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帝後被綁架後,宋淮就對宮中這幫子伺候的太監宮女很不滿意,重新訂了規矩。加上一堆被關起來的涉事的人,此刻宮中類似禦書房這樣敏感的地方,是沒有人伺候的。

宋淮雖然一直被當做儲君來培養,按照進度才剛開始在各部輪換,現在處理起政務,需要大學士們在一旁協助。

廉豐不僅是大學士,而且是宋淮的老師,處理政務方面經驗老辣,立場天然站在宋淮這一邊。

眼下只有他們兩個人,廉豐說話不需要那麽多彎彎繞繞,意思很明确,讓宋淮直接稱帝。

饒是宋淮內心已經想過了無數遍自己君臨天下,但是這個節骨眼上,還真沒想過這點,一下就愣住了:“父皇母後當不至于……”又說道,“母後同南王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哪怕一時相岔了,還有南王……”怎麽也不應該殺了吧?

生死未蔔什麽的,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皇位只有一個,确實會有許許多多的人來争。但是別說皇子之間争鬥,哪怕是前朝的帝王,除非是戰場上相向,否則頂多也就是幽禁,一般不會危及性命。

他父皇再不靠譜也是現在的皇帝,是天下正統,要是直接被殺了……

“南王就不怕被天下人唾罵?”

廉豐原本一直坐着,這會兒站起來,走到宋淮面前,躬身行禮:“成王敗寇。等南王得了天下,自然随便他怎麽說。再說,南地的百姓也未必認大月這個天下。”

他的語氣平靜到平淡,偏偏這樣讓宋淮感到後背一陣發寒。

他臉色略微發白,思忖片刻才冷靜下來:“先生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不管如何,這天下都姓宋。”至于是他父皇宋恒的宋,還是他宋淮的宋,并不要緊。父皇若是平安歸來,自然可以像祖父那樣當太上皇,反正父皇本就無心朝政。若是父皇不允,大不了他再退位讓與父皇。

反正這天下早晚都是他的,那麽早早晚晚有什麽區別?

晚一點,不如早一點。

如今南地是否會北伐尚未可知,距離撕破臉也就一步之遙。

先生說得對,國不可一日無君。尤其是這樣緊要的關頭,更需要穩定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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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作為一個談判的籌碼,皇帝和太上皇的分量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廉豐看着宋淮的眼神逐漸堅定,微微一笑:“陛下和娘娘,以及……臣等,都明白殿下的苦心。”

臣是相對于君而言的,是臣子對君主的自稱。

廉豐不是目不識丁的武将,也不是剛入朝堂的新丁,相反他是學富五車的大學士。他對宋淮稱臣,尤其是說“臣等”,表達了己方勢力願意擁戴宋淮稱帝的态度。

宋淮跟着微微一笑:“先生所言,學生謹記。”

他的臉色泛紅,旋身坐回到椅子上,但哪怕坐了下去,也還是感覺整個人在飄。宋家人向來長壽,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夠如此年輕就繼承皇位。

朕,很快就會是大月的皇帝。他必不會像他父皇那樣荒誕,他會勤政愛民,他會像太宗那樣被萬民敬仰,萬邦來朝!

他們宋氏的天下會變得更加繁榮昌盛,到時候天下人必定無話可說。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廉豐心領神會,知道這是宋淮願意順水推舟登基,也明白這是一句對未來“事成之後”權力重新分配的承諾。

當然,現在還不能夠貿然稱帝,不然吃相太難看。

至于南地如何?

南地能如何?

仗着蛇蟲瘴氣之地,仗着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

禦書房內,君臣相得。

被放歸的江州水軍将領倪齊,趁着晨霧,被岱州水軍送了回去。

前天晚上羅英竺年進攻的時候,并沒有采用火焚,人數也有限,加上江州水軍的“配合”,軍營受到的破壞很小。

至于“驚蟄”發出的動靜,伴随着晨霧中若隐若現的“神龍”,一切都合理了起來。

軍營所在地距離民用的各個渡口有一段距離,等閑不敢有人靠近,一時間竟然沒有人發現軍營有什麽變化。

至于潰散的,不管是士兵還是軍官,在冷靜下來之後,想到逃兵要面臨的懲罰,多數都不敢聲張。一部分幹脆就近就業——加入丹州水匪落草為寇。一部分直接悄悄回家,叫上一家老小直接卷鋪蓋走人。

以前在江州水軍,是圖太平。這要是南北打起來,他們江州水軍不是直接成沖突第一線了嘛。

打打水匪也就算了,和軍隊拼殺,真嫌命長?

戶籍什麽的,等天下大亂,誰還在乎戶籍?

也有一部分躲在附近,決定看看情況的。

這天他們就看到倪将軍“率領”一支船隊回來了!

雖然船有點少,但是倪齊作為一軍統帥,尤其是在這種時刻,很容易就成為了潰散士兵們的主心骨。

找上來的人還真不少。

倪齊這麽要面子的人,肯定不能說自己是受了什麽樣的羞辱,身邊全是穿着江州水軍衣服的岱州水軍,他也不敢多說什麽,草草問了幾句現在的情況,就讓他們還是按往日行事。

清晨光線不明,再說一個軍營幾千號人,江州水軍又是有一萬多編外的,平時往來有些生面孔很正常。

有看到生面孔的,反倒心裏面更加安定,覺得是倪齊從別處搬來了救兵。

好不容易等倪齊打發走了屬下,看自己中帳的簾子被掀開,南地那個可惡的小王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臉色一黑:“小王爺親自送在下,在下不敢久留,還請殿下早日離去,免得王妃娘娘惦念。”

背着光站着的少年郎穿着一身下級軍官的衣服,看不清臉,更像是一個中等身高的普通軍漢。他突然歪了一下頭,晨起的陽光透過門簾的縫隙照在他長長的睫毛上,一直映出他半張還充滿孩子氣的小圓臉,彎着眼睛嘻嘻一笑:“嗨呀,倪将軍別這麽生分嘛,招待客人得熱情。您這兒真好玩,我想多玩兩天。您不會不歡迎叭?”

倪齊一個自诩儒将的文化人,又是久在軍中的将領,自以為養氣功夫足夠,這會兒被氣得眼前發黑。

中帳裏其他人一聽,有的直接說道:“聽小王爺安排。”

有點比較客氣:“叨擾。”

有腦子快的,說話也比較靈活:“江州水草豐美,和我南地大不同。倪将軍多年經營,定有不少好玩意兒,想來不會吝于和小王爺分享。”

“啊!有道理!”竺年眼睛一亮,搓搓小手,“倪将軍,讓我康康你的小金庫鴨~我最喜歡亮閃閃的東西辣~”

倪齊也很喜歡亮閃閃。

吃空饷、養寇自重、往來渡江的保護費,以及海外半軍半海盜的獲利,倪齊這些年存下來的資財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字。哪怕其中耗費了一部分用來上下打點,也只是九牛一毛。

由于金額過于巨大,他也不敢把財貨全都送回京城家中,也不敢安置距離太遠的地方。

竺年剛吃了一頓江州水軍特色早午飯不久,就看到倪齊他們回來了。

“這麽快?”由于要走相對比較小的河流,也是因為不那麽紮眼,倪齊他們走的時候,只是劃走了幾艘更像是漁船的船。現在回來的時候,船隊明顯膨脹,停靠之後,略微補充了略顯空虛的軍港。

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水軍,暗搓搓推着倪齊往前走,路過竺年的時候笑彎了眼:“離得近。稍後再同殿下報告。”

倪齊回來的消息,傳播很快。該知道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軍營內陸續有江州水軍返還,只是一上午,加上原本在別處的其他人,軍營乍一看似乎已經和前兩天沒什麽兩樣。其中一些人,尤其是那些逃得快的,也确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畢竟大多數兵丁,除了軍營也沒別處可去。雖然他們對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有疑慮,但是主将都回來了,那還能有什麽大事呢?

“只希望将軍不要追究。”

“法不責衆,将軍應該不會責罰我等。”

“啧,将軍自個兒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還責罰我們呢?”

“就是。這件事情,我們不提他自己不提,雙方都留個臉面。”

“說起來神龍現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神龍現世,總比對岸岱州水軍來攻打我們來得真!”

“大哥說得對!”

有一些明顯知道原委的,只是跟着附和兩句,一句多的都不說。

那些毫不知情的,是跑得最快的那些。他們這些跑得慢的,僥幸沒死,也沒被帶走俘虜,事後可是小發了一筆橫財。

糧倉武庫這樣的地方,就算不被搬空,他們也不敢動。類似的還有倪齊這樣的将領所在的營帳。但是一些其它的營帳,他們可就沒那麽客氣了,着實搜羅了不少錢財。

做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并沒有感到多少心虛——雖然他們拿了財貨,但是他們也幫着收屍了呀。

所以,等倪齊返還的時候,才會得到一個幾乎沒什麽痕跡的軍營。

一些“兄弟”不見了,全都像是瞎子一樣沒看見。

糧倉是空了,去附近相熟的水匪或是商船處“借”點就是了。

江州魚米之鄉,哪裏缺糧都不會是江州,哪裏餓肚子都不會餓着他們江州水軍。

倪齊這個一軍統帥,在吃着明顯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的餐食的時候,也覺得神思恍惚。然後他就看到一只手指頭還有些圓潤的手,把他面前的一碗雞湯端走。

“梁哥,來,邊喝雞湯邊慢慢說。”

梁哥就是這次負責搬運倪齊小金庫的負責人。面容黝黑的漢子先是給竺年盛了一碗湯,分了一只雞腿,才笑眯眯地說道:“倪将軍經營有方。”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 ̄▽ ̄):您真是個人才!

糕兒( ̄▽ ̄):您真會賺錢!

糕兒( ̄▽ ̄):您真是好人!

倪将軍:(╬ ̄皿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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