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可愛

第32章 可愛

季雲琅推開門進房時,江晝正在桌邊泡茶,輕垂的眉眼映着燭火的光,聽到聲音,擡頭看來。

季雲琅關上門走近,把花藏到了身後。

其實江晝早看見了,他不說,收回視線,泡好茶,自己先坐下,問:“孩子安頓好了?”

“他都長大了,不用管。”

季雲琅走到他身邊,俯下身,臉和他挨得很近,問他:“師尊,喜歡我嗎?”

江晝這次手段太高明了,不論是在崖頂放煙花還是帶他回家,都讓季雲琅覺得不可思議。

他幾天前才剛決定再也不喜歡江晝了,現在一不小心就又要被他迷住。

江晝先不說話,向他身後看,直到季雲琅被他看得久了藏不下去,拿出花,他才挑起唇,微微笑了,接過花,說:“喜歡。”

話音剛落,季雲琅就抱住他,輕聲問:“那你這次會喜歡我多久?你準備這麽多,是不是要騙我很久,幾個月,還是幾年?”

江晝沒懂,喜歡不都是一輩子的事?季雲琅拿月、拿年來算,好像兩人遲早會分開似的。

“我不騙你。”江晝說。

“你分明一直在騙我。”季雲琅松開他,在他身邊坐下,兩眼直勾勾盯着他,“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你來自八方域?”

江晝拿花的手一緊,差點把花枝捏斷,随即他反應過來,不對,他慌什麽?八方域怎麽了,季雲琅不還跟那個光屁股的八方域變态交朋友麽?

他面色如常,回道:“你沒問過。”

言下之意,你不問,我不說,這可不算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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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琅不出聲,江晝用上肯定句,一字一頓清晰地說:“我不是仙洲人。”

這下可沒跟你打啞謎,更沒騙你,能滿意了吧?

“但是你在仙洲生活了很久,久到已經足以變成一個仙洲人了。”季雲琅凝視他的眼睛,“讓你心甘情願離開八方域來到仙洲的,是不是他?”

江晝:“……”

他不說名字,兩人卻心照不宣。

他突然這麽問,江晝答起來有點犯難,他要是回一個“是”,那也沒錯,他确實是跟雲晏來的仙洲,但是這麽答了,季雲琅絕對要生氣。

他要說“不是”吧,那還得找另一個理由搪塞,這就真的是在騙徒弟了。

見他不說話,一副糾結的模樣,季雲琅勾唇笑了笑,“我從小就疑惑,師尊,外面傳你是清霄門百年不遇的天才,但是你讀書用劍都一塌糊塗,平時呢,要麽在家閑着,要麽去外面游湖看月亮,睜眼吃喝玩樂,閉眼呼呼大睡,你這算哪門子的天才?”

他還不出聲,季雲琅就捏起他下巴看他的臉,“我去八方域後,發現那裏的人都是笨蛋,腦子根本不轉彎,你跟他們,是不是一脈相承?”

“……”

怎麽還罵人呢。

江晝把花摔到桌上,“不是。”

季雲琅:“你就是。”

江晝偏過頭不理他,季雲琅又突然叫他,“江晝。”

徒弟這麽多年第一次直呼他名字,江晝心裏一陣別扭,更不想理他了。

季雲琅說:“我從小就知道,外面關于你的傳聞都是假的,你不聰明也不勤快,每天澆澆花種種草就是你最大的運動量了。”

江晝心裏反駁。

瞎說,為師沒給你做玩具嗎?沒陪你練劍嗎?為師明明一整天都在動!

季雲琅把他臉掰過來,“你這麽懶,還能堅持雷打不動每天都去找雲晏,是不是因為,你真的很喜歡他?”

這回江晝理他了,“不是。”

季雲琅笑,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裏,自顧自地問:“你親過他嗎?”

江晝:“沒有。”

季雲琅:“解過他的衣服嗎?”

江晝:“沒有。”

季雲琅:“那跟他上過……”床字沒說出口,江晝捂住了他的嘴。

“你能不能,”江晝跟他聊天似乎非常不愉快,皺起眉,眼底浮上冷意,“別這麽惡心。”

季雲琅一怔。

江晝說完就意識到不對,可能會讓徒弟誤會,于是松開捂他的手,在季雲琅亂想前捧住他的腦袋,在他嘴上重重親了一口,然後面無表情解釋道:“不是說你。”

“……”

他不想跟季雲琅聊天了,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花,去找新的花瓶接清水,準備插起來。

一直等他忙完,把花瓶放到桌上,季雲琅都還坐着不動。

江晝拿手指沾了點花瓶裏的涼水,往他臉上戳,一戳,發現很燙,他俯下身,整只手都覆上了季雲琅的側臉,掌心傳來不尋常的熱意,他這才意識到,季雲琅應該是發熱了。

徒弟這麽年輕,一下午一直好好的,活蹦亂跳,怎麽會突然生病?

季雲琅不擡頭,江晝就只能蹲下身仰起頭去看,握住他的手問:“頭暈?”

這種日常的傷傷病病江晝太熟了,戴鎖靈鏈那五年簡直家常便飯,犯起病來難受得很,不想動也不想理人,他默認季雲琅是暈得厲害了,站起身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在他膝彎一托,把他抱起來往床上去。

他這一抱讓季雲琅回了神,下意識圈住他脖子,那雙紫眸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

江晝一垂眼,就能看到徒弟臉紅得不尋常,他有些擔心,低下頭拿額頭碰了碰他,發現又沒那麽燙了,疑惑道:“哪裏不舒服?”

已經到了床邊,他把季雲琅放到榻上,這是不久前他親手鋪的床,又綿又軟,季雲琅睡着一定舒服。

季雲琅說:“我沒生病。”他躺到床上了,順便圈着脖子把江晝也帶下來,兩人一起陷進蓬松綿軟的被子裏,季雲琅看起來心情很好,臉依然紅紅的,唇輕輕挑起,問:“你關心我?”

當然了。

江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捏捏他發燙的臉,“你從小生病,我哪次不關心?”

季雲琅笑意更深。

其實他從小身體就好,不生病,不過為了留住江晝,他會隔幾天“生一次小病”,隔幾個月“生一次大病”,每到這種時候江晝就會哪兒也不去,留在觀海峰照顧他。

不然江晝每晚都會跑去找雲晏,他也每晚跟着,看他們親親密密一起游湖,說話間挨得越來越近,江晝就差坐雲晏的輪椅上了。

要說江晝不喜歡雲晏,他是絕對不信的,都那樣了還不叫喜歡,那江晝對他做的這些,就更算不上喜歡了。

季雲琅想到心裏就發酸,不笑了,把他抓進懷裏抱緊,說:“我以前,看你跟雲晏那麽好,他身體差,你就給他披衣服倒水關心他,經常陪着他,我就覺得你肯定是喜歡他那種病恹恹的模樣,我從來不生病,所以你不管我。”

江晝:“……”

“你不生病,”他說,“我管你什麽?”

季雲琅手本來在他身上摸,聞言一頓,不滿地擡起頭來看他,“對啊,我不生病,你管我什麽?只有我傷了、病了、快死了,你才會多看我兩眼,過來照顧我關心我,平時你就一直陪着雲晏,有時候說好要陪我,他那邊一有人來叫,你就又走了,這樣你還說不喜歡他?我看你喜歡他喜歡得很。”

季雲琅越講越氣,不想摸他也不想抱他了,把他拽起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麽殺他,師尊,我說一下,你看對不對,你喜歡雲晏,但是雲晏不喜歡你,你這麽多年一直對雲晏單相思,那天他突然讓你娶雲姝,你接受不了,雲晏不愛你就算了,竟然還把你推給別人,所以你一氣之下殺了他,但是殺了他不代表你不愛他,生前就愛而不得,他死了你心裏只會更念着……”

江晝捂住他的嘴,聽得犯惡心,腦子都疼了。

“我……”

季雲琅抓下他的手,打斷他:“沒事,你不用跟我解釋,我這麽喜歡你,什麽接受不了?你嘴上哄騙我,心裏念着他,這麽多年都是這樣,我早就習慣了。只要你還在我身邊,那就怎麽都好,我都能接受,你找我總好過去找別人。”

“……”

江晝憋得想死,現在只恨自己沒有一張跟徒弟一樣妙語連珠舌燦蓮花的嘴。

季雲琅上了頭,強硬地攬過他的腰把他帶進懷裏,上手撕扯他的衣服,“師尊,你成親那天晚上,我最後悔的就是讓你看雲晏的臉看了一整晚,我讓你那麽舒服,你卻眼裏心裏都是他,我問你,你跟我做的時候,到底有幾回是想着我,又有幾回想着他?”

江晝實在忍不住了,季雲琅邊說他腦子裏邊想畫面,憑着他對雲晏的惡心程度,立刻就要吐,季雲琅已經撕他衣服撕了一半,正準備把他往床上壓,江晝猛然出手推開他,整個人趴到床邊,“哇”一聲吐了出來。

“?”

季雲琅驚詫地看着他,氣笑了,“我還沒碰你!”

江晝:“不是……嘔……”

眼看他吐得難受,季雲琅過去給他拍背,又下床給他倒水,喂到他嘴邊。

江晝漱完口,攏好自己半掉不掉的衣服,看着季雲琅,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想了想,再次強調:“我真的,”不喜歡雲晏。

卡了。

卡了。

卡了!

一晚上沒卡,這時候卡了!

季雲琅在等着聽他說。

江晝:“我……。”

江晝:“…我…。”

江晝:“……我。”

江晝閉嘴。

好一個“我我我”,接連三個“我”,“我”出了一個心虛無措,“我”出了一個百口莫辯,“我”出了一個……

“我知道了。”

季雲琅開口打斷他。

江晝:“……”

為師什麽都沒說,你知道什麽了?

季雲琅指尖凝出靈光,去清理他剛剛吐的地方,然後跟他說:“是我不好,不該戳你痛處,也不該強迫你。有些事我自己心裏知道就好,不應該說出來讓你尴尬。”

江晝:“……”

季雲琅看向他,神色如常,擺出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把他被撕壞的衣服攏好,“師尊這麽不舒服,那今晚先各睡各的吧,我看你這裏房間很多,你走還是我走?”

江晝嘆了口氣。

徒弟真的,越長大,越難搞。

他手撐在床上,朝季雲琅挪近了一點,一只手按上他大腿,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靈光一閃,摸出了他的乾坤袋。

季雲琅的所有東西都是他給的,他想拿什麽都拿得到。

他去季雲琅的乾坤袋裏掏,因為要帶孩子,所以季雲琅裝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物件,江晝找了半天,才拿出自己想要的——季雲琅之前用來綁他的綢帶。

季雲琅的所有繩鎖都被他毀了,現在只剩那個軟軟的綢帶能拿來綁人。

他握住綢帶一角,抓起季雲琅一只手,往上纏了幾圈綁好,然後把另一端綁到自己手上,把他推倒在床上,蓋好被子,擡手揮滅了燭火,在一片黑暗中抱住他,意在無聲告訴他——

雖然為師這裏有很多房間,但是你哪兒也別想去,乖乖在我身邊睡覺吧!

“你……”季雲琅擡了擡自己被綁住的手腕,順着繩子摸到他的手,問,“什麽意思?”

江晝說不了話,腦袋跟他湊得很近,用呼吸聲告訴他:乖一點,少問,快睡。

幸運的是,徒弟的小腦袋瓜很聰明,看他這樣,知道他是在示好,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就伸手一撈,把他帶進懷裏,說:“睡吧。”

門外扒着窗戶縫偷看半天的琥生:“……”

他摸摸自己左肩的小貓,又戳戳自己右肩的小蛇,轉過身靠着牆蹲坐下來,悄聲說:“你們看見了嗎?他都吐了!他真的有寶寶!”

炭炭跳到他面前,搖搖頭。

琥生一臉高深莫測,擺擺手,“你一只小貓咪懂什麽?果然,大哥的這個競争對手十分強勁,等再見到大哥,我一定要鼓勵他不要氣餒,堅持下去,一定能追到嫂嫂的!”

說完,他就撈起小貓放到自己肩頭,邊給自己打氣邊回房間睡覺了。

房內把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的兩人:“……”

“師尊,”季雲琅說,“孩子夢游,話本讀多了,你能理解嗎?”

江晝:“嗯。”

江晝補充:“我不能生的。”

季雲琅:“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季雲琅到了時辰自然睜眼,習慣性地去攬睡懶覺的師尊,卻摸了個空。

他心裏一慌,急忙擡手,手腕的綢帶還在,順着綢帶一扯,看到了身前被子隆起的一團。

“……”

他徹底清醒了,呼吸微重,眉頭皺起,說:“起來。”

江晝在幹什麽?他都說了不用做這種事。

江晝很不熟練,牙會磕到他,有些疼,季雲琅不太舒服,坐起身掀開被子,掐住江晝的臉讓他擡頭,“都說了不……”

他突然動作讓江晝毫無準備,嘴角被撐得紅,蹭得潤,就這麽擡起頭來跟他對視。

然後低頭,當着他的面,啾了一口。

“……”

他前面那麽賣力季雲琅都不喜歡,啾這一口反而被啾舒服了,季雲琅不掐他臉了,往他嘴邊送。

後來季雲琅給他擦幹淨臉,湊近輕吻了吻他的唇角,問:“為什麽突然這樣?”

他這麽問有私心,他喜歡江晝對他好,卻不喜歡江晝藏着心思對他好,這種事他不需要江晝做,江晝主動來做,必然有原因,總不能是單純因為想吃。

江晝說:“因為想吃。”

“……”

季雲琅把他撲到床上,“大早上就來騙吃騙喝,你還要臉不要?”

季雲琅臉還紅,眼尾留着縱情後的餘韻,江晝仰躺在榻上打量他,然後抱住他,在臉頰最紅的地方親了一下,“可愛。”

接着不等季雲琅說話,就認真注視着他的眼睛,說:“我不喜歡雲晏。”

季雲琅原本正因為他前一個吻和那句“可愛”開心,唇都挑起來了,一聽他後一句話,瞬間不笑了。

看吧,這就是江晝的心思,先親近他讨好他,再引出那句話,好讓他繼續死心塌地。

動動嘴皮子誰不會?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季雲琅要是年紀再小點,就真的被他騙到了。

季雲琅面無表情伸出手揉他的嘴角,像在逗弄他,随口道:“哦,那你喜歡誰?”

江晝:“……”

季雲琅不信。

他醞釀了一整個晚上,季雲琅不信!

他抓下季雲琅的手,問:“要我證明?”

季雲琅笑,還在逗他,“行啊,你怎麽證明?”

這時,門外傳來琥生叩門的聲音,“那個姐姐說,她很快要和江仙師成親了,剛剛送來了請柬,要請你們過去。”

季雲琅面色一陰,抓着兩人之間長長的綢帶把江晝整個人繞住,托着他一用力,把他抱坐到自己腿上,“江仙師,你又要成親了?”

江晝面不改色,“嗯。”

“……”

季雲琅沉下臉。

江晝說:“搶婚。”

季雲琅:“我才不搶,你敢成親,我們就一刀兩斷。”

“不用你搶,我去。”江晝把纏在身上的綢帶解開,“你在家歇着。”

季雲琅不,“我在家歇着,你跟人跑了我都不知道。”

江晝點頭,“那你去,我在家歇着。”

“?”

季雲琅腦子亂了一陣,又很快理清,神色和緩下來,“要跟她成親的不是你?”

江晝疑惑,“我還沒說。”

你怎麽知道?

“你是笨蛋,我又不是。”

季雲琅盯着他,正要再說什麽,指尖突然靈光一閃,五大派又給他來信了。

他皺了皺眉,把江晝的腦袋按到懷裏,不讓他看,然後亮出信件。

信上,五大派先問候了他一路舟車勞頓是否辛苦,覺得蓬萊島怎麽樣,又說,想約他出來見一面,聊聊八方域和他師尊的事,下面附帶了時間地點。

季雲琅讀完就擡手揮滅靈光。

江晝現在就在他懷裏,跟五大派還有什麽好聊?

江晝偏着頭,看得一清二楚,暗中記下了時間地點,問季雲琅:“不去嗎?”

季雲琅不滿,捏他腰,“誰讓你偷看?”

江晝把頭偏回去,“沒有,沒看見。”

“……”

“師尊,”季雲琅叫他,“你自己是笨蛋,就覺得大家都是笨蛋?”

江晝:“不是。”

江晝:“你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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