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流氓

第57章 流氓

“撿的啊。”

“在八方域?”

“嗯。”季雲琅手指勾勾繞那根銀鏈,“撿到它的第一天,我就想回來找你。”

“不撿到它,也可以。”

季雲琅垂眸,“沒有它,我打不過你,更抓不走你。”

“為什麽,有了鎖靈鏈,才想回來找我?”

江晝早就想問了,他覆上季雲琅的手,一起觸摸頸上的銀鏈。

“你希望我,一直很弱?”

“不是。”

季雲琅否認,随後就不出聲了。

“那是因為什麽?”

季雲琅別過頭不理他,江晝追問,問得煩了,季雲琅不在他腿上坐,下了地,江晝又攬着他的腰把他帶回來,“告訴我。”

“我那時覺得,你不喜歡我還跟我睡,欺騙我的感情。”

季雲琅垂眸,偏開臉不看他,“就想報複你。反正你都不喜歡我,我不用再追你了,也不跟你談情說愛,只需要給你戴上鎖靈鏈,把你帶回家欺負。”

江晝捏他臉頰,讓他臉偏過來跟自己對視,“我要是不喜歡你,你哪有機會,給我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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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要問,季雲琅也不忍了,跟他臉對着臉。

“那是因為你這個人好吃懶做,貪圖享樂,水性楊花,你不喜歡我,但是跟我睡過了,覺得舒服,就想讓我接着喜歡你,跟你親熱,所以才故意被我戴上鎖靈鏈,讓我把你帶回家養着。”

“明明對我那麽壞,把我送去八方域,我回來找你時,你還表現出一副多喜歡我的樣子,親你你也不躲,我都把你衣服扒光了你還主動抱我……你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麽這樣?”

季雲琅聲音放輕,“跟我在那兩年裏想的,很不一樣。”

他在八方域恨了江晝兩年,每天都想着再見時江晝會讨厭他、惡心他,他要是帶了很多人闖出去,可能還要怕他。

他猶豫了很久,才決定要出去找江晝,反正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江晝讨厭,他這麽多年都是單相思,早習慣了,沒什麽受不了的。

那群被他帶出去的八方域人興奮不已,蠢蠢欲動,季雲琅看着他們,甚至有些惡劣地想,他們最好當着江晝的面,把仙洲掀個底朝天,給所有人帶來絕望和毀滅,讓江晝看看這個被他厭棄的徒弟變得到底有多冷酷、多殘忍、多壞,而這一切,都是拜他這個師尊所賜。

反正江晝注定會讨厭他,季雲琅這麽活着也沒意思了,他去找江晝,被打也好,被罵也好,他要強迫江晝,占有江晝,然後讓那群野蠻的八方域人把一切都弄得一團亂,大家都別好過。

大不了一起死。

誰能想到等他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讓自己變得又冷酷又殘忍又壞地出現在江晝面前,江晝既沒怕他也沒讨厭他,看他的眼神反而有一種“你終于來了”的放松感。

季雲琅冷酷地放狠話,江晝親他。

季雲琅殘忍地掐他腰,江晝蹭他。

季雲琅使壞用力咬他脖子,江晝整個人纏上了他。

季雲琅不動了,盯着江晝看,原本充斥着絕望和毀滅的眼裏逐漸浮上了一絲不解。

江晝為什麽這麽主動?

為什麽不讨厭他,不罵他,不打他?

他就這麽舒服?

貪圖享樂,水性楊花,不要臉!

預想中會遭到的冷眼和怒罵沒來,反而被親親熱熱地纏住了,季雲琅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自己這兩年白恨了。

連帶着他的冷酷,他的殘忍,他的壞,都消融在了江晝對他主動的吻和擁抱裏。

帶江晝住進那座宅子的時候,他想,江晝可能,也沒那麽讨厭他。

可前兩年江晝锲而不舍想殺他,又讓他覺得,師尊心裏果然是讨厭他的。

“師尊,”季雲琅給自己想得有點難受,開口叫他,“不管你想去哪,先讓梅乾幫你把病治完,好不好?”

江晝想了想,“這個醫修,你很信任他?”

“我以前每回從八方域出來,快死的時候,都來找他。”

季雲琅看着江晝的臉,“以前的八方域很不好,我不找他,活不到現在。”

江晝剛想問他,有骨龍保護,你為什麽還要讓自己受那麽多傷,随即意識到,他是師尊,師尊怎麽會知道骨龍的存在?幸好他沒問出來,要是問了,季雲琅就要懷疑他是胡夜了。

他正想着,季雲琅就緊接着說,“不過後來好多了,有個人幫了我,在八方域,送了我一條龍……”

“等等。”

江晝打斷他。

腦子裏想了一陣,問他,“你第一次,來這裏,是什麽時候?”

“剛打開八方域通道的時候,”季雲琅思索,“大概是我進去一年之後,怎麽了?”

江晝問:“那時候,你出來過?”

“對啊,我發現通道的第一天就出來了。”季雲琅莫名其妙,“八方域是什麽很好的地方嗎?我找到路了還不走。”

“你……”

江晝腦子亂了,他當初去八方域找季雲琅,明明親眼看到他把通道藏起來,一整副不願意出來、就要留在這裏受罪的模樣,江晝把這一切歸因于季雲琅恨他,在賭氣。

他一直以為季雲琅是兩年後才出的八方域。

“你那麽早就出來,”他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季雲琅被他問得想笑,“就是你把我扔進去的,我好不容易出來了,還去找你?”

江晝:“……”

江晝:“也有道理,但是……”

“我出來後,有很多傷。”季雲琅說,“不敢回家找你,也沒地方去,就在仙洲亂跑,半路暈死,被梅乾撿回來了。那時候他把我治好,要收錢,但是我沒有,他就讓我先欠着。”

江晝:“你治完傷,又回八方域了?”

“嗯,”季雲琅目不轉睛跟他對視,“不是你把我扔進去的?我跑出來沒死成,當然要回去。”

江晝點頭。

他沒想錯,季雲琅果然跟他賭着這口氣。

季雲琅不滿,“你這是什麽反應?你不愧疚?”

“沒有,我一直,很愧疚。”江晝抱好他,“以前是我,不夠關心你,我……”

江晝忽然有種強烈的要卡的預感,及時住了嘴,季雲琅催問:“你什麽?”

江晝搖頭。

季雲琅捧起他的臉,“把話說完,江晝。”

江晝不張嘴。

為師卡了!說不完了!

雖說他近些日子為了哄徒弟,嘴裏不停說情話,早暴露出了講話上的問題,但季雲琅不提,江晝也就當沒有這事,他和徒弟難得這麽親密,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但是不重要歸不重要,卡的時候強行說話,要麽失聲,要麽結結巴巴,讓他當着季雲琅的面這樣,他還是做不到。

季雲琅又催他,“快說。”

江晝在心裏妙語連珠。

說說說,說什麽說,知道師尊不太方便你就懂點事,別催,別鬧,等為師醞釀好了自然會說。

也沒幾句,就是“以前是我不好”“我現在特別喜歡你”“以後一定對你好”之類的話,季雲琅就愛聽這個,百聽不厭,每次一聽,腦袋上都要開一朵花,就江晝這兩個月說過的頻次來看,季雲琅腦袋上都能開出一整片花田了。

江晝靜靜盯着他,心想,花田小徒弟,煩人的花田小徒弟,又可愛又煩人的花田小徒弟。

江晝又斷開不說了,季雲琅心中疑惑,梅神醫明明跟他保證過,江晝講話這方面在對症下藥,怎麽這麽久了都不見效?

江晝很相信自己的預感,卡了就是卡了,堅決不往下說。

季雲琅也就不催他了,跟他安靜待着,誰也不出聲。

良久,季雲琅開口:“對不起,師尊。”

沒頭沒尾,突然冒出的一句道歉。

江晝:“嗯。”

季雲琅攔了鴿子,看到上面的字,來跟師尊道歉了。

“師尊,我的傷沒什麽大礙,但是我真的擔心你的身體。”

季雲琅臉和他挨近,聲音放輕,不知哄他還是求他,“你好好配合神醫治病,等你治好了,我們……”

他湊到江晝耳邊,說了很久。

江晝瞳孔微微收縮,眼神直接變了,有些東西,心裏想和耳邊聽,是很不一樣的,尤其還是季雲琅一字一句在他耳邊說出來那些大膽的、撩撥人的話,一邊說,唇還一邊在他耳旁蹭,給自己說得心動了還要笑,往他臉上親,熱熱的,很癢。

季雲琅昨夜不是很配合,江晝沒有太滿足,也可能是他太急,吓到了徒弟。

江晝第一次從那個視角看季雲琅,太喜歡了,把他撞得很紅。

水聲和撞擊聲最響時,也是季雲琅最羞的時候。

江晝呼吸有些急,心想,不能再讓季雲琅在他腿上坐了,他推季雲琅,季雲琅不動。

似乎是感覺到他躁動了,季雲琅抱緊他,在他耳邊笑,“喜歡這個?師尊早說啊,我……唔……”

江晝掰過他的臉來親,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原本要更用力,顧及到他沒好全的傷,稍稍收了收。

季雲琅就喜歡他這樣,熱情回應,扣住江晝的後腦,比他吻得深,要不是梅乾嚴格禁止他們同房,他今天就要在這裏把江晝吃透。

正想着,江晝就突然起身,托着他的臀把他壓到了桌上。

“?”

手被按到一邊,急切的吻落到脖頸,衣帶被扯了開,季雲琅直接愣住了。

他只是想想,江晝是真的準備在這開吃了!

他推江晝,偏過頭去躲,“師尊,這是外面,有人……”

好在江晝尚存理智,沒真的在外面扒他,連帶着被扯得松散的衣服抱起來他,在他耳邊吻,說:“回房。”

“……”

不能回房,就算回房季雲琅也不會跟他一起開吃。

季雲琅說:“不,你先治好病。”

江晝也跟他商量,“回了房,我就留在這,治病。”

季雲琅捏他下巴,“師尊把我當什麽了?你要拿這個跟我交易?”

“不是,不交易,”江晝湊近來吻他,直白道,“想要你。”

季雲琅心頭一動,盯着師尊的臉,唇角微揚,腦袋上簡直要當場開出小花。

江晝要抱他回房,季雲琅直接從他懷裏跳了下來,站遠幾步,理好衣服,“沒得商量,師尊,你不治好病,我們不做。”

江晝微微垂眸,盯着某處看,季雲琅順着他的視線,發現他在看自己的腰。

不讓碰,就用眼神耍起了流氓。

江晝問:“那個醫修,你信任他?”

“嗯。”季雲琅看向不遠處剛從樓裏出來的那個金光閃閃的身影,“他很多次救我性命,雖然也要了我不少錢。”

江晝點點頭,沒說什麽,但季雲琅就是隐約覺得,他又有點醋了。

“當然,我付給他的錢都是從師尊這裏要來的,”季雲琅過去,親昵地牽起江晝的手,“師尊所有錢都願意給我花,對不對?”

“嗯。”

季雲琅笑,“師尊對我最好。”

江晝看他的眼神溫柔,揉揉他腦袋,“既然你信任他,那我就,讓他治病。”

“好。”

季雲琅當即要拉着江晝去找那群神醫詳談,江晝卻又反手把他拽了回來,“正式治病前,我們先去個地方。”

-

觀海峰。

季雲琅跟江晝手牽手,踏進了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從上山起,他的眼神就不太對了。

這山曾經被他燒過,現在卻又恢複了原樣,甚至比原先還要繁茂,江晝跟他解釋,“清霄門,怕你。”

“怕我什麽?”季雲琅不解。

“怕你是壞蛋,你的家被毀了,要發怒。”

季雲琅失笑,抓着他的手甩動了一下,“你才是壞蛋。”

院落一角放着一架新的秋千,原先那個被江晝一掌劈碎,又被季雲琅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院裏本來空空如也,什麽也沒了,但恰好江晝不久前回來過一回,翻找出了曾經的圖紙和木料,又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這麽多年不做,手早生了,比以前那個要更醜一些。

季雲琅小時候不愛玩,長大了卻興致很高,走近往上坐。

江晝讓他自己玩,一個人走進房,暴力拆解開自己上過的層層鎖,搬出了雲晏的屍體。

眼看着師尊扛着“自己”的身體出來,季雲琅差點沒從秋千上摔下來。

“外面都說江仙師死了,死的是他?”

江晝:“嗯。”

“這是誰?師尊給自己找的替身?”

江晝沉默片刻,答:“雲晏。”

季雲琅:“……”

季雲琅:“雲晏不是在蓬萊島,被你放煙花了嗎?”

“那個是假的。”

“這個是真的?”

“嗯。”

季雲琅看他的眼神帶上一絲怪異,“江晝,你在我們家藏雲晏的屍體,還保存得這麽完好,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解釋清楚……”

江晝:“什麽?”

季雲琅冷笑:“我們就不牽手了。”

江晝:“哦。”

他扛着東西,本來就不方便跟季雲琅牽手。

季雲琅被他“哦”得惱怒,伸出手來要替他扛,“給我。”

“你身上有傷。”

“早好了。”

江晝盯着他看。

季雲琅改口:“……雖然還沒好全,但是搬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炭炭就在山下等着,兩人下了山坐上老虎背就能走,争論這個沒意義。

江晝把屍體交了給他。

觀海峰是他倆老家,他們對這座山很熟悉,知道從哪兒能避開清霄門,單獨下山。

然而就在下山的路上,意外出現了。

季雲琅扛着屍體,跟三五成群的清霄門弟子對了個正着。

這是個拐角很大的山路,兩邊狹路相逢,季雲琅淡定跟他們對視,準備問問身側的江晝怎麽整,打還是跑,一偏頭,師尊早不知道什麽時候沒影了。

江晝跑了。

幸好鎖靈鏈的氣息還在附近,江晝沒跑遠,不然季雲琅絕對要在心裏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對面都是群小年輕,別的不懂,但誰都認識季雲琅這雙紫眼睛,自然也聽說過不少他跟師尊的恩怨情仇。

此刻看到他肩上扛的屍體,又看他一臉沉郁,幾人對視一眼,紛紛讓開了兩邊的路,無聲表示:您請。

死了道侶的男人,不要惹。

季雲琅不受阻礙地下了山,江晝正坐在大老虎背上等他,

他把屍體放上去,沉着臉坐到江晝旁邊,不滿道:“你跑什麽?”

“我怕,外面亂傳。”

“傳什麽?”

“傳你死了師尊,”江晝給他整理頭發,“又找了個新師尊,然後,帶着新師尊,來偷舊師尊。”

季雲琅:“……”

季雲琅:“那你希望外面傳什麽,傳我死了師尊喪了偶,傷心過度神智混亂,大白天闖到清霄門偷屍體?”

“我要是死了,”江晝問,“你會這樣嗎?”

“會,”季雲琅毫不猶豫,“找到你的屍體後,我就跟你一起死。”

江晝心裏甜,要親他。

季雲琅擋住他的嘴,問:“你呢?”

江晝說:“我不會,讓你死。要是死了,那就一起死。”

季雲琅這才笑了,手撐在老虎背上,傾身來跟他接吻。

炭炭邊往梅廬跑邊教育他倆:“喵喵喵!”

什麽死不死的,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

大老虎又學小貓叫了,季雲琅聽着忍不住,跟江晝親不下去了,推開他來笑。

“喵!”

炭炭生氣,颠了他們一下,兩人互相撲,又抱了滿懷。

季雲琅就撲在江晝懷裏笑。

他們到梅廬時,金乾已經攜衆神醫等在自家大樓底下了。

研究兩個多月沒什麽進展,這幾個聞名仙洲的大神醫先是互相懷疑,然後開始自我懷疑,後來進階到懷疑自己的師父,已經湊在一起暗戳戳內涵了師父好幾天。

徒弟們做的不好,肯定是師父沒教好,關徒弟們什麽事呢?

季雲琅走之前告訴他們,等再回來,他師尊就會給他們一個全新的研究方向,保準他們能有大進展。

他們估摸着兩人快回來了,便早早等在了外面,這個不太愛說話的病人揮金如土,身上還帶着這麽難攻克的疑難雜症,正是他們最喜歡的。

然後衆神醫就眼睜睜看着這個病人扛着一個死翹翹的自己,面無表情跳下虎背,朝他們走來。

“……”

在懷疑過同門、懷疑過自己、甚至懷疑過師父之後,這群神醫,終于開始懷疑起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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