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年2

第50章 年2

“……”

江橘白沒這意思。

但甩開鬼祟的手他好像做不到,而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無緣無故開始甩手,可能會被以為是有什麽隐疾。

徐栾的體溫很低,低溫不似疾風暴雨般迅速把人冰凍住,而是緩慢地,絲絲縷縷地,順着皮膚毛孔,不知不覺地将刺骨的涼意滲透全身。

沿路有賣鮮花的,賣面具的,賣蒸餃蒸米糕的,賣對聯貼畫的,賣盆栽的,賣氣球的,大人牽着小孩,人擠着人,各自挑着自己感興趣的買,好不熱鬧。

路過天橋,江橘白注意到平時很少給眼神的算命攤。

江橘白随便找了個沒生意,踢開他給客人準備的板凳,坐了下來。

算命先生戴着一副圓鏡片眼鏡,他半睜着眼,“算什麽?”

“我想算……”江橘白垂眼窺了一眼那還緊抓着自己的青白的手,對方沒地方坐,索性在他旁邊蹲了下來,此刻正單手托着下巴,全神貫注地看着算命先生。

“我想算我的壽命。”

算命先生聽後,還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八字寫下。”

江橘白在紙上寫了八字,對方拿過去看了看後,把紙條丢到炭盆裏給燒掉了,随着火焰竄起,算命先生從他貼身的布袋裏掏出幾根像是羊角的東西,在桌子上擺弄了半天。

徐栾看起來比江橘白自己還要關心江橘白的壽命如何。

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緊盯着算命先生。

仿佛只要對面說出一句他不愛聽的話,他就能揚手将人從天橋的欄杆裏邊掀到欄杆外邊。

江橘白掏出手機玩了一把俄羅斯方塊。

方塊碼到最上方,游戲宣布結束時,算命先生清了清嗓子,說:“你這個八字,說好,好,說不好,不好,大吉,有,大兇,還不少。”

他用一支圓珠筆畫在發黃還有辣椒油的橫格紙上拉了一條直線,然後把前邊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部分用筆畫了個圓圈,“你的大兇,基本都集中在這個階段。”

江橘白本來只是想氣徐栾,結果沒想到這人還算出了些名堂,他往前挪了挪,“具體點。”

“從出生開始,起碼也要到二十五歲,你才能步入一個比較平緩安全的階段。”

“前面基本不用看,”他用圓珠筆把被圈住的四分之一塗得一團黑,“倒黴,特別倒黴,還容易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

“你成績怎麽樣?”他問。

江橘白淡然道:“挺好的,快年級第一了。”

“……”徐栾朝少年投去頗為玩味的眼神。

“跟家裏人的關系呢?”

“也挺好的,父母老人都健在。”

“你身體情況……”

“不太好,小時候撞鬼,前幾個月撞鬼,現在還在撞鬼。”

對方的眉頭用力地皺了起來,皺出來的幾條溝壑堪比地理書上那幾個世界前幾赫赫有名的深海海溝。

“我看你手上戴着銅錢,但顏色不太對,你給我看看。”他朝江橘白伸出手掌。

“我不摘下來了,你就這麽看吧。”江橘白把手放到桌子上,對方摘下眼鏡,睜大眼睛,仔細端詳着少年手腕上的這串銅錢。

“施法的人靈力很是一般吶,不過應該是盡了力了,你這上面……”他如避世谪仙的淡然面容猛然繃緊如弓弦,“鬼鐐?”

“?”

江橘白沒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找了個算命攤子算着玩兒,也能碰到真正的大師,對方一定要他加上自己的聯系方式,并且讓他以後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聯系自己。

他說他姓徐名清,但原來的姓名已經很少使用,讓江橘白給他備注無畏子便可。

無畏子說他手腕上的銅錢說是護身符可,說是鬼鐐也可,人在上面施了法用來護身,可鬼也在上面施了法,用來束縛本人。

戴上這種東西,別說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永生永世都要被鬼纏着。

哪怕少年改了頭也換了面,運氣好投胎投個遠地兒,不僅不在徐家鎮了,甚至都不在這個省了,那鬼也能找着他。

鐐嘛,是為鐐铐,起的就是這個作用。

江橘白害怕無畏子說出什麽“我來幫你解一解”這樣的話,那對方可能真是過不了這個年了,所以江橘白匆忙付了錢,對方往他手裏塞了張符紙。

“這個不要錢,你收下便是,過了這幾年,以後你的日子比誰都好過,天子命!”

走下天橋,江橘白才發現一直牽着自己的手的徐栾不見了。

他慌忙轉身,只看見身着喜慶的男女老少,頂着一張張如同畫上人的喜氣笑臉從遠處湧來,從身邊擦過,留下一個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一陣浸骨的冷意從遠處的上空奔襲而來。

江橘白擡眼朝天橋上看去。

無畏子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手裏端着一杯珍珠奶茶,用力地吸了一口。

在他的頭頂,莫名聚集了一團黑霧,鬼祟蹲在他的旁邊,黑洞洞的眼睛覆着一層森然的猩紅,他正試探着朝無畏子伸手。

無畏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眼忽然擡起,另一只手小心地放進了布包裏,似乎實在掏着什麽東西。

江橘白相信無畏子有跟徐栾來兩個回合的能力,但對方此時此刻完全不知有徐栾的存在,徐栾在暗,無畏子在明。

光是無畏子用來反映的時間,就已經足夠徐栾把他從天橋上丢下去了。

江橘白想要跑上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少年幾乎沒怎麽多想,他目光看着旁邊一溜的美食小店,毫不猶豫“不小心”地推翻了已經放到了人行道上面的一口蒸鍋,裏邊的滾水如噴泉般四濺。

“哎呀!你怎麽回事?”店家被倒在地上的幾層籠屜還有正鍋滾水吓了一跳,本想罵人,可一想到是自己把爐子搭在了道上,這小男生看起來也不像是故意的……

“燙着沒?”店家看見小男生褲子濕了一大片,“哎呀你這……”

江橘白忍着腿上的痛,他餘光朝天橋上瞥去,徐栾消失了。

徐栾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少年身後。

江橘白能察覺到自身後而來的陰氣,他剛剛也只是順手賭了一把。

賭徐栾會在殺人和自己之間選擇後者。

他有時候挺惡心徐栾的。

但不妨礙他很清楚自己在徐栾心目中的地位。

喜不喜歡的先不談,對方至今為止還沒上着他,就不會放着他不管。

-

少年挨了母親一頓狠罵。

“怎麽啦怎麽啦,又惹你媽生氣啦?”父親也湊熱鬧。

吳青青給江夢華說了一遍後,江夢華也沉下臉,給了江橘白第二頓罵。

江橘白走進浴室,那滾水潑濕了他一大片,全都在大腿上,脫下褲子後,被滾水潑到的地方已經全部紅了,他取下花灑,用冷水澆着火燒火燎的地方,竟也一點都不覺得痛。

“燙傷膏我放你屋裏了,洗完澡自己擦啊。”吳青青沒好氣地在外面說道。

“知道。”

洗完澡,江橘白盤腿坐在床上,他用手指閉了閉被燙傷的面積,除了大腿根,大腿前一整片,直到膝蓋,全部都被燙紅了,大腿中段被燙得最狠。

江橘白把桌子上那管燙傷膏拿到手裏,擠了一大段藥膏到腿上。

他正要用手指抹開,徐栾的手指就比他先一步伸了過來。

對方的手指很涼,比藥膏還涼,也比花灑裏的冷水要涼,江橘白大腿內側那條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雖然很冷,但低溫恰好緩解了灼傷的疼痛感。

徐栾抹得很慢,每一寸都沒漏下。

他蹲在江橘白跟前。卻沒像平時,一眼都舍不得漏看,他此時只是專心致志地給江橘白抹着燙傷膏。

反而是江橘白,覺得這位置好像不太對,拉着睡衣的下擺,把衣服拽到變形,擋在中間。

“他給你的那張符,給我。”鬼祟的聲音發着黏,擡眼望向江橘白。

江橘白沒做聲。

但把上午穿過的外套從椅子上拿到了手中,在兩邊兜裏都找了一找,拿出那張皺巴巴的符紙。

徐栾用沒抹藥的手指拿走符紙,黃色的符紙一碰到徐栾,徐栾的手指便往外冒出黑煙,他指腹變成好似被灼傷的焦黑,并且面積還在一寸寸擴開。

“這種東西,你以為真的對我有用?”徐栾笑着,将符紙完全地握于手掌中,黑色的煙霧頓時變得深濃,但也就只是幾秒鐘,煙霧在眼前消失,徐栾手指松開,他手上看不見一點剛剛被燒傷的模樣,掌心反而落下一撮符紙被燒毀的灰燼。

江橘白眼底生出恐懼,更多的是茫然,無法反抗和擺脫的茫然。

下一秒,徐栾沾滿藥膏的手指就趁此機會從布料的邊緣滑了進去,濕滑的藥膏正好給對方提供了方便,他幾乎沒怎麽費力,就開拓了。

江橘白的低落沒能維持太久。

他瞳孔驀地變大,待到他從不可置信的情緒之中反應過來時,他耳朵通紅。

少年又羞又惱,更多的是被人掌控的憤怒。

他一腳就朝徐栾的頭踹過去。

床下探出一只手臂,抓着他的小腿往下拽,更方便鬼祟的享用。

徐栾手指用了力,他眼裏的猩紅幾乎都要湧了出來。

“你想跑,我看出來了,別跑。”明明對方在江橘白身下,但對方的嗓音卻是貼着他的耳廓出現,

江橘白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讓自己神識不至于混沌,不至于被徐栾帶着跑。

[由于存在bug,我這邊看不見哪裏有問題,我只能把能删的全部删了,真的已經删幹淨了]

-

少年帶着一身藥味,扶着樓梯的扶手,慢吞吞地下了樓。

他眼睛通紅,哪怕是面無表情,都能看見隐藏在其下的不忿。

他感覺自己腿還軟着。

堂屋沒人在,所以也沒人看見他的狼狽,他又洗了個澡,手指學着徐栾的樣子往裏邊探,想把擠進去的藥膏給弄出來。

只是他不甚熟練,使用的力道也不對,加上生氣,他扶着牆,直接給自己弄出了血。[自己給自己洗澡]

眼淚混着熱水從面上滾下。

這跟之前的接吻撫摸都不同。

這要屈辱得多。

吳青青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見着堂屋裏電視關着,家裏靜悄悄的,一上樓,發現江橘白還在睡覺。

“那藥水肯定有副作用,”她想道,并且彎腰摸了摸江橘白的額頭,'哎呀,怎麽這麽燙?'

沒過多久,她拉着衛生所的醫生來了。

“我可說好了,你要是偷偷減藥,我就告到鎮子上去,讓你的衛生所關門。”

“哪能啊嬸子,我是醫生,幹的都是良心事,做的也是良心人。”

“呸,你不要以為我們都不知道你賺了多少黑心錢,”吳青青說,“你剛來的時候,騎個破自行車,這才來了幾年,市裏房子都買了!”

陳醫生不好再說什麽了,一直讪笑着。

更加沒敢給江橘白的藥減量,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是受了涼,大部分是這個原因,其餘的就是他好像有點受了驚,身體底子有點差,要多注意了。”陳醫生對着兇神惡煞的吳青青,細心地囑咐。

江橘白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針已經拔了,他咳嗽了幾聲,坐起來時,發現沒之前那麽難受了。

徐栾坐在他的書桌旁邊,翻着書,一邊翻,一邊記錄着。

江橘白定睛看了會,确定對方是在給自己整理題集。

他還是氣不順,手指拉開抽屜,從裏邊拿了一把伸縮刀出來,照直往徐栾的脖子插了一刀。

刀鋒近乎全部沒入了鬼祟的脖子,但僅此而已,半點血花都沒往外冒。

徐栾坐着,靜靜地沒有動,過了半晌,他才擡起手臂,不确定地摸了摸,摸到了刀柄,他緩緩把刀拔了出來。

不到三厘米長的刀口在瞬間合攏自愈。

徐栾扭頭,看向跪在床尾的江橘白。

少年雙目通紅,臉色是病愈後的慘白,嘴唇略失血色,頭發散亂着。

他即使給了徐栾一刀,也沒有慌了神,平靜的目光看起來好像可以再給徐栾第二刀,第三刀……

徐栾看着他這模樣,伸手抓起了江橘白垂在身側的手,少年的身體僵硬得不像話。

他把刀又還給了江橘白,放在了江橘白的掌心中。

“真正c你的話,需要被你插上多少刀?”徐栾彎起嘴角,“來。”

“……”

江橘白眼前有一瞬間的眩暈。

他惱怒于對方的厚顏無恥,自己的無可奈何,他胸腔內燃起的火焰足夠将他的全部理智都吞噬殆盡,他看着徐栾的面孔在自己視野裏嚣張至扭曲,并且提前就宣告了自己的勝利。

江橘白直接又一刀往徐栾的面孔正中央插去,他聽見人皮被紮破的聲音,動作微頓,卻在看見鬼祟彎起來的眼睛時,怒不可遏。

少年把鬼祟的頭插了個稀巴爛。

他氣喘籲籲地倒在床上,卷起被子。

身後響起腳步聲,很輕。

徐栾輕輕吻着他的耳朵,用它那看不出原本面容不堪直視的臉,貼着江橘白。

[這裏删了,我好累]

江橘白閉上眼睛。

平靜道:“滾。”

-

除夕那天吃完午飯,江夢華在院子裏放了一挂爆竹,爆竹的紅紙迸濺地滿地都是,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噼裏啪啦的爆竹聲。

江橘白和江夢華一塊兒去給死了好些年的阿奶掃墓燒紙。

路途遇上了不少同是去掃墓的同村不同組的人。

“喲,這是小白嘛,長這麽高啦。”

江夢華拉着江橘白,“叫三嬸嬸。”

“三嬸嬸。”江橘白也不認識,讓怎麽叫就怎麽叫。

給家裏長輩燒了紙後,江橘白又拎着一袋子香燭香紙騎着電動車去了徐栾的墳前。

再怎麽恨,逢年過節的祭拜還是不能少。

江橘白恨不得幾鍁子掘了徐栾的墳。

他沒從徐家院子走,也沒有拜訪徐美書一家的打算,他把電動車停在外面,直接從圍牆外邊,抄了小路,到了徐栾的墳前。

墳地冷冷清清的,哪怕頭頂着太陽,可後山山林繁茂,烏壓壓的樹蔭壓在頭頂,莫名陰森,叫人喘不上來氣。

江橘白從口袋裏拿出一對蠟燭,放在地上,用打火機點燃後,又插了一炷香在香爐裏。

接着才開始燒紙。

江夢華說要多給徐栾燒點,感謝他死了還要給人補習。

江橘白不耐煩地燒着紙。

正燒着,底下院子裏的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接着傳來說話的人聲。

江橘白下意識就想躲起來。

他也真躲起來了,拎着口袋就往徐栾墳墓的後邊鑽,藏在了一處草叢裏,幸好頭頂有樹蔭,四處的草叢看着都黑洞洞的,不仔細瞧,也看不出草叢裏藏了人。

人聲逐漸靠近。

“哎,誰來給徐栾燒了紙的?”說話的人是江泓麗,她氣色很好,穿着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在這陰沉詭異的墳地裏,鮮豔得極其惹眼。

徐美書跟着也走上來了,“估計是江家那小子吧,看來還真的是關系很好,過年都還把徐栾惦記着。”

江泓麗蹲下來,仔細看了看蠟燭,“剛走呢,這蠟燭還沒用多少。”

“怎麽來了也不上家裏坐坐……”女人嘆息了一聲,接過徐美書手裏的袋子,又點了一對蠟燭給徐栾。

他們帶來的蠟燭比江橘白買的兩塊錢一對的要豪氣多了,刻着盤龍,腕粗一根,霸氣得很,愣是把江橘白那兩根蠟燭比得跟兩條韭菜一樣。

給徐栾燒了紙後,徐美書和江泓麗又轉去其他長輩的墳前上了香,燒了紙。

兩人起身後,從徐栾墳前經過,江橘白以為他們終于要走了,卻沒想他們在岔路口站定了,腦袋朝同一個方向轉去。

江橘白也在草叢裏朝他們看過去的方向看去。

那邊也是一塊墳地。

江泓麗的眼睛在江橘白看不見的地方兀自濕潤了起來,“要不是……我真應該過去看看他們。”

徐美書本來同樣傷感的面色,在聽見江泓麗的話後,頓生反感與警惕,“有什麽可看的?他們連人都算不上,能給座墳已經不錯了,不然你放眼整個徐家鎮,有幾個給夭折的孩子專門辟塊墳地的?”

江泓麗被呵斥得不敢再說話了,只是一臉凄色地跟在徐美書後面下了山。

他們走後,後門關上了。

江橘白聽見關門聲,才從草叢裏鑽了出來,他把手中剩的香紙都燒給了徐栾。

緊跟着,他站到了剛剛徐美書和江泓麗站過的位置,這裏剛剛好能将不遠處那一片小土包納入眼中。

那裏沒半點過年的氣氛,也不像其他過世的人,有人會去上柱香燒一疊紙。

周圍栽種的桃花在冬季只是一叢叢枯木,張牙舞爪的紙條,像極了朝天空伸出去的尖利魔爪。

江橘白看了會兒,壓下好奇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自他身體中,流出了一道若有似無的氣息到了那片墳地,一道酷似徐栾的身形出現,臉色青白,眼神幽暗地盯緊了他離開的方向。

江橘白已經騎上了電動車,他腦袋上扣着安全帽,還系着厚厚的圍巾,不認真看,還認不出來他。

回去的路上,一輛小轎車與他擦肩而過。

還開着車的徐游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他,眼睛注視着後視鏡好久。

江橘白騎着車繞了一圈,在鎮上買了幾瓶冰汽水,過年家裏也買了喝的,但都是奶,他不喜歡喝奶。

順便帶了口香糖和辣條。他還在超市裏碰見了江明明一家,江明明爸媽拉着江橘白誇個不停,兩張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從他們的表情中,差不多能猜測出江明明在家是怎麽向他們吹江橘白的牛的。

拒絕江明明一家一起去看電影的邀請後,江橘白騎車回了家。

他喝着汽水進屋,一進屋,兩條狗撲上來,吳青青還給他頭上戴了一頂帽子。

“什麽東西?”江橘白把帽子一把拽下來。

大紅色的毛線帽,帽子的兩端還墜着兩個毛絨絨的球。

“……”

“我不要。”他一把丢開。

吳青青老大不高興,“市裏小孩都戴這種帽子,好流行的。”

“我給你爺爺也做了一頂,做的藍色。”

坐在堂屋裏看電視的老爺子,頭上正是一頂和江橘白的紅帽子同款的藍帽子,聽見江橘白和吳青青吵嘴,他還嘚瑟地晃了晃腦袋。

“把藍色給我。”江橘白咬牙。

“那不行,年輕人要戴喜慶的顏色,你體質不好,更要戴這種紅的,辟邪。”吳青青正正經經地說。

帽子重新回到江橘白頭上。

少年皮膚白,濃豔型的五官,再鮮豔的顏色他都壓得住,趕不上他本身顏色的一般,什麽顏色到了他身上都會變得黯然失色。

只是他表情始終冷冷的,愣是将本應該豔麗動人的一張臉弄得不近人情的讨嫌。

收了帽子,吳青青塞給他紅包,三個,“我的,你爸的,還有你阿爺的。”

江橘白回到房間裏,門剛關上,他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他手一抖,手裏的易拉罐差點掉在地上。

“新年快樂。”徐栾從江橘白的下颌親到他的嘴唇。

江橘白嘴裏還殘留着葡萄汽水的酸甜味道。

徐栾捧住了他的臉,舌頭在少年的嘴裏攪了個天翻地覆。

鬼祟的口唇雖然濕涼,但吻得深入又溫柔,江橘白心髒砰砰跳着,頭皮隐隐發麻。

他忽然覺得自己前兩天插徐栾的那數刀有點矯情。

他并非不爽。

江橘白的圍巾被扯開,露出纖長的脖頸,他脖子被捂得暖和極了,徐栾的唇一貼上去,他就不受控地往後縮。[只是接吻沒什麽問題吧]

接吻後,徐栾往他手裏放了一件東西,“紅包。”

江橘白眼唇皆潋滟着水光,低下頭時像被一只被玩累了中場休息一會的漂亮貓咪。

他張開手指,發現是一塊通體通透又溫潤的玉。

“你從哪兒偷的?”江橘白脫口而出。

不怪江橘白這麽想,徐栾是鬼了,四個荷包一樣重,翻過去倒過來抖也抖不出一毛錢。

“我的陪葬品。”徐栾揉了揉江橘白的後腦勺,他沒親夠,送完了禮物,跟江橘白說了不到兩句話,又忍不住湊上去,含着江橘白的唇吮吸舔咬。

江橘白被親得狠了,忍不住弓起腰。

少年眼睛濕潤着,心底無比絕望,他覺得不用等以後了,他現在就已經廢了。

他理智上是抗拒的,可身體卻誠實地回應着徐栾。

江橘白惱怒自己的身體也真是什麽都不挑,跟陰氣沖天的鬼都能滾到一起。

玩了快兩小時,江橘白疲累得擡不起腿,但還是強打精神洗了澡,洗過澡後,他才徹底把自己丢進被子裏,一覺睡到了淩晨。

除夕,一年的最後一天。

零點一過,村子裏的爆竹聲幾乎是同時炸響,漫天都是絢麗的煙火,漆黑的夜幕在瞬間被撕裂,抹上顏料,朝四面八方傾瀉流淌。

江橘白趴到窗戶邊上,看着窗外,江夢華也點了煙花和爆竹,院子裏炸得噼裏啪啦的,頭頂一朵朵煙花布滿整個天幕。

少年的臉被照亮,無比絢爛。

在煙火明暗輪換的時刻裏,江橘白視野裏突然闖入與現下氛圍截然不符的身影。

他家院子外面的馬路邊,那棵老橘子樹下,徐栾站在那裏。

徐栾穿着和江橘白一模一樣的藍白配色的校服,身形颀長,一雙淩厲的眼笑意橫生,可那樣溫和的眼神,出現在慘白異常的臉上,不合時宜。

那是徐栾?

不。

不是。

對方給了江橘白一種異常陌生的感覺。

江橘白喉嚨幹澀,他下意識往身後看去,看見自己的房間裏沒有多出什麽,他松了口氣。

然而。

就在他再度看向窗外時,他窗戶上多了一張紙條。

“出來玩啊。”上面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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