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恨生

恨生

“駱公子，阿慧的恩已經報了，現在是替別人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什麽事？”

“公子的姐姐在秀紅院。”

“你說什麽？我姐怎麽會在秀紅院？”駱玉京上前一步。

阿慧站起來搖搖頭。

“是誰告訴你的？”

阿慧看向千青，千青搖搖頭。

“那人只讓我告訴公子，希望公子能振作起來，并沒有向我透露姓名。”

“會不會是父親？”駱玉京心想阿慧已經是鬼，那麽告訴她的難道是父親？

阿慧又看向千青，千青并沒有回應。

“是位女子。”

駱玉京一頭霧水，若是姑娘，誰能讓鬼給他傳話？忽然淚眼亮起來，“是千青！”

千青心上一動，他猜到是自己！忽然意識到什麽，她微微皺起眉頭，看向阿慧，“你該回來了。”

阿慧一臉失落與不舍，“駱公子不要太悲傷，我理解你的悲痛，就像阿爺慘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繼續活在世上，想到自己沒有辦法為爺爺報仇就更加痛苦，但是……是公子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謝謝你阿慧姑娘，謝謝跟我說這麽多。”

“駱公子，我該走了。”說罷化作一縷青煙被收回攝魂鈴。

駱玉京看着她消失不見驚訝不已，輕聲呼喚了幾聲，四周漆黑寂靜，沒有任何回應。忽地一聲山風吹來，隐隐約約響起一陣鈴聲。

千青手中的攝魂鈴微微震動，阿慧的聲音飄出來，“鬼君大人為何跟着駱公子？”

千青震鈴垂下手，攝魂鈴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駱玉京跪下向駱添束磕了三個頭，然後轉身下山。千青知道他要去找駱玉薇，可他現在去只怕不能将駱玉薇帶出來，甚至還會暴露自己，忽然有些後悔告訴他。

進城之後不久，隐隐約約聽見腳步聲，駱玉京轉身躲進拐角巷口，貼着牆壁屏住呼吸。腳步聲越來越近，陰邪之氣也越來越明顯。千青眸光一冷，從駱玉京身邊走出來。那人神色很慌張，急忙忙從巷口經過，并沒有發現躲在裏面的駱玉京，更沒有注意到千青。

那人只是普通凡人，從衣着上看是皇宮裏的侍衛，他肩上扛着的屍體身上散發着陰邪之氣，又是被吸食魂魄而亡的女子。

千青看了駱玉京一眼，在他身上下了一道法印，他若遇到危險，自己會立即感應到。她轉身跟上那名侍衛，侍衛扛着女屍來到城南一間簡陋房屋門前，然後叩響門上銅環。

沒過多久，裏面老人開門出來。侍衛一句話也沒說就将女屍扛進去，老人立即關門追上去，當老人看清楚侍衛肩上的女屍驚慌悲痛。

“翠兒！翠兒怎麽了？”

侍衛滿臉內疚，“福叔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小翠妹妹。”

老人推搡着女屍呼喚她的名字，然而女屍一點反應都沒有。

千青注意到女屍身上的衣着，是宮女的服侍，死了有一天了。

“翠兒是怎麽死的，究竟犯了什麽錯，他們要處死她？”

“我也不知道，最近宮裏發生許多奇怪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就有死去的宮女送出來，李公公吩咐要把她們統統燒掉，今夜我準備燒的時候發現小翠妹妹也在裏面這才将她偷偷送回來。”

皇宮！千青閃身出現在屋頂，然後化作一縷青煙向皇宮飛去，她還沒有去皇宮查看過！

此時皇帝的寝宮之內，靡靡之音不絕于耳，皇帝抱着兩名美人在軟榻上飲酒作樂，下面還有一群粉衣水袖的美人在翩翩起舞。

千青剛飛到寝宮之上，便被一道光彈開，是結界！這只惡鬼竟然還會布設結界！

千青喚出青藤打向結界，卻再次被彈開！她收回青藤，鬼眼一亮，這并非惡鬼設的結界，而是以鬼族法術設的結界，怪不得她在京都這麽久都沒有察覺皇宮有異！

青藤褪去，露出鞭身，與此同時寝宮內的皇帝察覺結界受到攻擊，推開懷裏的美人飛身出現。

皇帝看見千青及她手上的鎖魂鞭勾起嘴角，真身緩緩從肉身脫離出來，皇帝的肉身瞬間跌落寝宮屋頂，摔個皮開肉綻。

“宣明！”千青驚訝道。難道和魔族勾結的是宣明？然而宣明并不完全算是鬼族之人。

在鬼族之中，有少許一部分的鬼族人其實就是惡鬼，他們在淨化的過程無法再回歸魂魄本身，只能繼續留在幽冥，他們可以修煉鬼法成為鬼差，或成為鬼仆，卻沒有資格成為鬼使或天師。

他們不可能再回到凡界，也不可以跟鬼族通婚，因為天地之法，他們是不可延續的。宣明就曾是王殿的鬼仆，她還小的時候還與他一起玩耍過。難道他是因為不滿足與在幽冥做個鬼仆而與魔族勾結？

宣明恭敬地俯身行禮，“參見公主！”

“你為何會在這裏？”鎖魂鞭一甩，尾部金羽箭發出铮铮之音。

宣明陰邪一笑，“公主恕罪，臣下不能告訴你！”

“你可知，擅自踏足凡界是死罪！”

“公主能抓住我再說這樣的話吧，臣雖然曾經服侍過公主，但可不會給公主留情！”說罷眼眸閃過寒光，身影化作一股邪氣沖向千青。

千青揮手形成結界，宣明撞上來，結界頓時出現裂縫。

他揚起嘴角再撞，結界轟然碎裂。

千青盯住他沖破結界的瞬間甩鞭捆住他，紅蓮業火順着鞭身迅猛上蹿！

宣明冷笑一聲，“公主殿下恕罪了！”

千青眸光一滞，鎖魂鞭被生生掙斷，宣明閃身出現在她面前掐住她的喉嚨。

鎖魂鞭消失，千青皺眉召喚紅蓮業火燒上宣明的手腕，宣明大驚，收手後退。

“啊，是我疏忽了，但是公主別忘了，我可是從十八地獄出來的。”

千青猛地一陣咳嗽，眼睜睜看着宣明甩掉手腕上的紅蓮業火，緊接着一股陰邪之氣沖來，将她捆住，再次扼住她的喉嚨。

“為……何？”

“對不起公主殿下，我在幽冥待着太無聊了！”

“是你與魔族勾結破壞地獄門？”

“公主都要死了，還問這麽多幹什麽？不過念在公主從未将我視做異類貶低我，告訴你也無妨。我早就離開幽冥歸入魔族，地獄門崩裂之事一概不知。”

脖子上的力道漸漸加重，千青已經喘不上氣，全身也仿佛快要被捏碎一般，她想要凝神念咒卻無法做到。死亡的恐懼撲面而來，千青後悔不已，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千裏之外，歡快的笑聲響徹整個夜空，血焚輕輕一揮手在地上畫出一圈火焰，将逃跑的惡鬼困在圈裏，惡鬼驚慌失措，被眼前的火焰映得雙眼通紅。

血焚忽然感應到不對，向千青所在的方向望去，身影瞬間消失。

“剩下的交給你了。”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皎伏毫無察覺，愣了一下，應道：“是。”

千青已經沒有力氣掙紮，緩緩閉上眼睛。忽然一團火焰閃過，捆住千青的邪氣被盡數燒毀。沒了捆綁的千青急速往下墜落，血焚飛身接住她，攔腰抱在懷裏。

“小公主！小公主！”血焚急切地呼喊，莫名的感到一陣恐慌。他來遲了嗎？他探了探千青的靈息，還活着，瞬間松了口氣。緊接着胸口似有團火焰在燒，憤怒填滿他的雙眼。

他看也沒看朝着宣明的方向擡起手，烈焰宛若風暴瞬間将宣明淹沒，宣明還沒來得及反應，剛吐出四個字“太子殿下……”就被燒成灰燼。

千青緩緩睜開眼睛，火光灼熱明亮，如同耀眼的太陽，血焚的臉漸漸清晰地映在她的眼眸裏，比烈火還要奪目。他現在的表情是歡喜？是擔憂？是生氣？還是松了一口氣？

血焚則在她眼裏看到驚喜、不解、慌亂與掙紮。這樣複雜又糾結的眼神讓他着迷，他緩緩勾起嘴角，微微滾燙的指尖摸上她的眼角，露出迷戀的表情。

“小公主的眼睛太過漂亮！”

千青皺緊眉頭，慌忙推開他，卻被他抓住雙手再次抱入懷裏。他滾燙的身體，熾熱眼眸都似火焰一樣包圍她，灼燒她！

千青恐慌得無以複加，害怕得身體不停地顫抖，清晰地感受到他帶給她難以言喻的壓迫與至極狂熱的占有欲！

“從今以後，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因為……”

千青拼盡全力掙紮，雙手燒起紅蓮業火，卻被他生生壓制下去，剛剛生成的火苗也熄滅了！

“因為，只有我能！”

“啊……”

千青忽然被他從高空丢下，烈焰化作萬千箭矢從她身上穿過去，她如同地獄花在黑暗中瞬間盛放并破碎，血珠子劃過夜空，一如最耀眼的淚珠。

她狠狠墜落，撞倒在地面上，全身上下都是箭孔，鮮血不停地往外流，染紅了身下大片土地。

血焚懸在半空中欣賞，他緩緩落在她身邊，抱起她，眼裏盡是瘋狂的歡喜與興奮。滾燙的指尖撥開她淩亂的發絲，再次輕柔地撫摸她的眉眼。

“這是懲罰，沒有保護好自己險些喪命于他人手中的懲罰。你是我的，我不許你死，不容許你被別人弄成那幅樣子！”他說話的時候眼裏帶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