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

竺年的問題,讓尉遲蘭愣了好一會兒。

竺年自己也“啊”了一聲。

姜國對大月的企圖,是擺在明面上的,甚至早于有“姜”和“月”兩個帝國之前就存在。

姜、月兩國所處的地域,曾經是一片分封制的王朝,有許多諸侯國并立。

後來無非是王朝隕落,諸侯兼并,形成兩國相對比較穩定的邊境線,也就是近幾十年來的事情。

雙方對彼此的企圖,從來沒有過停止。

大月觊觎北方鄰居廣袤的牧馬地不是一天兩天。

尉遲蘭的手指在輿圖四周比劃了一個大概的範圍:“想必你也看過高祖皇帝的那張大輿圖。”

“嗯。”竺年當然看過。

在這個交通并不怎麽便利,各地交流有限的時代,輿圖是一種相對比較保密的資料。不過一些跑商或者跑船的人,腦子裏就有一份活地圖在,其實也談不上多保密。

真正具有保密意義的,是那些标注了各種對應軍事信息的輿圖。

而大輿圖,其實是大月高祖皇帝的一個國家理想版圖的設想——将國境線盡量推到大江大河高山大海之類塹之處,這樣可以用少量的人力,輔以關隘、長城等手段,鞏固自己的地盤,同時又能夠保證向西的商路,以及東南方向的出海口。

其中的海路,依靠的自然是當年南王的力量。竺家在造船技術方面,絕對是這個世界獨一份的厲害。

而向西的商路,除了能夠換取到西方來的各種珍貴香料、農作物、金銀之外,更重要的是一把直指姜國的利刃。

高祖皇帝實在是個非常具有地緣概念的皇帝。

只可惜他的設想太過理想化,竺家和宋家在後續數代的糾葛中從表面和平,一直走到今天的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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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但凡看過大輿圖的人,都對它規劃的帝國版圖心馳神往。

不說別人,現任南王竺瀚就是大輿圖的狂熱粉絲。

在竺年還經常被大人們抱在手裏的年紀時,就看過大輿圖了。

他非常熟練地提筆就用虛線畫了一張十分簡略的大輿圖,再用實線畫出現在的大月版圖:“其實現在的大月,已經比大輿圖要大很多了。”

北地的東部多了海州,西部如今被稱為西府的好幾個州都是後來打出來的,南地更是比大輿圖多出了幾乎一倍,這還是不包括南王府的海外州府。

“不過高祖皇帝是真的厲害啊。”

尉遲蘭看着竺年格外熟練的筆觸,附和:“他不厲害,怎麽能成為高祖皇帝呢?”

“也是啊。”竺年歪着頭想了想,“不過他還是厲害,開國皇帝裏都算是格外厲害的。”

尉遲蘭指着已經超出大輿圖之外的大月版圖:“所以你看,姜國對大月怎麽能夠不防?”

大月的擴張性太強了,給周邊國家勢力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高祖皇帝定下的大輿圖都不是最終版本,天塹之外還有天塹,誰規定大月只能困在陽海淵,不能繼續往東征服海州,不能跨過海洋,征服整個天下?

在大月最強勢的時候,姜國內部甚至有過直接并入大月版圖,讓姜國的皇帝向大月稱臣,降等為王。

這一條還寫進過不止一次雙方戰争和談條件之中,只不過最終沒有達成。

當然大月打輸過的時候也有,也被姜國提出過同樣的要求。

這種話更多的是雙方嘴炮,打仗的時候讓幾個“能言者”上去口嗨,讓敵方上頭。

不過也不能說是純粹的口嗨,起碼想法還是有的。

哪怕現在大月和姜國都擴張了不少,已經成為兩個龐然大物,依舊沒減少過相互吞并的心思,完全不會考慮消化不良的問題。

就算是竺年也一樣:“把北地吃了,再把姜國也給吃了嗝兒!”

尉遲蘭聽着他格外應景的飽嗝,忍不住笑:“也不怕吃撐了。”

“我怕什麽?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竺年盯着自己畫的簡圖看了看,還是揉成一團,放小茶爐裏燒了。

“姜國也是一樣想的。”尉遲蘭身在北境,對姜國的了解更多,“這些年,大月連年風調雨順,也沒有發生什麽大的戰亂,門閥世家歌舞升平,往北擴張的意願不高。相反,姜國雖然國土廣袤,但是适合居住的地方不多。許多牧民還需要逐水草而居,氣候寒冷,更加向往南方的溫暖。”

竺年下意識說道:“哦,那讓他們來南地啊,就是沒多少地方能放牧。要是他們不介意海外,那邊空地多了去了,就是沒人。”

尉遲蘭愣了一下,才更正:“姜國的南方,指的是蒙山以南。我想他們大概沒想過南地這麽遠。”更別說海外了。

“啊。”竺年眨了眨眼,想象了一下,還是難以想象,“那他們那兒冬天得多冷啊。我覺得梁州都已經很冷了。”

尉遲蘭看了看時間,叫了小厮送熱水進來洗漱,一邊發出北方人的疑惑:“梁州能有多冷?”

竺年形容了一下,尉遲蘭表示困惑。

尉遲蘭睡前還描述了一下西北幾次極端的雪災,竺年聽得臉都青了,卷起來把自己往尉遲蘭懷裏塞。

尉遲蘭欣然接受,抱着軟乎乎的胖貍奴睡了個好覺。

胖貍奴暖和之後,就從一團變成一條,緊緊纏着人,黏糊糊地在耳邊念叨:“哥哥帶你去偷家。”

這時候的南地的天氣,已經接近夏天,新城這裏卻還在倒春寒,早晚有點過分涼爽。

某知名不具南方年糕,早上臉剛鑽出被窩就縮了回去,還按着尉遲蘭不讓起:“讓我再抱一會兒。”

尉遲蘭已經清醒了有一回兒了,正在努力讓自己冷靜,被他這一抱前功盡棄,直接大火烹煮出一塊軟糯香甜的紅豆年糕。

被偷襲的紅豆年糕猝不及防,被蒸得軟塌塌,渾身冒熱氣:“哥~”

尉遲蘭聽着耳邊的暖烘烘的軟調子,心都要化開了,動作更用了點力。

兩人厮混了一上午,別人以為他們昨天趕路累着了,也沒來打擾。

進來伺候的楊、柳兩個小厮只被允許送了熱水手巾。他們年紀小,也看不出什麽細節。

尉遲蘭把房門關上,把竺年從被窩裏抱出來的時候,看着他渾身的紅印子,耳朵尖冒汗,趕緊給他穿上衣服。

竺年的胳膊有點酸,懶得動:“哥哥剛才那麽兇,現在害羞了?”

尉遲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你再鬧,真的要出事。”

他們兩個連定親都還沒有呢,現在已經有點過分親昵了,絕對不能再更進一步。

竺年不以為意,但也沒再繼續拱火,穿完了衣服摟着他脖子蹭了蹭:“哥哥真好。”

小狼狗已經很兇了,再鬧下去還不知道會兇成什麽樣。兩個人現在沒名沒分,不能委屈了尉遲蘭。

“糕兒也好。”尉遲蘭回了個蹭蹭。

兩個人像兩只小動物一樣,來回蹭了一會兒,等小厮拿了午飯進來才笑着分開。

他們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簡單吃了個午飯,下午就開始繼續忙碌的工作。

“把林州和陽州的商線盡快定下來。”

“海州那邊也派人去陽州,能談什麽談什麽。最好讓陽州派兵到海州駐守,适當的時候可以透露一點碼頭的事情。”

“我要讓陽州分兵。”

陽海軍,名義上是陽州和海州兩地的駐軍,只不過海州一直以來被放養而已。

海州不吱聲,那陽海軍自然可以當海州不存在。但海州要是明确表示被不明軍事勢力侵占了,陽海軍于情于理都要過去。

雖然過去的大概率不會是精兵,但也分散了陽州本地的守備力量。

“打陽州?”

“不,陽州不打,那不是個好地方。”竺年想到那些冒煙的火山就腦殼疼。

“我們得知道陽海騎大概的方向。”

“多派人容易驚動他們。陽州被楊家經營得太好了。”

熊北北突然說道:“陽州也不是鐵板一塊,我們的人已經聯系上了楊家的人。他們有意往外擴張。”

“咦?具體說說。”

熊北北皺了皺眉:“目前消息還不夠準确。但不出意外,應該會是楊酌的兒子出面做這個事情,暫時還不知道他們的擴張,只是做些生意,還是有別的目的。”

他話是這麽說,但意思也很明确,如果只是做生意,哪裏需要楊酌的兒子親自來呢?

只不過他們在陽州的布置有限,目前能夠探聽到的情況就這麽多。

“廂軍現在有多少?”

“路修到了哪裏?”

“把東州、林州、萍州、江州、海州之間的大道修好,需要多少時間?”

“還差多少人手?”

“春耕有什麽問題?”

“現在新兵、老兵,各個兵種的人數報一下。”

“練兵……”

伴随着每天各種工作的展開,參與會議的人從剛開始的泾渭分明,到後續相互交流,再到糅合成一個大致的團隊,花了有一個月的時間。

竺年和尉遲蘭忙得不可開交,明明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還要一起開會,有時候連練兵都在一起,偏偏找不到時間說一句私密話。

他們剛停下來覺得能夠喘口氣,同一條消息通過兩條路徑前後腳遞到了他們跟前。

“丹州被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月和姜國的垃圾話現場

大月(~ ̄▽ ̄)~:你是我兒子!

老姜( ̄ω ̄):你才是我兒子!

大月( ̄^ ̄):輸了的叫爸爸。

老姜( ̄へ ̄):你輸了怎麽不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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