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

春天還有些冷。

少年的嘴裏溫暖濕潤,手指微微動一下,就能觸碰到軟軟的舌頭。

尉遲蘭沒料到自己的手指頭會被他叼在嘴裏,更加沒想到這種接觸的刺激,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

“呸呸呸!”竺年一臉嫌棄地別開臉,“你戳我舌頭幹嘛?”

“惡人先告狀!”尉遲蘭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口,一個擒拿把猝不及防的竺年拿住,反身緊扣在懷裏,“你不咬我,我怎麽戳你?”

噫!邏輯通?!

竺年背對着尉遲蘭,不太好掙紮,幹脆就不掙紮了,放軟了身體,從造反小野貓變成乖順小貓咪:“先生,你放開我,我得寫作業。”

“現在想到要做作業了?”尉遲蘭抱着不放,甚至想把小貓咪抱出去炫耀一番——瞧瞧,自家的漂亮小貓讓我抱啦,雖然随時會動爪子。

可惜,竺年畢竟不是胖貍奴。尉遲蘭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竺年坐回到椅子上,提筆寫了兩個字,狐疑地轉過頭去看他。

尉遲蘭的表現,讓他覺得有點摸不準。

其實他兩輩子都沒什麽關系特別近的朋友。這輩子不用說了,地位擺在這裏,沒什麽人真的心大到敢跟他稱兄道弟。上輩子他家從事的行業不算高端,但是真的有錢。他從小在精英彙集的所謂貴族學校裏讀書,“老錢”覺得他就是個打魚的,“新錢”有自己的圈子,剩下一些暴發戶看自家的行業,不是兩邊捧臭腳,就是自己玩耍,和他也不是一路人。倒是等他到了電競圈子好了一些,但他的身份很快又從隊友變成隊長,再變成老板,相處起來肯定不太一樣。

所以普通的好兄弟之間會這樣摟摟抱抱嗎?

尉遲蘭表面鎮定,鎮壓完學生就重新忙自己的事情,實際手邊的書都是反的,紙上更全是墨點子,一個成形的字都沒有。

他偏頭看了看竺年,瞧他時不時皺一下臉,寫不了兩個字的樣子,心口突然放松了一下。

竺年正好看過去。俊朗挺拔的青年像是一根筆直的翠竹,在春雷之後沖出泥土,頂開黃黑的苞葉,呈現出最鮮亮的顏色,不由得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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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長得好看,他娘是出了名的美人,他爹也英武非凡;從小一起生活的高祖奶奶,都是他見過的最漂亮最有氣質的老太太;加上他在現代見過的各種鋪天蓋地的美人,導致他對人的容貌不太敏感。

但是他像是第一次意識到尉遲蘭的美貌,臉一下就紅了。

“糕兒?”

“我沒摸魚!我做作業呢!”竺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開毛,滾燙的腦門抵到還未幹透的紙上,烙上了墨汁。

“臯少!土水泥弄好了,您去試……試?”劉四風風火火的跑過來,知道書房不能亂進,只是站在門外高喊,沒想到看到尉遲蘭拿着手巾給竺年擦臉,瞪圓了眼睛又立馬低下頭。

在不确定竺年的身份前,他就對兩人的關系有諸多揣測。這兩天纨绔子弟中也有對兩人身份的探讨,都被沈化給壓了下去,說得還挺重。

其他人面上不敢多言,心底裏怎麽想的誰知道?

但是劉四總覺得不太對。劉家的房子那麽多,尉遲蘭住的院落裏就有好多個小套院。兩人明顯不是親兄弟,臯少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兒,怎麽也不至于住一間房睡一張床。

花圃這邊條件當然沒有劉家好,但是屋子也多。看他帶來的那群纨绔子,自己住一間屋,身邊的仆從都分別占了兩三間屋。

蘭少和臯少用的屋子不少,但還是睡在一起,現在擦把臉都不假他人之手,怎麽就不能讓人想歪?

竺年本來感覺臉上的溫度上升到腦漿都在咕嘟冒泡,聽到劉四的聲音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讓自己勉強找到支點:“好了?去看看!”

他轉身就走,被尉遲蘭一把拖住,仔細确認腦門擦幹淨了,又給抹了一層香膏也沒松開手:“一起去看看。”

今天沒出太陽,外面一下感覺冷了起來。風一吹,竺年臉上的熱度就退了下去,腦子也跟着回來了。只要忽略抓着自己手,和自己肩并肩的尉遲蘭,就感覺……還好。

他走了一段路,低頭看看兩人交握的手,又偷偷看一眼尉遲蘭,發現他也耳根微紅地看着自己,剛找回來的腦子又立馬丢掉了。

好在土水泥2.0的試驗場已經到了。考慮正事顯然比那些輕飄飄的情緒,更容易抓住。

這裏是花圃原本的一處空地,用土水泥1.0和2.0版本分別建了兩間單獨的小屋,平地立面都有,甚至還有剛從東萍府傳來的土炕,當然也少不了燒火的竈臺。

另外還有單獨的水泥板之類。

元菱姑娘的實驗室裏,有一些粗糙的測量儀器。

旁邊還有幾個她的學徒,和幾個匠人。

他們都不知道究竟在忙活什麽。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這群纨绔子弟瞎忙活了,事後還有錢拿,他們倒是無所謂,反正盡量讓少爺們滿意就是。

有錢有閑的人玩的花樣,窮苦百姓們永遠都鬧不明白。

匠人們手藝精湛,學徒們态度嚴謹。

經過長達半個月的各種測試之後,竺年得到了比較滿意的結論。土水泥2.0版本,各方面的數據确實比1.0版本要好,生産成本也差不多。

有匠人們可惜好好的兩間小屋變成了廢墟,也有匠人若有所思。膽子大的匠人,等纨绔們離開後,詢問學徒:“記的些什麽啊?能有什麽用呢?”

學徒們比匠人們要懂一些。他們大部分是元家村的人,這些匠人們也多半和村裏面有些關系,論起親戚輩分來多半要加個叔叫個伯,也不敢拿喬,說道:“這是測試房子有多堅固,能住多久。”

匠人拿起一塊帶有圓錐形凹坑的牆磚:“要是用這個砌牆,普通野豬來了,也不懼。”

元家村別的都好,就是離山林太近。別的時候還好說,冬天要是天氣太冷,山裏面缺乏食物,就會有一些野物從山裏面跑出來。野豬是其中最難搞的。它們皮糙肉厚,還成群結隊,雖然發生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給村裏人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另一個匠人搖了搖頭:“那得砌多高的牆,才能防住野豬?老裏長家裏一人多高的石牆,直接就跳過去了。”

“那也比土坯房強多了。家裏湊湊建一間小屋子,萬一野豬下山了,也能有地方躲。”

“這磚和土水泥可都得花錢買……”不像村裏人建房多數用的材料都不用花錢。自己挖了黏土和上幹草,制成土坯;考究點的平時去山上搬點石頭打地基;房梁用的自家種的到年份的樹;屋頂用的茅草都是自己平時攢的。

幾個匠人一時間都沒了聲音。

學徒們年紀小,最大的一個也才十五六歲。自己平時攢了一點錢,覺得建一間小屋大有可為。若是小屋一時造不起,可以先造一個土炕。

做學徒其實是沒有錢的,還得給師傅交錢。

現在好一點的師傅家,會給學徒管飯。差一點的在師傅家“學手藝”三年,都只是幫着師傅家做家務帶娃,還要被動辄打罵。元菱姑娘不會打人罵人,還管吃管住,另外教他們識字。

學徒們平時幫人念信寫信抄書,多少能賺一點錢,比起種地還要多一點。

這年頭正經的讀書人很少,能認識幾個字的人也不多。

竺年覺得自己把幾個學徒當正經工人用,有點雇傭童工的罪惡感,平時生活中就會多照顧一些。

以前尉遲蘭看在眼裏,這一次聽竺年吩咐多給學徒一準備肉菜,忍不住說道:“你喜歡年紀小的?”

學徒們年紀小,成天詩書相伴,不像是農家子弟,比起一般的書生也不差。其中幾個長得還頗為讨喜,人也機靈,保不齊被竺年看上了眼。

以竺年的身份,什麽時候身邊不是一堆人伺候着?現在環境簡陋,是想随意找幾個人?或許他不該小心眼,暗中把伺候竺年的人都安排成略有些年紀的男女管事。什麽丫鬟小厮的,一律不能出現在眼前。

“啊?”竺年被問得一愣,下意識解釋自己的想法,等解釋完又覺得疑惑自己幹嘛解釋這些有的沒的。

尉遲蘭卻完全不接受他的解釋:“他們是元菱姑娘的學徒,你這樣做,會讓她為難。”這些學徒們的待遇已經足夠好了,有什麽愧疚不安需要特殊照顧的?

竺年一想也對,自己确實越俎代庖。而且他現在的狀态其實是寄人籬下,也沒什麽權利來讓人做這做那,更不應該慷他人之慨,給自己賺名聲。雖然他不是那麽想的,卻是這麽做的。

他立刻去找了元菱姑娘鄭重道歉,又琢磨了好幾天。

尉遲蘭看他天天早出晚歸,問他也不說在忙什麽。

一直到天氣變得炎熱,農人們忙完了春耕,開始進城找短工的時候,尉遲蘭才發現東州城裏多了一家商號。

挂着“東風”旗子的商號,并沒有開在東州城最繁華的地段,門臉也不大。但只要走到門口,就能看到精致的流水小景,屋內進深很深,一間間的充滿了各種巧思的物件。後頭還有微縮的庭院和房間。

夥計引着他到內裏一間亭子的二樓,旁邊是一注小瀑布,帶着一個圓形的風扇,送來習習涼風。竺年躺在旁邊的一張藤編的矮榻上,手邊的矮幾上放着冒着涼氣的果盤,睡得四仰八叉。

作者有話要說:  尉遲先生(=‘′=):你究竟是誰家的貓貓?

糕兒⊙ω⊙:咪?

尉遲先生(=’′=):知不知道誰和你最親?

糕兒⊙ω⊙:知道。

糕兒( ‘ – ’ ):和送表哥最親。

尉遲先生:(`д′)

送表哥(#‘′)凸: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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