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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小凱大口大口地吸溜面條,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他很乖,從自己碗裏挑出蔬菜和切得細碎的肉沫給爺爺奶奶,面條熱氣騰騰,蒸得他臉頰更加紅潤。

兩個老人家不太好意思,煮來招待客人的東西,最後竟進了自己的肚子,淳樸了一輩子,好話說不出口,心裏卻對兩個城裏來的年輕人添了不少好感。

木桌子用了幾十年,表面的亮漆早就掉光了,摸着很粗糙,還有些藏着的木刺。

許亦洲和程修詢都不怎麽見過這種場面,但也不嫌棄,和爺爺奶奶說說笑笑起來。

爺爺姓白,奶奶姓花,兩人一起過了一輩子,卻沒領結婚證。

許亦洲問起來,說是麻煩,去趟民政局費精力費時間還費錢,年輕的時候不講究那麽多,稀裏糊塗就老了。

老兩口感情出奇地好,白爺爺很疼花奶奶,花奶奶從門外進來,手帕就已經遞過去了。

這一動作熟稔得恍若做過千遍萬遍,許亦洲笑了笑,給兩位老人拉開長板凳。

花奶奶連連擺手,“謝謝,謝謝。”

小凱又找了三雙筷子,洗幹淨分別擺在桌面上,眼裏滿是期待,“聞起來好香,好好吃呀!”

白爺爺往他腦袋上輕敲了一下,“謝謝哥哥沒有?”

小凱咧了下嘴,跑到許亦洲身邊,“謝謝洲洲哥哥……”他看了看邊上的程修詢,停住了,因為他只知道許亦洲的名字,不知道邊上這個更高的哥哥叫什麽。

許亦洲懂小凱的意思,伸手拽了拽程修詢的衣擺,“他?”他轉頭看了無名哥哥一眼。

程修詢抿唇不語,也看他。

許亦洲突然就起了點別樣的心思,想借此報複報複程修詢前幾天的惡劣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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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眸,滿眼笑意,“叫他詢詢哥哥就可以。”

對面的人眼睛等大了些,詢詢這個疊字稱呼只有程老爺子叫過,小時候聽慣了不覺得奇怪,自從進入青春期,男孩的那股子勁頭就上來了,覺得疊字稱呼親近是親近,聽着太娘。

程老爺子知道這事以後,叫的頻率也少了,除了特定的時候喊喊,其他時候程修詢都要忘記自己還有這個稱呼了。

現在他只覺得有只貓爪子在他心口撓,又癢又疼的。

許亦洲沒發覺什麽不對,看他怔怔的樣子,知道自己得逞了。

小凱當然察覺不到兩人之間的“刀劍來往”,超大聲地來了一句:“謝謝詢詢哥哥!!”

程修詢一愣,被他叫回神,輕輕在他腦門上戳了個章,“不用謝。”

他深深看了許亦洲一眼,收回視線,看花奶奶白爺爺都入座了,拿起筷子,“吃吧。”

小凱點點頭,一蹦一跳地跑回老兩口身邊,小男孩長身體晚,長板凳對他來說有一點點高,需要墊起腳爬上去。

白爺爺撈了他一把,小凱才順利爬上去,端端正正坐着。

“坐這麽端正呢,在學堂也要這樣哦。”花奶奶調侃他。

小凱用力點頭,“當然啦,”他舔了舔筷子尖,“小凱經常被老師誇的。”

花奶奶沒再接下去,她嘆了口氣,“多虧外地來的好心人家在咱這建了所小學,不然小凱就沒書讀了。”

許亦洲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金洲以前連小學都沒有嗎?那麽多孩子連小學都沒得上……”他腦子裏的弦繃得更緊了,“奶奶,學校是多久前建的?”

花奶奶仔細想了想,“十幾年了吧,小凱還沒出生呢,他爸爸那會剛成年咧。”

小凱七八歲,小凱爸媽生他生得早,這會估計才三十三四歲,十八歲成年……

“十五年了吧,這家人真好心。”

白爺爺嗦了口面條,咽下去說,“可不是嘛,據說是東邊來的,家裏三代都是經商的,可有錢了。”

許亦洲笑了笑,“爺爺,學校在哪啊,我們明天想去看看。”

小凱年紀雖小,上學卻都是自己來去的,白爺爺只在一年級入學的時候陪他走了一遭,但他在金洲這片大山裏生活了幾十年,對地形熟悉得很,自然知道學校的位置。

“學校啊,屋子前邊這條路下去,繞過前面這座山,到山腳一直往前走就是了。”白爺爺指着窗外,他們這裏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一條碎石子鋪成的小路。

“好。”許亦洲定定面色。

白爺爺熱心腸地說,“老漢明早帶你們去吧?”

許亦洲想了想,不好讓老人家特意為了他們走這麽長一遭,就拒絕了,“不用爺爺,我們自己去一趟就行,明天您就忙您的。”

見他這麽說,白爺爺點點頭,沒再問。

吃完這頓夜宵,程修詢幫忙洗了碗,洗完之後兩人找地方洗漱。

金洲水資源短缺,只能接點井水沾濕毛巾擦擦身子,洗好臉刷好牙,已經是淩晨了。

程修詢收好自己的毛巾,再接過他的,一塊挂在洗衣臺的架子上,“走,睡覺去。”

或許是奔波一路太累了,加上吃飽喝足,即便和程修詢擠在一張小床上,許亦洲也很快就睡着了。

留給他的空間正好,他可以淺淺地翻個身,不至于掉地上去。

睡了大概六個小時,許亦洲醒了,天光開亮,從對面的山頂漸漸蔓延,最後鋪滿整片天空。

他起身的時候,程修詢還睡着,鬧鐘定在六點半,再過幾分鐘才會響。

許亦洲穿好外套,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不動了。

睡覺的時候,他始終背對着程修詢,因此沒發現後者朝他側躺着,他離另一邊床邊的距離,根本不夠他翻個身。

許亦洲心尖顫了顫,頓時更怕将程修詢吵醒了,他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出去,走到樓梯口,才脫力般坐在最後一層臺階上。

許亦洲洗漱完,程修詢才從樓下上來。

他走到許亦洲身邊,拿過提前擠好牙膏的牙刷,“提前起了怎麽不叫我?”

許亦洲收好毛巾,表情自如,“讓你多睡會。”

程修詢樂了,“好貼心。”

許亦洲趁着耳朵沒紅,趕緊走開了。

花奶奶給他們做了早飯,荷包蛋剛出鍋,滿屋都是焦香的味道。

許亦洲洗了碟子,放她手邊,“奶奶,您不用起那麽早,我也會做飯的。”

花奶奶不以為然,“随手的事,別和奶奶客氣,多做你們兩個人的能多多少事?”

許亦洲沒再勸,在邊上幫忙打下手。

過了五分鐘,程修詢從屋外進來了,他們的早飯已經盛好擺在桌上了。

許亦洲給他拿了雙筷子,倒了一小碟的醋,放他面前。

“吃吧。”

他轉身要去拿自己的,衣角卻被人拽了拽。

特別像小孩的動作,莫名熟悉,如果不是小凱已經出發去上學,許亦洲就以為是小凱了。

但他身後只有一個人。

程修詢擡頭看着他,發絲略長柔順地貼着他的前額,看起來柔軟可欺。

他聲音很輕,微微沙啞,“怎麽了,”聽起來小心翼翼的,生怕觸許亦洲的黴頭,“情緒不好了麽?”

許亦洲的腳底像被黏住了一樣,他邁不出半步,半晌認命似的退回來。

把自己的碟子移到面前,他才搖搖頭,“沒有。”

程修詢捏了捏他的手心,“沒有?”

“你剛剛轉頭就跑,我只能想到是不是我又幹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了。”

許亦洲嘆了口氣,“你沒做過讓我不高興的事。”

程修詢歪頭,“真的?”

許亦洲偏過臉,不和他對視,“真的。”

手被放開了,餘光裏程修詢沒再說什麽,動筷吃着荷包蛋。

許亦洲不自然地也開始吃起來。花奶奶手藝很不錯,溏心蛋一口咬下去流出大量蛋液,裏頭是溏心的,周邊卻煎得焦脆。

他們碗裏的幾個蛋是最後的餘糧,等他們和白爺爺吃完早飯,花奶奶也要出發去集市一趟。

“前半段路一樣,你們和奶奶一起吧。”花奶奶邊收拾餐具放進碗裏,邊對水池前的許亦洲說。

許亦洲洗幹淨手,用抹布擦了擦,“好啊。”

程修詢嫌熱,上樓換了件短袖內搭。

下來的時候,許亦洲和花奶奶已經準備好了。

雖然白爺爺已經把路線說得很清楚,但一路上難免有些分叉口,有花奶奶帶路,省去了不少麻煩。

從坡上下來,他們又翻過一座山丘,等到達山腳已經過去兩個鐘頭了。

程修詢體質好,這麽一番除了頭發亂了點沒什麽差別,花奶奶顯然經常翻山越嶺,臉色也沒怎麽變。

只有許亦洲稍稍有點體力不濟,呼吸急促了些,脖子以上紅了一片。

山腳下已經有稀疏的幾家店鋪,程修詢不知道從哪買了瓶水,給他和花奶奶一人開了一瓶。

再往前花奶奶就要轉彎了,他們則需要繼續向前。

花奶奶看了看天,預估了一下時辰,對他們說,“你們先休息會,晚點王老婆娘要收攤了,奶奶先去了。”

程修詢應了一聲,花奶奶就離開了。

他回到許亦洲身邊,拿過許亦洲喝空的水瓶,“休息一下。”

許亦洲靠着樹幹緩了幾秒,搖搖頭,“不用。”他臉上的紅喝完水後确實褪下去不少,為他的話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程修詢盯着他看了幾眼,選擇相信。

只是心裏默默記着,許亦洲身上的皮膚很容易紅,喝了酒會紅、劇烈一些的運動會紅、害羞了也會紅。

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情況呢?

【作者有話說】

程xx:好容易紅哦,做其他事情的時候呢……

小許:……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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