不找個籠子裝着？”

“沒事兒沒事兒，不咬人，”孟谷深這會兒看這小東西看出點感情來了，打算好好照顧。

也是巧，話剛落，小東西醒了，奶聲奶氣地“吱”一聲，兩只細細的前爪勾着孟谷深的手指不放。

“爸！你看！多乖！”孟谷深捧着小獸跟他爸炫耀，老頭子“啧”一聲撇過頭，只覺得沒眼看，看兒子夾起了聲音跟小東西說話，老頭子嘴巴一垂眼不看為淨，他上樓睡覺去了。

想着好好照顧這只異世界小獸，孟谷深轉了圈給小獸找了個窩。他家柴房裏有摘楊梅用的竹籃子，洗了洗鋪了件舊衣服剛好可以做窩，只是孟谷深想得好，小獸卻不樂意，它更喜歡在他身邊窩着。孟谷深在浴室洗澡，中途聽到“咔嚓咔嚓”的聲音，一低頭，和爬進來的小獸面面相觑。再看浴室的木門，底下老大一個洞，現啃的。

孟谷深：“……”這牙齒有點利啊！

他匆匆擦了個身，第一時間拿手機拍照，給楊之水展示了一下這只小獸的戰鬥力。

“它用牙齒啃的？”楊之水顯然是驚了，連用三個震驚表情包。

“現啃的，還熱乎着，”孟谷深蹲在門前有點無奈，更無語的是，這只小獸把木渣子全吞下去了。

“木渣子全被吞了，會不會有事？”他微信裏問楊之水。

“我也不知道啊！咱們世界也沒這物種，”對面的楊之水正抓狂：“要不你看着辦？實在不行用點動物用催吐藥。”

“好吧……”孟谷深決定先看看情況。

小獸的情況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可以用活蹦亂跳來形容，一點兒都看不出白天的傷重萎靡來。這會兒它嗅着孟谷深的腳溜圈，尾巴一晃一晃。孟谷深發現它那尾巴還挺靈活，能打圈，他好奇地捏了捏，滑溜溜熱呼呼地，觸感像蛇，但又沒有蛇的陰冷。

捏尾巴似乎讓小獸找到了樂趣，它開始追着尾巴繞圈，可繞着繞着最後把自個兒繞暈了，它搖搖晃晃地趴上孟谷深的腳背，蹭蹭頭不動了。

孟谷深把小獸捧了起來。這只小獸雖然全身覆蓋鱗片，但只有背上凸起的兩片鱗格外鋒利，而腹部是細小的軟鱗，他摸了摸，腹部有些發燙，但觸感很好，軟乎乎熱烘烘地，可以作熱水袋。揣着獸到大堂，孟谷深把它放回了竹籃做的窩裏。

小獸顯然很不喜這窩，“噫噫”地叫着，不比之前奶兇奶兇的“嗷嗷”叫，這回叫得有點像奶貓，尾音都打着卷。叫了一陣看孟谷深不為所動，它嘴巴一張撕爛了窩裏的舊衣服。

孟谷深依舊沒反應。

“嗷”地一聲，這回小獸一擡腿往窩裏撒了泡尿。

孟谷深：“……”

總不能叫它和髒東西睡一晚，孟谷深嫌棄地捧起它。本來想再給它做個窩，誰知這獸扒着他手指死活不肯下去。孟谷深不敢用力，和它僵持了一會兒，敗退。它的智商挺高，等孟谷深帶它到卧室，它一溜爬到他床上，趴在他枕頭邊窩好了。

說不定以後是只牢底坐穿獸，孟谷深氣都氣不出來，玩了陣手機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熱醒的。雖是夏天但山間涼爽，這裏的清晨甚至有點寒，蓋着一床薄被室內是讓人很舒服的溫度，然而他獨獨一個頭仿佛浸在了火爐裏，熱得大汗淋漓。

大清早孟谷深被熱得一蹦而起，往窗外探出一個頭，手機顯示潞潝市實時氣溫23度，大清早的室外溫度甚至更低點，那為何會這麽熱？

後知後覺想起了床邊還有只獸，孟谷深又往床頭看了看，一看吓一跳。小獸還躺在枕頭邊，然而它身下的床單已經被燙出了焦邊。怕引起火災他忙去抱那只小獸，結果手一觸燙得縮回來。

孟谷深看着自個兒的手難以置信，腦中跑馬燈似地轉過各種自燃事例，下一秒，孟谷深端起床頭杯子中的水往小獸身上潑。水沾到鱗片上蒸騰出了股股熱氣，孟谷深隔着被子抱起了小獸。

一開始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滾燙的溫度，他揣着獸跑浴室放水龍頭下沖，沖了好一陣子溫度終于降了，松了一口氣的孟谷深突然想起小獸的腿還包紮着，他又急急忙忙跑研究所。

“哥，你好早~”這會兒時間還不到六點，楊之水在被窩裏睡得正香呢，收到孟谷深的連環call他連臉都來不及抹頂着個雞窩頭忙不疊地跑來：“發生啥了？”看看孟谷深手上睡得正香的小獸，再看看一臉焦急的孟谷深，楊之水懵。

“我早上犯傻給它沖了個涼水澡，”這會兒回想自個兒早上的一系列操作，孟谷深都難以理解自己的腦回路，這不是石頭而是只活的會喘氣的小動物，他怎麽想都不想就直接拿冷水沖了呢？

“啊？”

“早上它溫度太高我放水龍頭下沖了沖，不會有事吧？”孟谷深有點焦慮，深怕自己一頓操作把小獸給沖沒氣了。

“啊！”楊之水伸手試了試小獸的心跳和呼吸，語氣懷疑地回了一句：“應該沒問題吧……”他把小獸腿上的紗布拆了，看它昨天糜爛的腿今天幾乎好了，補充了一句：“肯定沒事！它治愈力超強！”

“這麽快？”昨天那腿爛得幾乎見骨，今天看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孟谷深驚嘆，摸了摸小獸的頭，他這次有了點這是異世界生物的真實感了。

“應該沒什麽事，等過兩天等農業所的專家到了讓他們看看，”楊之水跟着摸了摸小獸，摸着熱乎乎滑溜溜的他還挺喜歡。

“之後還有專家過來？”這些日子孟谷深已經見到不少科研人了，昨天到研究所的時候還認識了好幾位專家，沒想到之後還有。

“現在在這邊的沒多少人，等之後研究基地建成還有很多研究所要搬過來，”楊之水解釋：“我們現在其實是不同的研究所拼在一起組了個團，常教授是物理所的，我就是物理所第三組的，專門研究‘門’，昨天你認識的小劉是醫學所的，她的課題好像是特異區對人體的影響，其他還有農業所和環境所，他們經常來溪谷村做采集但沒住這邊……哦，對了，昨天忘了說了，一會兒有保密組的同志過來要給你做個登記。”

楊之水說話跟背論文似地，大段大段地，語速快，信息量大，孟谷深每次都得反應一下。

“保密組？”

“我們是保密項目，”楊之水一臉淡定地說着某個一點都不能讓人淡定的事。

“什麽保密”孟谷深理解不了，昨天村裏這麽多人圍觀着呢，這咋保密？而且以後萬一來個外星人，這能保密？現在網絡這麽發達，怎樣保密？

想到昨天大家圍觀小獸的盛況，楊之水默了默，直接結束了話題：“總之就這麽個流程。”

孟谷深：“……”

不談工作大家還能好好聊，楊之水昨天寫報告寫得困死，這會兒開始眼皮打架又強撐着問孟谷深能不能答幾個問題。

看小楊那深刻得仿佛要印在臉上的黑眼圈，孟谷深挺過意不去，這時候才六點十分，本來以為楊之水會回去睡覺，誰知道精英研究員卷生卷死強撐着要得到答案把報告完成，孟谷深就更愧疚了。

看時間早，他招呼着楊之水先去吃早飯：“去吃早餐嗎？我請你吃面，我們村廿嬸嬸家的三鮮面是一絕！絕對好吃！是那種自己家做的蛋餃肉團與魚丸，放香菇與海帶，湯底還是土雞炖的……”

楊之水是第一批來溪谷村的研究員，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兩個月，前陣子忙着收集數據做實驗，生活軌跡基本上是實驗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對于溪谷村他還真沒什麽了解的，聽孟谷深說起他們溪谷村特色三鮮面，楊之水聽得直流口水。

孟谷深領着楊之水去市場吃早飯，一進市場發現原先滿排的店關了有好幾家，一拍腦袋懊惱自個兒忘事多：“完！忘了我們村這陣子拆遷好多人走了！廿嬸嬸的店但願還在？”

“涅聲聲？”“廿嬸嬸”孟谷深說的是方言，楊之水沒聽懂，聽着音調只覺得這名字夠婉約。這就是所謂的距離産生美了，因為聽不懂反而生出點朦胧意境來，等孟谷深跟他解釋“廿嬸嬸”的意思是“排行二十的大媽”，楊之水一臉幻想破滅的郁悶。

“還好，在！”孟谷深有些欣喜。因為很多人搬走了，市場上人少了不少，賣菜的攤都稀稀疏疏地，幸好廿嬸嬸家的店還在，蒸籠上蹿着白煙掩去了她忙活着的身影。

“我也有好久沒來吃過了，”孟谷深招呼楊之水往店裏坐，很久以前他來的時候每次都人滿為患，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拆遷影響，人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