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作為一個梁州人,竺年聽到“梁州大和尚”就覺得很違和。
竺家漁民出身,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打拼,對神啊佛啊這些半點不信。
等到後期逐漸掌握權利,就更加不可能放任宗教。
說白了,老百姓要是“虔誠”的信徒,那發生什麽大事情,老百姓是聽“菩薩”的,還是聽朝廷的?
那些“活菩薩”也沒幹什麽好事。偷稅漏稅放貸人販子,哪兒都有他們,更有以色行賄的傳統藝能。有些是正經和尚幹壞事,有些是借着和尚的幌子幹壞事。
竺年自己就端掉過一個所謂的求子很靈驗的廟。
這年頭還在野蠻生長的廟宇,行事比後世粗糙多了。只有腦袋是光的,小辮子滿地。
到了竺年出身的時候,幾乎整個南地就已經沒有什麽宗教信仰了。祖先幾乎是唯一的祭祀對象。
這會兒他聽到這個消息,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回,來到了什麽平行世界。
纨绔們難得看到他說不出話的樣子,嘿嘿笑道:“臯兄沒去過南地吧?”
竺年想,這是什麽問題?“難道你去過?”
“嘿!我還真……沒去過。不過我姑丈家就是梁州人,我姑表弟現在就在我家呢,聽他說了不說。”那纨绔繪聲繪色地說起梁州風情。
除了一些修辭上的誇張,竺年聽着覺得還是自己認識的梁州。
其餘纨绔聽得入迷,紛紛撺掇:“表弟既然在家,怎麽不一同出來玩?”
纨绔說道:“表弟被我爹娘帶着走親戚呢。”
他這一說,大家都明白了。想來是表弟年紀到了,來這邊說親,倒确實沒時間和他們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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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年看纨绔們顯然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招呼:“你們随意,我去換一身衣服就來。”
衆纨绔看他還一瘸一拐的腳,勸道:“要不你今天就在家休息,這樣也沒法爬山。”
“是啊。等兄弟們回來給你說說。”
“聽說好些夫人姑娘也去聽講呢。”
纨绔們說着,就和來時一樣,一窩蜂離去。
竺年想了想,找小厮問了他爹在哪兒,估摸了一下距離,幹脆讓人擡着步辇過去。
竺瀚沒去別處,就去看了看昨天來的人安置的地方。他是吃過午飯走過來的,順便消食,還沒到地方,聽到聲音就見兩個一身短打的精壯漢子健步如飛,擡着他兒子一溜煙地跑,不由得眉頭一跳:“你做什麽呢?”
這什麽纨绔習性?
他下意識打量了一番擡辇的兩個壯漢,明顯是練家子,還是高手。放軍中不知道如何,和普通人對陣,起碼一個能打幾十個。
步辇停下,竺年瘸着腿下來,不知道哪兒冒出個人給他上了個輪椅。他穩穩坐下,瞧他爹:“這地方你不熟,怕你亂跑迷路。”
竺瀚姑且認為這是兒子在關心他,低頭看看他坐的輪椅覺得挺有意思:“這倒是比拐杖好。等我和你娘老了,就坐這個。”
“您和娘才幾歲,就想着坐輪椅了。”竺年不理會他爹的無理要求,讓人推着輪椅進入挂着“東風21”牌子的小區。
“這裏是河信坊的一片空地,地上用改良的土水泥重新鋪了一遍,排了下水。裏面住的全是在東風號裏做事的人。”
竺瀚腳步略微停了停,跟着兒子的話四處打量:“和你以前造的那些差不多。”
他說出來之後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似乎各地的軍營都變成了這個式樣——一層或者兩層的小樓錯落排布,前後有一些地,可以種一些蔬菜果木。這邊小區大概是因為居住的都是匠人,手巧心思活絡,每家的小菜園子都有一些巧思,道路也比軍營顯得更精致一些,還有不少的花。
他們還沒到,小區裏就有人遠遠看到他們。等他們進來,已經有三名管事在等着了,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走。
竺瀚問了問,進到昨天剛安置下來的一個管事住的地方,是一間底樓的小房。內外兩間,家具日用都有,足夠生活工作。
“小區裏有食堂,到點了直接過去吃就行。”管事說話的時候還回味了一番,顯然對這邊的菜色十分滿意。
竺年很感興趣:“你們今天中午吃了什麽?”
管事報了幾個菜名,有葷有素有飯有湯。
竺瀚就低頭看了一眼兒子,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憑心而論,他兒子做的已經比絕大部分這個年紀的人要好了,哪怕是把竺年提到南王世子的位置,也是頂尖的一波。這些年他之所以能夠放手鞏固南地邊疆,和羅英、竺年巨大的支持脫不開關系。
說實在的,哪怕他今天死了,他也不擔心自己會後繼無人。竺年足以勝任南王的職責。
他至今還存有在交沱看到十三歲的兒子,帶着大量的辎重到來的震撼。
更為震撼的是,竺年不是簡單的運輸了一趟物資,而是直接開辟了一條真正的商道,而且不斷通過各種方式鞏固維持這條路徑,讓遙遠的西南邊陲物資不虞。
只怪他不能争取到足夠的時間,否則竺年若是直接成為帝王,那改變的就會是天下。
但是,糕兒各種小孩兒心性,好吃貪玩,怪不得能和一群纨绔子弟玩在一起。
父子倆看過了南王府的人,又看過了尉遲蘭留下的人,各懷心思地重新回去。
在邊上跟随的幾個人,各自散開,讓兩人周圍沒有任何其他人。
竺年感覺自己的腳已經好多了,就慢慢走路,一邊和他爹說說正事:“娘呢?”
“在家呢。”
“阿鈞呢?”
“也在家呢。”
“哦。”竺年暗戳戳比劃了一下自己和他爹的身高,發現兩人的肩膀已經差不多高低,不由得翹起尾巴,“爹啊,你看我快比你高啦~”
竺瀚“嗯”了一聲,感覺還挺欣慰:“這些天要是長得太快骨頭痛,武功可以先放放,吃飯多講究些,別身體有虧。”
“知道啦~”竺年已經忘了腳疼,“你怎麽來的啊?能待多久?”
“就這麽過來的。岱州和江州的渡口通了,你在京縣,沒發現商人往來很正常嗎?”竺瀚面帶嘲諷,“你二姨夫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幾個商人花了點錢打點,就能保證通商了。他倒是想着趁機往咱們家按細作呢。一點都不會算得失。”
雖然這次南北撕破臉完全在竺瀚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對此早有準備,起碼心理上半點不虛。
竺年也想不通送表哥究竟在糾結什麽:“他大概是想秋後決戰?”
“真巧。我也是這麽想的。”竺瀚難得語氣輕松,“咱們南地入秋比北地早。”頓了頓,“說笑的。軍隊還需要再休整休整。我馬上就要去東州,把你那邊的幾個人帶到南地去。夏先生和叔父看過了送過去的東西,有些想法。”
東州那邊是劉家和沈化幾個纨绔的實驗室。
也不知道是生活所迫,還是興趣使然,一群人在剛開始輕松了幾天之後,就一頭紮了進去,日夜不停地研究,連元菱姑娘都加入了進去。
各種成果如雨後春筍。他們也不管有沒有用,有什麽用,一股腦就給老板竺年送過來。
送去東州的東西,竺瀚看過,竺年當然也看過。
“你叔父的意思,最好是你回去一趟,好和他們說說。”在技藝方面,竺瀚覺得比起兒子,他才是那個不像竺家的人,對這些技藝方面的東西一竅不通,也沒有任何興趣自己去嘗試做點什麽,只有興趣去把這些東西試驗在戰場上。
想到他離開前試驗的新型的武器,臉色微微發紅,“新的驚蟄,可不只是驚蟄了。就是還不穩定,得再調整一下配方。運輸和存放方面也需要再多考慮。”
竺年不想回去:“我在北地的事業剛起步呢,回去也沒什麽用,我就是個外行。”上輩子勉強搞懂一點怎麽做生意,這輩子也成不了理工男。
兩人已經走回了家,一路直接走到書房。
小厮、護衛直接守在院子外。竺年抽出一卷輿圖,展開給他爹看自己的事業:“這是東風號的布局。明處已經有萬人的工匠隊伍,相關的家人等起碼五萬。”
竺瀚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少年偏瘦的手指在輿圖上點了幾個點,又連成幾根線:“等我在這些地方建起客棧,預估雇員還能再翻一倍。相關的人員數量也就翻一倍,十萬。這個數字,足夠我掩護真正的隊伍了。”
人員往來需要正經理由,也關系到各地政績。地方官府一般管理嚴格。
但是有正當理由的人員流動,只要錢到位了,怎麽都好說。
至于這個人是不是本人,甚至于究竟有沒有這個人,都好說。
匠人四處做工,連鎖客棧人員往來,都是很正常的活動。
“我考察過一些縣城。不談怎麽攻城,一支一千人的隊伍,足夠牽制騷擾。”他就是要拉起一支敵後游擊隊。
竺瀚等他說完,問:“人好找,武器哪裏來?”
南地的武器不如北地,是公認的事實。
別看竺年手下有許多北地的匠人,但都和武器打造沒有任何關系,而且他也沒有鐵礦,總不見得讓人舉着木棒和官兵的大刀對砍。
竺年理所當然:“先生給呀~”
作者有話要說: 糕爹⊙△⊙:咱們南王府,怎麽叫東風?
糕兒⊙ω⊙:因為是真理。
糕爹⊙△⊙:啊?
糕兒⊙ω⊙:以德(D)服(F)人。
糕爹≥△≤:完了,和兒子相處太少,已經聽不懂兒子在說什麽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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