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相好
第48章 相好
一覺睡得熟,金乾過來給季雲琅換藥時,江晝正攬着季雲琅,腦袋靠在他臉邊,兩人誰也沒醒。
季雲琅睡夢中感覺身上不對,稍微清醒點了,擡手一摸,在胸口摸到一只不屬于江晝的手,問題是再往下摸,這只手覆蓋下的,又的确是江晝的手。
他疑惑,把那只陌生的手抓住丢開,心滿意足地摸上搭在胸口的師尊的手,閉上眼又要睡去,緊接着聽到耳邊響起一句:“談情說愛抱着睡覺,藥也不喝,挺惬意啊。”
“當然了,”季雲琅回,“第一次在你這裏這麽舒坦。”
金乾抱着胳膊在一邊,看着床上摟抱在一起的兩人,嘲諷道:“他離你再近點,能把半個身子的血給你壓出來。”
季雲琅聞言,擡起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把江晝又往身邊攬了攬,順便扯過被子蓋住他。
金乾問:“什麽人?”
季雲琅不告訴他,“他不管是什麽人,都不是你趁我們睡覺,進來偷偷摸他手的理由。”
“別把我講得那麽猥瑣,”金乾坐到床邊,給他換藥,又問,“第一次見你帶人來,很喜歡?”
“嗯。”
“喜歡到什麽程度?”
這個問題很抽象,季雲琅不答,金乾問得更具體了些,“他死的話,你會不會跟他一起死?”
繼宋揚後,季雲琅再次聽到有人把“江晝”和“死”兩個字聯系到一起,說這話的還是梅廬最頂尖的醫修,他心裏有些慌了,把江晝的手從自己胸口抓出來,壓到被子上,說:“梅神醫,你再摸摸。”
金乾不動,季雲琅改口,“金神醫。”
金乾“嗯”了一聲,掌心聚起靈光,又覆上江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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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琅看不見,只在良久後,聽到上方傳來的一聲長嘆。
“……”
“什麽意思?”季雲琅問,“該準備後事了?”
金乾不說話,回了他第二聲長嘆。
然後收回手,轉身離開了。
“……”
江晝睡着覺感覺喘不過氣,睜眼才發現被徒弟緊緊摟在了懷裏,點着香,季雲琅現在雖然不疼,但是身上的傷都是實打實的,抱這麽緊,江晝已經看到一些傷處滲出了淺紅的血跡。
“雲琅,別抱這麽緊。”
江晝想讓他松一些,季雲琅不,手臂收得更緊,聲音壓得很低,在他耳邊,“江晝,你要是敢死,我也不活。”
“?”
江晝把自己一只胳膊抽出來,去摸他額頭,摸不出來,又拿自己額頭去碰,随後疑惑,“沒發熱。”
他以為季雲琅又想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先安撫性地摸摸他頭發,然後用了些力,強行把他雙臂從自己身上拿了下去。
季雲琅又說:“師尊,你別死。”
江晝看着他身上滲出越來越多的血跡,回:“這話應該,我對你說。”
誰一副快死的樣子,心裏沒數嗎?
江晝避開季雲琅再次的擁抱,好一陣親親摸摸把他哄在了床榻上,然後下床去找那群兇兇的小孩,讓他們來給季雲琅重新處理一下傷。
又被好幾個小孩同時瞪了好幾眼,還有幾個叽叽喳喳開始教訓他,江晝面無波瀾,指指床上,“快去。”
幾個小孩異口同聲道:“哼!”
江晝總覺得他們會讀心,很可怕,不願意離得太近,就坐在房間中央的桌子旁,遙遙關注着季雲琅。
這時,聽到門外“喵喵”兩聲,金乾抱着金炭炭走了進來,卻沒往季雲琅在的床邊去,反而坐到桌前,和江晝面對面。
江晝見到炭炭,下意識先往下看,炭炭害羞地捂住,金乾惋惜道:“我這裏的醫修,還不夠格給老虎噶蛋蛋,所以讓金金逃過一劫了。”
江晝瞥了眼他滿手抓痕和臉上那個明顯是被大老虎扇出的超級大爪印,從他手裏接過小貓,指尖飛出靈光,把金炭炭洗得幹幹淨淨,讓它變回黑小貓,然後說:“他叫炭炭。”
不叫金金。
炭炭驕傲地跳上江晝肩頭,昂着腦袋蔑視面前這個金光閃閃的人類。
金乾:“好吧,沒有緣分的小貓咪。”
說完小貓,他面色轉瞬變得凝重,指着床榻的方向,壓低嗓音跟江晝說:“這位家眷,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他的眼睛,不太樂觀,嚴重的話……”
他頓了頓,挨近江晝,放輕聲音,“可能會失明。”
江晝搭在桌上的手一緊。
“怎麽算嚴重?”他問。
金乾搖搖頭,嘆氣,“我說多了你也不懂,總之治得好就恢複,治不好就失明。”
江晝改口,問道:“那應該怎麽治?”
“這個呢,我就開門見山,雲琅也是我們的老顧客了,我這裏一向是給多少錢,出多少力,”金乾邊說邊去摸小貓頭,微笑,“上不封頂。”
江晝想了想,問:“你這裏,有沒有,大一點的房間?”
“?”
幾個侍童給季雲琅重新處理好傷口,又叮囑他幾句,一先一後出去了,季雲琅叫了江晝幾聲,沒人應,只有炭炭“喵喵”着跑過來,跳上床,蹭了蹭他的手心。
季雲琅反手拍拍他腦袋,“金金?”
“喵喵!”炭炭生氣了,季雲琅又改口,“是炭炭。”
炭炭點點小腦袋,低下頭,往他手腕一道淺淺的劃痕處舔了舔。
季雲琅原先為騙江晝過來,割了手腕,讓鎖靈鏈染上血,後來去找炭炭并肩作戰,被看見了,炭炭急得拿腦袋狠狠拱了他的腰。
季雲琅當時伸手過去想讓它給舔舔,黑虎吼了他一聲,偏過頭,全身的毛毛都在告訴他:不舔!等着被江晝看見吧!
季雲琅說:“好吧,那我一會兒就一不小心死掉,死前什麽也不說,只告訴江晝四個字。”
黑虎耳朵動了動。
他捏捏黑虎耳朵,一字一頓道:“小心炭炭。”
“喵!”炭炭一驚,急忙轉過頭來舔舔,把他手腕的血止住,傷疤消淡。
季雲琅不滿意,“消得幹淨些。”
炭炭拒絕了,用腦袋把他拱開,繼續兇狠地對峙面前那些八方域人。
季雲琅只能作罷,把袖子撸下來,對炭炭說:“不要跟我耍你那些小貓心機,這麽淺的傷痕,江晝根本注意不到,你有本事說人話,去告訴他。”
炭炭撇過腦袋,不想理他。
結果這麽久過去,兩人形影不離黏在一起,江晝還真的沒注意到他手腕上那個很淺的疤。
炭炭現在又來舔舔,把原先留下的傷疤消得一幹二淨,季雲琅身上其他地方的傷口太深太重,就算是神醫小貓也無能為力,只能先讓他慢慢養,等快養好的時候炭炭再來幫他痊愈。
季雲琅手臂擡起,輕輕摸小貓,問:“江晝罵你沒有?”
炭炭搖頭,“喵喵~”
江晝留下炭炭保護季雲琅,是因為他清楚炭炭的能力,現在變成這樣,換正常人早就應該懷疑,然後從這只小貓查起,看它為什麽突然變弱,連一個人都護不住。
好在江晝并不算個正常人,沒辦法在擔心徒弟之餘再關心其他事情,基本上就是季雲琅說什麽他信什麽。
季雲琅把小貓抱到臉邊,保證道:“沒事,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我的傷,想不通別的,你別害怕。”
炭炭才不怕,自信地喵了兩聲,甩着長尾巴去掃季雲琅的臉。
季雲琅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去找他,急一點,讓他以為我出事了,這樣他就會趕緊回來。”
炭炭才不幫他騙人,閉着小嘴不出聲,就當沒聽見。
季雲琅已經學會拿捏小貓了,把它抱近輕聲哄:“那我親你一下,你幫幫我,好不好?”
炭炭聽到這話,直接從他手上掙脫,跳下床,頭也不回地出門了,走之前還回頭,特別兇地朝他“喵”了一聲,表示自己很不高興。
季雲琅莫名其妙,它不是很喜歡被親親嗎?小動物的心思果然難以捉摸,還是江晝簡單。
想到江晝,他唇角又不自覺帶上笑,師尊突然離開,留他一個人在房間裏待這麽久,等回來了,他就又有機會鬧,他一鬧,江晝就要來哄,江晝最近總是哄他,不顧自己講話不順溜也要說些好聽的來讓他開心。
真是笨死了,腦子笨,嘴也笨,季雲琅現在一想到他,心裏就甜滋滋,又想,他的傷一輩子不好,江晝就要這樣守着他,哄他一輩子,這種方法确實比從前那樣要好用多了,他不該讓江晝恨他、怕他,就是該想盡辦法讓江晝喜歡他,心疼他,然後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
季雲琅盤算着一會兒怎麽鬧,要把握好度,不能讓江晝太慌,也不能讓他不慌,最好能磕磕絆絆逼出幾句告白的話,再讓他保證會和自己永遠在一起,然後……季雲琅想了想,然後再親一下,就不鬧了,他又不是真的怪江晝,自然也不想讓師尊心裏不舒服太久。
然而他等了很久,久到都睡了個回籠覺,江晝還不回來。
季雲琅一個人躺得既無聊又煩躁,連小貓也不來陪他,心思逐漸變了,這下就不是小鬧,等江晝回來,他要大鬧,然後怎麽哄都不理,一口也不親,讓江晝難受一整晚。
他在屋裏想着,炭炭一只小貓坐在屋外生悶氣,滿腦袋都是季雲琅要靠“親親”來跟它做交易,上次也是,親它根本不是因為喜歡它,是想利用它!
他們人怎麽這麽壞,小貓就不會這樣,小貓親誰一定是因為喜歡誰,它以前覺得季雲琅是弟弟,那肯定也是小貓,所以季雲琅第一次親它,它非常開心,第二次親它,它同樣非常開心,現在季雲琅要第三次親它了,它的小腦袋瓜卻突然通透了。
第一次是因為要和江晝通信,第二次是想讓它幫着騙江晝,第三次是要它幫忙找江晝!
弟弟根本不喜歡小貓,他就喜歡江晝,就連親小貓也是為了江晝!
炭炭要氣壞了,小爪子在地上亂踩,突然感覺身上一輕,金乾不知道何時走到了門口,抱起它就激動地一通亂親,嘴裏念叨着,“黑色金金也是金金~親親金金~真是招財進寶的好小貓~”
炭炭連着十幾巴掌拍他臉上,跳下去氣沖沖跑遠了。
有病的人!
季雲琅聽到屋外有動靜,緊接着有人開門進來,他皺起眉,問:“他人呢?”
金乾驚訝,“你看不見,我還以為你會把我認成他。”
“不會,”季雲琅說,“我認得清他。”
“是聞得清吧。”金乾走近,拽來一個椅子,坐到了他旁邊。
“你那個相好,他今天得晚點回來。”
“為什麽?”
“因為我跟他說,”金乾調整了一下他眼上紗布的位置,“你要瞎了,想救你,就用他的眼來換。”
“你……”季雲琅停了停,“你們學醫的這麽騙人,不怕遭雷劈?”
“不想知道他什麽反應?”不需要他回答,金乾自顧自接上,感嘆道,“那真是毫不猶豫,當機立斷,問我什麽時候安排換眼,他随時都行。而且他身上的錢……堆滿了我整個大廳還往外溢,我差點淹死在裏面,半個時辰前剛爬出來。說真的,這樣的相好你哪裏找的?”
季雲琅只聽重點,語氣凝重,“你收他那麽多錢?”
“人家要給,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就說了一句‘錢越多,治療越到位’,他就要把家底掏空給我,結果快把我淹死了,他家底都還沒空。”
“能有這種財力的……”金乾放低聲音,問,“五大派的人?”
“錢确實是在五大派賺的。”
至于別的,季雲琅不說。
兩人沉默,不久,季雲琅問:“他人呢?真送去挖眼了?”
金乾:“嗯。”
“那我現在就挖你兩只眼珠,等他回來,給他換上。”
金乾嘆氣,“真的沒想到,你這種三天一小傷五天一大傷,十天就要鬼門關走一趟的人,竟然有時間談情說愛,而且還這麽會談,真好,真有錢,真般配。碰到這樣一個願意為你花錢的男人,就……”
季雲琅不耐煩了,不想跟他繼續聊下去,問:“他在哪?”
“換眼啊,我和他說越早越好,現在最好,他就進去了。”
季雲琅冷笑,“信不信我把屋頂的珠子拆下來塞你嘴裏?”
他脾氣不好,金乾不敢跟他開太久玩笑,解釋道:“我是替你考驗他的真心,他愛你,我才有必要救他性命,我騙他去檢查了。話說在前面,我們家一向收多少錢出多少力,這你知道的,他這個情況,”金乾嘆了口氣,“那一屋子錢,都不一定夠。”
季雲琅最聽不得醫修只嘆氣不說話,“別打啞謎。”
金乾搖搖頭,起身離開,留給他一句,“等我查出來吧。”
“……”
他越這樣,季雲琅心裏越亂,差點就要強撐着下床去找江晝。
剛坐起身,江晝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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