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事實上,那位美貌女士只是程修詢的遠方表姐,最終的答案還是許亦洲自己回到家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查的。

他甩出腦子裏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即便知道曲蕭落是存心膈應他的,還是一晚上都沒睡安穩。

時間線拉得非常緊湊,許亦洲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往程氏跑,本就初具雛形的核心漸漸注入新鮮血液,開始強大起來,無需他太過費心。

程修詢忙了起來,也可能是他待在家裏的時間變得太少,沒能和程修詢碰上面。

在他來回奔波的第三天,意外收到楊必忠傳來的新消息,信息源頭來自國外。

“許良甫徹底失蹤了,他最後出現在y國首府的一片商業區,其他蹤跡還沒查到。”

距離餘白棟告訴他的時間也近了,許亦洲忖度片刻,選擇先去一趟金洲。

留在金洲的眼線傳回的消息說,無名寺這些時間都閉門謝客,平靜得離奇。從前他們沒去過的時候,從未出現此類情況,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它的平靜本身就是一種問題。

許亦洲留在平城的最後一個晚上,再次等來了一個新消息,是程修詢發來的。

這些天面沒碰上,程修詢倒是發了不少消息,許亦洲每條都回了,卻每條都沒着落,敷衍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偏偏程修詢離開平城好些天,業務堆積在一塊等着他處理,根本分不開身,許亦洲本人來無影去無蹤,根本不讓他找到自己,程修詢沒一點機會計較。

他失落歸失落,卻也知道其他事情只能等風波平定之後再說了。

分身乏術期間,金洲的消息發來了,他暫時沒來得及看,直接轉發給了許亦洲。

很快,這幾天冰冰涼涼的聊天框蹦出幾條消息,程修詢還以為許亦洲良心發現,發現他冷落自己了,定睛一看。

竟然是一串句號。簡單又直白的一種表達,卻被程修詢看出點震驚的味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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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跟着點開文件一看,指尖顫了顫,摁下手邊的電話,叫周青進來。

再次回到金洲,他們沒有再借住小凱家。

白老先生看着一大貨車物資,高興寫在臉上,招呼他們跟他回去鋪床。

許亦洲站在原地沒動,簡單和他解釋過後,和程修詢調頭往筆架山去。

幾天時間,沿路沒發生什麽變化,許亦洲順着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身邊的人還一樣,心境卻不一樣了。

越靠近最後的真相,他越有種視死如歸的決心,如果萬不得已和許良甫同歸于盡,好像也沒有太多的不舍。

他擡眼望向走在他身前的人,在心裏重複了兩邊剛剛說的話,像是在堅定自己的內心。

程修詢停了下來,回頭看他,“累了?”

許亦洲笑了一聲,“沒有。”

本來就快到山頂了,經程修詢這麽一說,許亦洲加快自己的腳步,不一會就看到無名寺的屋頂了。

寺門大開着,裏邊大概有十來號人來回走動,看身上的穿着應該是當地的居民,一改他們來時的冷清,無名寺的傳聞——祈願靈驗,忽的就有了點可信度。

許亦洲在寺門前站了一會,最終走了進去,程修詢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他們順着石子路往裏走,最終停在佛堂前。

佛堂裏有三兩上香的香客,沒有其他人,許亦洲站定幾秒,扭頭往一邊的廂房走去。

廂房就在佛堂的另一邊,從佛堂側門出去幾步,走過一道廊橋就到了。

他們走近了點,看見那道木門敞開着,餘白棟背對他們,只看得見半邊肩膀——他露出的位置不多,許亦洲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還來幹什麽?找死嗎?”餘白棟的語氣和他們上次來的時候也不一樣了,說話的語氣生硬了很多,摻着刀子,讓人徒升一股心驚,就好像當初暗示他們再次上門的不是他一樣。

許亦洲攔住程修詢沒再往前,他們之間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餘白棟也保持原本的姿勢,見半晌沒人回話,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許良甫做錯了什麽,他在許家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你們一家人當然不知道。”他停頓片刻,轉頭說起程修詢,“還以而你多有本事,沒有程家,你能查到這裏嗎?”

他說完這句話,冷哼了一聲,随即關上門,将他們隔絕在外面。

餘白棟伸手關門的動作像是發洩,力道很重,幾乎将讓個廊道震了一震。

緊接着,他喊了句什麽,佛堂後邊應聲出現一個掃地老僧,冷面請他們離開。

許亦洲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他頭顱低垂,叫人看不清面色,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五六分鐘,寺廟裏人流大了,也就開始吵起來,許亦洲陡然從懷裏摔出一個物件,重重砸在地上。

竹筒和地面摩擦碰撞産生的聲響刺耳難聽,它滾了好幾圈,掉進廊道下的地裏。

沒人去撿,扔它的人已經走了。

許亦洲步伐快而密,程修詢第一次跟得吃力,但好在對方沒打算真的把自己甩了。

一直走到平地,許亦洲才慢慢停下來。

他背對着程修詢,因此程修詢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心情,他自诩是個在多危急情況下都能保持基本冷靜的人,但見許亦洲這樣,他又慌又不知道該怎麽給予安慰。

這比他往常見識過的任何問題都嚴峻多了,因為他不願意看到許亦洲不開心。

許亦洲很在意他爸爸媽媽,這一點程修詢再清楚不過了,他又是一個很有自尊心,恨不得把所有別人給他的都翻倍奉還的人,餘白棟前後兩句話加起來,許亦洲心裏得多難受。

程修詢沒繼續想了,他走近幾步,輕柔喊他:“許亦洲。”

不是意料中的沉寂,許亦洲小聲地應了他一聲。

程修詢一愣,扶着許亦洲的肩膀,給他翻了個面。

許亦洲面色如常,定定看着他。

程修詢腦子裏空白了兩秒,覺得這個世界真是有些魔幻了。

為了保險,他又看了眼許亦洲的情緒數據。

【信任值:60%】

【情緒:深沉】

程修詢沒來得及因為暴漲的信任值高興,就開始斟酌“深沉”這個詞的意義了。不能說是完整意義上的不高興,也算不上開心,結合前後發生的事,這個詞變得微妙起來。

這個時候,許亦洲做了個口型,他怕程修詢看不懂,幅度做得挺大。

先走。

程修詢心裏的石頭落下了。

他們走回小學,見白老先生正在上課就沒去打擾,輕車熟路地來到宿舍,搬出床底下的拼床,搬出床品。

做完這些四下無人,許亦洲才開始說話。

“晚上會有人盯着山上,今天和我們見面的人不是餘白棟。”

程修詢撫平翹起的床墊,沒擡頭,“餘白梁?”

許亦洲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快猜中他心裏的答案,唇角動了動。

“我瞎猜的,兄弟之間身形應該比較像吧。”

許亦洲看着他,“對,他關門的時候特意露出手腕上的刀疤,暗示我他不是餘白棟。餘白棟為什麽淪落到現在這個地位沒人知道,但他之前背景幹幹淨淨,只有餘白梁才會渾身陳傷。”

“前幾天我們來的時候,餘白梁不在。”程修詢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許亦洲贊成這點,“但他應該不是自由身,前幾天……可能是被帶去了哪裏。”

“我手上拿到的許良甫的消息,估計也是他故意放出來的,根本就是個幌子,他可能還在國內。”

程修詢沉默許久,“我多叫點人手過來。”

許亦洲沒攔他,他自己倒是無所謂,說到底程修詢只是陪他走一遭的,要是受了傷得不償失。

“那個竹筒……”

兩人面對面站着,程修詢不自覺地扶着他的腰側,後半句話沒說完全。

許亦洲搖搖頭,示意他沒事。

“我更在意制造它的人。”

程修詢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他們兩個人太過紮眼,直接出現确實不合适,只能等山上的消息傳下來。

這回輪到程修詢睡不好了,許亦洲背對着他睡在折疊床上,蓋着兩件外套,其中一間還比他大一碼。

他盯着許亦洲毛茸茸的頭頂,睡意跑了幹淨。

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程修詢動了動腿,拼床立刻發出一聲聲響,不太大聲,但在寂靜的環境裏仍然顯得有些吵鬧。

許亦洲的呼吸重了一點,肩膀動了動,折疊床太小,他翻不過身,馬上就不動了。

程修詢放輕動作,身側的手機亮了起來,那一抹亮光恍然出現有些刺眼,程修詢閉了閉眼,适應會才拿來看。

是派出去的人發來的消息。

與此同時,許亦洲口袋裏的手機也亮了起來,伴随震動,很快就把許亦洲叫醒了。

他緩緩坐起來,看過信息後在幽暗中和程修詢對視了一眼,兩人頓了幾秒,共同開始動作。

許亦洲把身上的外套還回程修詢手裏,套上自己的,拉上拉鏈。

外套挂在程修詢的臂彎上,他擡了擡手,見許亦洲差不多準備好了就推門往外走。

走到門庭前,許亦洲才用很輕的聲音跟他說話,“金洲溫差大,夜裏涼,外套穿上。”

今晚的筆架山很熱鬧,聚集在山頂的一座小寺廟裏。

他們順着小路上山,到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四周很安靜,并沒有來報說的慘叫聲。

許亦洲深信不疑,如果只有一個人聽見,很有可能是假的,但程修詢的人也聽見了,這消息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上山的路程被他們縮短到一半,一口氣爬完全程兩人都無法避免地呼吸急促,更難以想象山上山下的人來往有多不便利。

他們繞開大路,從線人發來的地圖上找到表明的小路,慢慢靠近無名寺後院。

無名寺占據整個山頭,規模并不小,空地上種滿的竹林讓它更像一個迷宮,前兩次上來兩人只待在前院,并沒有真正探究過無名寺絕不容外人進出的後院。

後院和前院是分開的,中間隔着一塊空地,外邊一圈都圍着厚實的石牆,起先沒仔細看,這會許亦洲忽的就想到了緊閉的古宮牆。

把裏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旁邊的草堆動了動,冒出一個黑影。

“程總。”

程修詢擺擺手。

另一邊的樹晃了晃,又滑下一個黑影,朝向許亦洲。

“小少爺。”

許亦洲點點頭,“川叔。”

他們貓到邊上的小樹林裏,在濃重夜色下,茂密的枝葉成功掩蓋四人的身影。

“你們聽……”許亦洲率先壓低聲音問起來,卻沒能把話說完。

空曠的整片土地上,聲音很快就會消散在山頂的風中,樹葉沙沙作響,像一層天然屏障。

但極尖銳的聲音,這些靜态的低分貝聲響是擋不住的。

從他們面前,也就是無名寺不見客的後院,傳出一聲狠厲的叫喊,在呼喊誰的名字,聲帶撕扯過度,已經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了。

但這樣的聲音只有在極疼極怨卻無能為力時才能發出。

完全扭曲的嗓音聽不出屬于誰的,許亦洲沒來由地繃緊心神。

後邊的很長一段時間,後院裏都沒有再傳出任何聲音,時間一點點流逝,在他們産生要不要潛入後院親眼看看的心思後,又傳出了兩聲慘叫。

截然不同的聲音明顯屬于兩個人,一個高亢絕望,另一個則像已被折磨過無數次,疼麻木了,忍受一段時間以後,施暴者似乎又在他身上用了什麽非人手段,才撬開他的嘴,讓他喊出聲來。

和那些動物記錄片裏,被豺狼咬住頸部凄慘等死的叫聲一樣。

程修詢輕撫許亦洲的脊背,将身上的體溫傳遞給他,再把臉湊到許亦洲耳邊,用氣聲安慰他:“等裏邊的人出來,我們馬上就行動,把他們帶出來。”

許亦洲知道這個道理,他其實并沒有不顧一切沖進去的沖動,只是那屈辱的聲音太熟悉,即便已經在記憶中零碎,即便已經和從前的樣子截然不同,只要有那麽一點可能,他就必須要抓住。

況且,那只是他的猜想。

天色漸漸灰了,象征黎明的到來,山上的落日總是先一步到的,下山需要時間,說明那個施暴者應該要離開了。

他們沒有看到人從裏面出來,只聽到幾聲快要把肺咳出來的咳嗽,漸漸沒入後院的某個角落。

結束了,那個人放過他們了。

留下兩人在外邊望風,許亦洲在程修詢的幫助下,順着石牆滑下去,石牆太高,底下空蕩蕩的沒有緩沖物,他摔得不輕。

後院和想象中不同,甚至稱不上後院,專修風格非常現代,活脫脫的精裝大平層,偌大一片是連為一體的。

到處都是玻璃門,到處都是可透視的。

許亦洲站在石牆邊,還沒邁進去,就感受到通身的寒無孔不入地侵入。

很快,程修詢跟着跳下來,給了許亦洲一個眼神,然後擋在他身前往前走。

繞過石壁,他們走進真正的後院,已經沒了遮遮掩掩的必要,因為這裏幾乎沒有掩體。

部分部位和家具是其他材質的,但牆面和窗戶都是透明的,他們站在那,除非閃現到木質大型家具後邊,不然根本藏不住。

“許良甫……已經走……了,不用,躲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許亦洲迅速回過頭,對面的屋子裏,餘白棟靠着牆,血水順着他的後背留了一地,他肩部急促起伏,廢了好大勁才說完一整句話。

高透玻璃制成的牆面讓站立的兩人能夠看清他的傷情——餘白棟背後滿是鞭傷,血淋淋一片,許良甫用的大概是特質鞭,活生生扯出大片皮肉,深可見骨。

餘白棟疼得不能呼吸,閉眼無力喘氣,猶如脫水瀕死的魚。

他忽的撐起身體,轉向許亦洲,指着某個方向,聲音殘破帶着懇求。

“救救……他……”

他好像還有什麽話要說,卻脫力地摔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看的時候可以順便捉捉bug

嗚嗚感覺這本寫好垃

強烈想要進步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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