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魚
第12章 小魚
鹿溪城算是仙洲叫得上名字的大城,一大早街上就已經熙熙攘攘人擠人。
琥生行在人群中,拽着季雲琅衣袖好奇地四處張望,還不忘抱怨兩句,“你自己想來你早說啊!白讓我跪那麽久。”
“我可沒讓你跪,是你自己要跪。”
季雲琅說着,走到路邊買了兩個餅,給錢時老板看到了他的眼睛,指着他驚恐地喊了一聲,“啊!你……”
季雲琅指尖一動,讓錢自己飛進老板口袋,在他攤位上用靈光凝了個大大的金元寶,“怎麽,沒見過元寶仙人?”
老板恍然大悟,接過元寶的靈光,雙手合十朝他拜了三拜:“仙人保佑,仙人保佑,今年發大財。”
季雲琅點頭,帶着琥生離開,留下一句,“保佑你。”
“為什麽保佑他?”琥生抓着兩個餅一起啃,“他那麽指着你,我們不是該砸他的攤子嗎?”
季雲琅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一上街就砸攤子,誰多看我兩眼,我都要給他們砸幹淨。”
琥生咽下一口餅,“後來呢?”
“後來給我師尊賠窮了,他說自己沒錢,讓我以後別砸人家攤子。”
“所以你就不砸了?”
“對啊。”
琥生感嘆,“你好聽話啊。”
“沒錯。”季雲琅教育他,“所以你在外面也別砸人家攤子,不然還要我花錢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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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生點頭,“哦。”
又逛了一會兒,琥生啃完餅了,一拍腦門兒,說:“不對啊。”
“不對什麽?”
“我們砸了攤子為什麽要賠?”
“……”
季雲琅:“這話其實我也問過我師尊。”
琥生:“他怎麽說?”
“他讓我猜。”
“那你現在猜到了嗎?”
季雲琅說:“沒有。”
琥生:“哦。”
-
琥生胃口大,街上對他來說又全是新鮮吃食,逛了一路,吃了一路,季雲琅當了一路的元寶仙人,保佑了整條街,換來無數攤主青眼。
琥生咽下最後一口蝴蝶酥,聞着味兒就走到了一個包子攤,這下不用季雲琅開口,先輕車熟路道:“每個餡兒給我各來兩個!”
季雲琅從剛才起就發現他吃得太多了,看着他疑惑道:“我以前一直虐待你讓你吃不飽?”
“不是啊。”
“那是我做的飯不好吃?”
“當然不是了,你做飯最好吃。”
等包子間隙,琥生回過身跟他解釋,“但是再好吃也不可能包羅天下美食,總有你沒做過的,在家裏困了那麽久,好不容易能出來,當然要都嘗一嘗,不然我絕對會後悔的!”
季雲琅垂眸若有所思。
琥生等了一會兒,包子一直不好,疑惑地去看,發現攤主正一手托荷葉,維持着放包子的動作,怔怔看着季雲琅。
琥生了然,拽了拽季雲琅的衣袖讓他回神,“元寶仙人,你又吓到人了。”
季雲琅擡眸,指尖凝出一個大大的元寶靈光飛向攤主,正要說話,卻發現攤主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
他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攤主是個年輕女子,粗布麻衣,長發利落地盤成卷紮在頭頂,她被季雲琅一聲問回了神,急忙搖頭,接着往荷葉上放包子,動作卻慌亂匆忙,一不小心把裝好的全摔了出來。
香噴噴的包子滾到地上沾了泥,琥生心疼地咽了咽口水,“你別急啊姐姐,也別害怕,這個紫眼睛人他是元寶仙人,能保佑你發財的!”
女子垂下眼,點頭,“好的,不、不好意思,我重新給您拿……”
接着,直到她遞來包子,季雲琅付完錢,她都沒再擡頭看季雲琅一眼。
包子太多了,琥生沒辦法邊走邊吃,季雲琅找到一個河邊石椅讓他坐下吃。
琥生看着眼前的小橋流水疑惑,“鬧市也有這樣的景嗎?”
季雲琅說:“人造景,專門讓你逛累了歇的,城外的景比這個大得多。”
“原來如此,”琥生啃着包子,又惆悵起來,“那我是不是沒機會看到更大的景?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季雲琅低下頭看他,問:“你想什麽時候回去?”
琥生悶頭吃,不敢說。
季雲琅視線又落到前方,要立春了,天卻還沒回暖,街上行人仍然穿得不少,衣服互相擠着過那座小石橋。
也不知道江晝冷不冷。
把人關久了,季雲琅總覺得師尊已經變成了廢物,一不在自己眼底下就抑制不住想,他到底懂不懂餓了要吃,冷了要穿。
季雲琅剛要心疼他,緊接着就想到江晝已經摘了他的手鏈,不會餓也不會冷,他要是真想把自己藏起來,躲進深山老林一百年不出來,那季雲琅是找不到他的。
季雲琅不心疼他了,開始恨他。
他起身,對琥生說:“你慢慢吃,我去走走。”
他走上橋,往水下看,河上的冰早化了,水微微發綠,有魚在游。
第一次見江晝,就是在這條不大也不寬的河裏,這地方十幾年過去也沒什麽變化。
那時候他十歲,比現在琥生的身量還要小很多,胸口被綁了一塊大石頭,剛落水就一刻不停地往河底沉。
天上嘩啦啦下起了大雨,他躺在河底,還能看到橋上打着傘來往的身影,其實水特別淺,就算下了這麽久的雨也沒變得多深,要是沒那塊石頭,他在裏面游一整天都淹不死。
石頭壓着他的胸口,又涼又腥的水灌進他的口鼻,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這是因為他左手有一顆緊緊攥着的,怎麽也不松開的眼球。
他知道那個人想對他十歲的妹妹做什麽,那人比他大不了幾歲,季雲琅輕而易舉就挖瞎了他的一只眼。
後來家裏闖進一大群人,爹娘抱着妹妹不停給他們磕頭,然後顫抖着低下頭,任由那群人把他抓出了家門。
季雲琅不記得在河底躺了多久,從晚上躺到天亮,又從天亮躺到第二天的晚上,橋上的人來來去去,也沒人知道底下壓着一個小孩兒。
他好像死得很慢,每每到達窒息的臨界點又會猛然驚醒恢複意識,這不是什麽好事,他整個人陷進了周而複始的痛苦中。
那顆眼球早泡得浮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讓他捏碎,被周圍游蕩的小魚蠶食殆盡。
季雲琅當時想,來條大魚把他也吃掉好了,後來江晝就出現了,不是來吃他,是來救他。
江晝從河底把他抱上岸,季雲琅上岸之後“哇”一聲就吐,弄了他一身水,還噴出條撲騰的小魚到他肩頭。
江晝擡手了,季雲琅以為他生氣要打人,心裏想他準備打腦袋還是打臉。
他是救命恩人,打就打吧,但是不管打哪裏都只能打一下,要是打第二下,季雲琅絕對跟他急。
預想中的巴掌沒落下來,江晝拎起那條小魚,捏住他的臉讓他張嘴,看看魚,又看看他的喉嚨,似乎很驚奇他嘴裏能藏魚,問:“你是小貓嗎?”
季雲琅不是小貓,小貓才不會這麽可憐,江晝也覺得他可憐,把小魚扔進水裏,也不征求他的意見,把他帶回了清霄門。
季雲琅不恨他了,開始想他。
季雲琅趴在橋邊往下看,指尖靈光一挑,逮了條小魚上來。
他捏起小魚滑溜溜的尾巴,拿靈光纏住它,提到自己眼前說:“你去給我找到他,不然把你吃了。”
瘋狂搖擺的小魚一滞,“噗”一聲朝他吐了口水。
季雲琅擦幹淨臉上的水,朝它露出一個兇惡的笑,“找不到?那我現在就把你吃……”
“讓開!都讓開!”
有幾人邊喊邊急匆匆蹿上橋,揮開人群往下跑,季雲琅被其中一個人猛推了一把,眼看要栽下橋,腰上突然多出一截手臂,锢着他的腰把他穩在了岸上。
他頓覺全身一陣發麻,下意識回身,啪一下把手上小魚拍到那人臉上,“松……”
四目相對,季雲琅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個仙洲人,在八方域待了七年,他對那些人眼神裏的野性與殺氣最熟悉。
那人只跟他對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松開他的腰,接住下墜的小魚,越過他丢進河裏,然後默然擦幹臉,啓步離開。
季雲琅視線放到他背後那把包裹住的兵器上,眯了眯眼,正待出手攔下他,前面突然傳來喊叫,“前街有人打架!不知道誰家小孩兒一挑十!大家快來看啊!”
“……”
季雲琅原地停了片刻,轉身跟着人群去看打架。
不出意外的話,這條街上能一挑十的小孩兒,只有他家有。
-
江晝剛下橋,林霄就冷汗涔涔地湊過來,“那果然是季雲琅……你還敢摟他,胡大哥你藝高人膽大啊。”
江晝神色如常,平靜道,“嗯。”
其實他剛才沒必要出手。
季雲琅都這麽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根本掉不下去。
退一萬步講,他就是掉下去也不能怎麽樣,身強體壯的大小夥子,冬天泡個冷水澡怎麽了?
江晝想到他被季雲琅劫走第一年的冬天,那年季雲琅剛滿二十歲,正年輕,肝火旺,一不順着他就要發怒。
那時江晝剛戴上兩條鎖靈鏈,身體哪兒哪兒都不适應,天一冷就嗜睡,人也變得沒精神,不想動彈。
有一天季雲琅偏偏來了興致,要他自己坐上來動,以此來表達愛意。
江晝身心俱疲,一點也提不起勁,半推半就做得一塌糊塗,中途還打了個哈欠,一整副被逼無奈敷衍了事的模樣。
這在季雲琅眼裏就成了江晝不願意對他表達愛,這還了得?
他拽着江晝到飄雪的室外,扒掉他的外袍,把他往結冰的泉水上一摔,問:“清醒了,還困嗎?”
江晝整個後背都貼上了冰,哪兒還能困,坐起來說,“不困了。”
季雲琅點頭,蹲下身捏他的腰,順着摸到他大腿,“那繼續?熱情一點,師尊。”
江晝熱情不起來,他要凍死了。
季雲琅把他按在冰上親,江晝為了不讓自己身體大面積接觸冰面,只得他說怎麽做就怎麽做,如他的願,趕緊讓他滿意。
季雲琅親他,輕柔撫摸他的背,愉快道:“冷就抱緊我,師尊,你再不賣力點,一會兒可要下雪了。”
江晝凍得血液都要凝結了,他越賣力,季雲琅越興奮,生生帶他鬧到下雪,一個翻身又把他按到了冰上。
冰火交融,冬雪藏春,飄飄欲仙。
完事後季雲琅屁事沒有,江晝這樣一寒一暖直接大發熱,癱床上暈乎了半個月,那時候他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飄飄欲仙。
季雲琅喂他喝藥,鑽進被他身體暖得熱烘烘的被子裏,吻他還殘留着藥液的唇,皺眉說:“真苦。”然後讓他張開嘴接着吻,非要親得嘴裏沒了苦味才放過他。
晚上季雲琅滿足地抱着他睡,臉埋在他頸窩,不知是聊天還是夢話,說:“你再多燒幾天,師尊。”
江晝已經好幾天沒說話了,一開口聲音還有些啞,問他,“然後給你暖被窩?”
季雲琅就笑,抱着他腰的手收緊,腦袋在他懷裏蹭,“你這麽想也行。”
話是這麽說,後來每到冬天季雲琅反而格外關注他的禦寒情況,一次也沒讓他發過熱。
季雲琅都長這麽大了,不會摔下河,身強體壯更不怕冷,所以江晝沒辦法給自己剛才在橋上的行為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其實也不需要解釋。
他就是好幾天沒見季雲琅,街上碰着了覺得真巧,所以順手想摸摸腰。
江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下次還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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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