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抱抱
第58章 抱抱
季雲琅下了虎背,把變回小貓的炭炭抱在懷裏。
看到前面江晝扛着屍體跟那幾個神醫一起往樓裏走,他低下頭摸着小貓腦袋嘀咕道:“你看他,說走就走,不管我們了。”
“喵喵~”
江晝上了樓,季雲琅要跟着去聽神醫分析江晝的病情,還沒走近,就被攔住了。
金乾把他拽到一邊,低聲道:“你這個相好,到底是什麽人?”
季雲琅反問:“你覺得呢?”
“很神秘。”
金乾點評,他伸出手,去季雲琅懷裏摸小貓腦袋。
“雲琅,自從你眼睛好得差不多,摘了紗布,我那群師兄弟們見過你的眼睛,一個個都擔驚受怕了好幾天,他們說你在仙洲……”金乾想了想,委婉道,“頗有名氣。”
“還是我安撫他們,說你是個有錢的大主顧,絕不會虧待他們,他們才不那麽慌了。認出了你,就有人猜測,你這個相好會不會就是江晝。”
治病兩個月了,江晝都沒怎麽理過他們,更別說報上自己名字了。
季雲琅:“你猜。”
“我不猜,”金乾搖頭,“梅廬這麽偏遠安靜,我跟外面這些鄰居什麽也不知道,樓裏那些師兄弟我也打過招呼了,請他們來就是治病的,不該打聽的不打聽。”
季雲琅笑,“梅神醫,你這麽周到?”
金乾點頭,“我都這麽周到了,你們可別吝啬,該付的錢多付點。最重要的是,別讓你們在外面的是非牽扯到梅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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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季雲琅把小貓放下,推推它小屁股讓它跑遠,對金乾道,“沒有是非。”
金乾嘆息,“從前看你,就覺得不是什麽安分孩子,要不是我那些師兄弟講,我都想不到,你在外面的故事這麽精彩。”
“你想不到的事還多。”
季雲琅想跟着上樓,去看江晝,金乾拽住他,“你師尊專門囑咐過,不讓你跟着,他讓你先回房把藥喝了,休息,等他回去。”
季雲琅:“我要是不呢?”
“這個他倒沒說,那你随意吧。”
金乾跟他講完話,啓步要上樓了,也沒再管他跟不跟。
季雲琅在樓下站了一會兒,沒跟,乖乖回房喝了藥,躺床上閉目休息。
他想跟上去看,又不想讓江晝覺得他不聽話。
江晝已經知道自己被騙了,只是目前還沒表現出什麽不高興。
季雲琅怕再惹他生氣,讓他從頭開始追究,那就難搞了。
先乖幾天,穩住師尊再說。
-
樓裏,江晝從懷中摸出幾根貓毛化在手心,當着那幾個神醫的面,撕下了自己的臉皮。
看到他臉的瞬間,金乾兩眼瞪大,怔怔立在原處。
還是旁邊有人叫他,他才倒吸一口涼氣,抓着幾個師兄弟到一旁嘀嘀咕咕,最終統一了問題,轉過身來,先問:“你現在這張才是真臉,過去都是戴着假皮?”
“嗯。”江晝補充,“這張皮對身體,影響很大,從前那些檢查,需要重做。”
“我們剛要問你需不需要重做檢查,”旁邊一個神醫插話,“你戴這個戴了挺久吧?跟身體契合得不錯,我們這麽多人,竟然沒一個看出來的。”
他旁邊的神醫開口:“都怪師父沒教過我們這些,讓我們一把年紀還在外面丢人。”
衆神醫紛紛附和。
金乾往他們一人身上打了一掌,“做這個的是術師,咱們是醫師,差遠了。這東西招搖撞騙,故弄玄虛,師父要是教了這個,咱們才是真丢人。”
江晝走到桌邊,給自己倒茶,随口道:“你們師門,很厲害。”
出了一窩神醫。
“那當然,”一個神醫自信起來,“師父當初收了我們不少學費,只要跟他老人家學,包成神醫。這位病人,你有興趣?我看你家資頗豐,入門給我們當小師弟,絕對夠格唔唔唔唔……”
金乾捂着他嘴把他往後拖,在他耳邊警告,讓他少說兩句,這個病人不是好惹的。
這人掰開他的手把自己嘴巴放出來,壓低嗓音,“我知道,不就是江晝嗎?啧啧,誰能想到這個聞名仙洲的江仙師還有兩副面……”
話未說完,一把大刀飛來,緊貼着他的腿紮到地裏,江晝拿出乾坤袋,倒提着往外嘩啦啦倒錢,提醒他們:“少說廢話。”
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沒一個神醫頂得住,當即開始分工忙碌,一撥人帶雲晏的屍體去查驗,一撥人撸起袖子對江晝上了手。
江晝不懂他們在幹嘛,也聽不懂他們讨論的話,僵着臉,神醫讓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在放了兩管子血後,金乾把他帶到一邊,問方不方便提供點那個。
江晝:“哪個?”
金乾是醫師,對身體上的東西沒什麽羞恥心,跟其他病人講話都直白。
唯獨跟江晝說什麽都委婉,總怕不小心冒犯到他,再被那雙暗藏殺氣的眼睛攻擊。
于是他放低聲音,十分隐晦地又說了一遍,并且表示:“你不要多想,這就是正常檢查需要的,雲琅有次內傷嚴重,我也是通過那個……”
江晝讓他住嘴,并不想聽季雲琅給別人提供那種東西的具體過程。
他說:“可以。現在要?”
“這也不能說有就有吧……”金乾善解人意,從身後架子上拿了好幾個空空的小瓷瓶,包好交到他手上,“這幾天,你看什麽時候方便,送過來就行。”
江晝盯着手裏的包裹,“……這麽多?”
“要麽我說不急呢,這麽些,一天肯定沒辦法,”金乾嗓音壓得更低,“主要給你治病的人多,我這群師兄弟,每個人路子不一樣,自然就……耗一點,你多多理解。”
江晝沉默片刻,沒再說什麽,收起包裹。
“對了,”金乾又提醒他,“你弄的時候,別戴着那層皮,不然我怕檢查結果不準确。”
江晝:“這個應該,不影響。”
“萬一呢,”金乾凝眉,堅持道,“你記得,一定要是你自己身體裏的東西,別……”
說起這個,金乾跟他确認:“你們最近,沒親熱過吧?”
“嗯。”
江晝現在才知道,季雲琅是聽了金乾的話,這些天說什麽也不跟他做。
金乾點頭,滿意道:“繼續保持。”
江晝問:“保持多久?”
金乾指指身後,“這得看我這群師兄弟能耐有多少了,現在你願意配合,我們一定盡快推出新方案給你治療。”
“治好了才行?”
“沒錯。”
金乾疑惑,“雲琅沒告訴你?你身體惡化,有極大一部分原因是你們從前太過放縱,他的精血,對你來說,是毒。”
江晝:“……”
毒。
怎麽個毒法?
他跟季雲琅那些年沒日沒夜,早該被毒死了。
就算不說後來,只說成親那夜,他們在一起的第一晚,十七歲的小徒弟就已經十分生猛莽撞,弄了進去就不許他流出來,他夾不住就幫他堵,故意在他耳邊問,滑不滑?師尊聽見了嗎?又說,你這模樣,可全讓雲家主看見了。
季雲琅說着自己就醋了,扯過被子來蓋住他,又突然狠狠頂他,沒好氣道:“他看你呢,師尊,眼瞪那麽大,吓死人了。”
江晝有些混亂的大腦恰好被這句話喚回了些許神智,他偏了頭,去看地上後仰着腦袋的雲晏,對上了一雙瞪得極大的,目不轉睛盯着他們交合的眼珠。
不等江晝細看細想,季雲琅就更醋了,把他腦袋掰過來親,咬他後頸,說,“我讓你看可以,你自己看他算怎麽回事?”
于是江晝就不看了。
反正也心煩,他只想在這晚跟季雲琅把該做的都做了。
徒弟笨拙地追了他一年,聽說他要成親,好幾天沒理他,晚上卻會悄悄翻他的窗,拉他的手,有時還會把濕潤潤的眼淚留到被子上。
江晝每晚都裝睡,季雲琅每晚都來,白天不理人,只敢晚上趁師尊熟睡了,紅着眼趴在床邊,輕輕問一句,你能不能不成親?
江晝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想睜開眼來把他抱進懷裏,擦掉他越流越多的眼淚。
新婚夜那晚,兩人都狠狠把對方揉進了身體裏,一切都很好,只不過旁邊多了一個煞風景的雲晏。
江晝過去有意識地去遺忘這段記憶,總覺得自己什麽也不記得,但其實真要想的話,他什麽都記得。
記得徒弟紅紅的臉,滾燙的身軀,微張的唇,喉間壓抑不住的喘息。
記得徒弟吻着他耳朵,一聲聲說着自己有多舒服,多開心,夢裏做了無數次,都沒有現在抱着師尊來得幸福,他問,我是在做夢嗎,師尊?江晝沒有回應他,季雲琅就自顧自在他耳邊笑,說,不是做夢,我在你裏面,師尊。
說着,季雲琅往旁邊地上看了一眼,動作一頓,随即語氣變得很差,連帶對江晝也兇了起來,扯過被子來把兩人蓋住,在江晝耳邊抱怨,“我們幸福,他笑什麽?真滲人。藏好,不讓他看了,你只浪給我看,師尊。”
季雲琅說,我們幸福,他笑什麽?
雲晏馬上死了,他在笑什麽?
江晝猛地出手抓住金乾的肩,金乾痛呼一聲,“怎麽了?松手!松手!好好說……疼死我了……”
江晝目光沉沉,盯着金乾,“我有話,單獨聊聊。”
見他這樣,金乾當即帶他朝一個隔間去。
期間,江晝說不通了就給他寫,金乾邊聽邊深呼吸,灌了自己一肚子涼茶,最後向他确認,“所以那個人原先奪取你身體的方式,是讓你跟他指定的人交合,而你在那天,并沒有跟指定的人發生關系,反而跟雲琅……你懷疑,即便這樣,你也是如了他的願。”
江晝點頭。
金乾沉吟,“那麽雲琅和他原先指定的那個人,必然有共通之處。”
“嗯,”江晝說,“那個人,和雲琅母親,長得很像。應該有親緣,我不清楚。”
“但我們可以确認的是,想奪你身體的人和他找來的這個人是有親緣的。”
江晝:“表面上,是兄妹,血脈有多近,我不清楚。”
他從來沒搞懂過他們仙洲的血緣關系,他剛到仙洲就去了雲家,大家族,亂得很。
金乾思考,邊想邊點頭,站起身說,“那就有方向了,既然那個想奪你身體的人也帶來了,就從他們血脈的共通處開始查,明天你讓雲琅過來。”
江晝沉默片刻,問:“他來,我還用來嗎?”
“當然,我們是給你治病,一起查,效果會更好。”
江晝拒絕:“我不太方便。”
金乾問:“你的臉?”
“你怎麽知道?”
“直覺,”金乾笑笑,“你兩張臉差別這麽大,是不是只敢讓他知道一張?”
“嗯。”
“沒事,你後面再來,可以帶着皮。”金乾說,“我們給你保密,有需要時我再把你帶到這裏,我們背着他,你悄悄換皮。”
江晝通常聽不懂他們仙洲人的暗示,但是這一刻,看着金乾金光閃閃的一身衣服,他福至心靈,掏出錢袋,重金酬謝。
金乾抱着錢袋子,高興得差點沒喘過來氣,“客氣,客氣,太客氣啦!”
說着,他又去拿來幾個小瓷瓶,交給江晝,“這幾個,需要雲琅的。你注意一下,別弄混。”
“嗯。”江晝剛回應完就疑惑,“還需要他的?”
“原先他給的那些,用得差不多了。”金乾擺擺手,“哎呀你也知道,我們前兩個月啥也沒查出來,自然就都浪費了。不過現在你放心,我已經有眉目了。”
江晝點頭,“我現在能走了?”
“嗯,回去吧。”金乾帶他下樓,“以前的藥先不喝了,等我們配新的。”
在樓下,江晝問:“他的眼睛,怎麽樣?”
金乾無奈地笑了笑,“這我得問問他才能回答,他說嚴重,那就是嚴重。”
言外之意,他要想好,立刻就能好。
江晝:“知道了。”
金乾:“我可什麽也沒說啊。”
-
季雲琅等江晝等到太陽落山,閉目養神,給自己養睡着了。
睡夢中感到身旁塌陷,随後整個人被帶進了一個懷抱。
江晝剛從外面回來,即便解了外衫,身上也涼,因此隔着被子把他抱進了懷裏。
季雲琅隐約知道是江晝回來了,卻不想醒,迷糊着擡起手臂想抱他,卻被身上的被子阻擋住了,怎麽也伸不過去。
“師尊,”他開口,“抱一下。”
“在抱了。”江晝攬着他的腰。
季雲琅不滿,手臂在被子裏亂動,“我要抱你,江晝……我為什麽抱不到你?”
“……”
江晝盯着他的臉看,伸出手,戳了一下。
季雲琅動動腦袋,避開他的手指。
睡着了,傻傻的。
估摸着自己身上熱了,江晝鑽進被窩,跟他挨到一起,季雲琅如願以償抱住他,鑽進了他懷裏。
“雲琅。”
江晝輕聲叫他。
“嗯。”
他應了聲,江晝沒再說話,閉上眼,跟他腦袋挨蹭着,一起入睡了。
江晝做了夢,夢裏爹娘教他寫字,寫得醜,江逝水抓起筆杆敲他腦袋,雲征月在一旁笑,有時看江逝水敲得狠了,就過來攔,給江晝摸摸頭,哄他再寫一張。
江逝水打完他,又拿着他的醜字舉到眼前看,不解道:“乖仔,爹娘都寫得一手好字,你這龍飛鳳舞的手法是随了誰?”
他越說,江晝越不願意寫,把筆一摔,坐到旁邊生悶氣。
江逝水說他罵他,雲征月就來抱他哄他,讓他張嘴,喂他一些八方域吃不到的小零食。
江晝從小就喜歡雲征月,他去外面撿心形的石頭,找新鮮的獸骨,折禿枝樹上偶爾會冒出的綠芽,這是他在八方域能尋到的最好的東西,一股腦全送給雲征月。
雲征月很開心,微笑着揉揉他腦袋,把這些禮物全部精心收好。
江逝水不平衡了,拎着江晝領子把他提到跟前,問:“爹呢?”
江晝滑出老早就藏在袖裏的泥巴,糊了他一臉。
然後不可避免挨到一頓胖揍。
明明是江逝水揍他,揍完了反倒自己不高興起來,往角落一蹲,看着很可憐。
江晝才不管他,他去角落蹲着了,花珈和風洵在外面打架不回來,那江晝就可以一個人和娘待在一起。
他提前鋪好了榻上軟軟的墊子,這是爹娘從仙洲帶來的,八方域睡不到這樣舒服的床。
江晝想要跟雲征月坐在一起,只有他們兩個,然後聽雲征月給他講一整晚仙洲。
沒想到的是,江逝水窩在角落不肯出來,雲征月也跟了去,見叫他叫不動,就回來拿了毯子,坐過去,跟他一起靠在角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說着話,毯子蓋着兩人,很快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那時的江晝一個人坐在溫暖的、軟軟的床榻上,看着那個冰冷狹小的角落和角落裏兩個相依偎的人,忽然覺得通體發寒。
明明他待的才是家裏最暖和的地方,這兩個人為什麽離他那麽遠?
他們擁抱着,看起來一點也不冷,江晝把自己縮進毯子裏,一個人睡着柔軟的床,感覺身邊很涼,空蕩蕩,也想要一個擁抱。
季雲琅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又搶被子了,江晝被他推遠,大半個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回回這樣,明明睡前抱得好好的,睡着睡着就分開了,季雲琅抓着被子,往江晝那邊靠,邊給他蓋住,邊把他往懷裏帶。
他剛把江晝撈過來,江晝就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
季雲琅以為他醒了,叫他。
江晝不應。
季雲琅垂頭,往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在暖暖的被子裏摟着師尊閉上眼,睡起了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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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