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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東院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堂屋在搬東西的時候就已經被仆役們打掃幹淨了,至于外面的院落和廊道,徐正清派給徐靈鹿兩個人慢慢的清掃和修繕。
徐府下人少,只配給徐靈鹿一個日常灑掃的仆役,徐靈鹿也沒在意,人多眼雜,他這院子裏不可言說的東西太多了,少點人正和他意,省的還要花費靈力到處布置結界。
卧房全部收拾好了,紅木的架子床上鋪着雲錦面的蠶絲被褥,還放着一對白釉麒麟獸紋的瓷枕,架子上也挂上了祥雲紋理的紗帳,徐靈鹿看了那瓷枕一眼就覺得後腦勺疼。
很好,我選貓肚皮枕頭和席夢思!
他沒有絲毫猶豫的回了芥子空間。
吞下今天該吃的藥丸,徐靈鹿感覺身體的狀況恢複的很有限,躺在被窩裏小天師深深嘆氣,自從回到祁雲,他就感到自己的靈力下降的非常快,稍微多畫幾張符紙,多掐幾個法訣,就會頭暈,得休息上好一會才能緩過來。
今天為了挑好東西,他用了映虛訣,後面又疊紙鶴送運氣,現在報應來了,後腦處是真實的在疼,看來剛才是冤枉了那對瓷枕頭。
翻個身撸着湊上來關心他的阿潤,徐靈鹿覺得自己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篩子,說不好哪裏就要漏了風,以後要謹慎使用靈力了,凡事有因必有果,拿別人好東西的代價就是靈力消耗過多,現在開始偏頭疼。
不過說起來,他收了垢嘗一家,不是說好了收妖會有功德值嗎?天道居然一毛錢都沒有給他。
徐靈鹿在心裏暗暗罵了天道小心眼,看來必須要着手搞功德這件事了,再這麽鹹魚下去,他真的有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
可他剛剛回到祁雲人生地不熟的,總不好挨家挨戶去尋問誰家要降妖渡鬼,怕是會被人給打出門,還要潑上一盆淘米水去去晦氣。
眼下最合适的事似乎就是将靈霧山的問題給解決掉,無論如何,恢複了百姓的正常生活,天道怎麽也得給他算點功德吧。
徐靈鹿想起前幾日他在廊道上翻得那些書,倒真有一本記載了一件事跟靈霧山的狀态類似,是說有一座山的山神被一個邪神侵占了神志,化出大霧封了整座山,後面霧氣慢慢變成了毒瘴,山中沒了正常的鳥獸,到處都是毒蟲,搞得方圓幾十裏都寸草不生。
最終這個被惡意和邪念占據的山神讓當世幾個大能們聯手剿滅了,這才清除了山周圍的毒瘴,可山卻成了一座荒山,許多年都沒有恢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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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徐靈鹿又嘆了一口氣,把手從阿潤腦袋上挪到了阿潤肚子上,如果真的是這個情況,恐怕自己打不過呀。
邪神什麽的一聽就很厲害,真是發愁,不然還是先睡覺吧,有什麽事明天睡醒再說,如果一睡不醒的話,說不定就不用再煩心了!
翌日一早,徐靈鹿才剛剛起床,還沒來得及繼續思考前一天留下的煩惱,徐俊崇就找了過來。
之前徐正清交代徐俊崇要帶徐靈鹿出門結識一些同齡人,恰巧今天翰林院的一些學子和京中公子們就有一個小小的文會,其中大部分參與者都同徐俊崇關系要好。
徐俊崇昨日在徐靈鹿那裏吃了個悶虧,一直不知如何排解,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氣的三更天都還沒有睡着,今日便憋着一股勁,一定要在這個文會上将場子找回來。
徐靈鹿又怎會不知道他這個便宜弟弟的心思呢,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推拒掉不去便罷了,但是這個聚會的地點恰巧在靈霧山下的一座莊園裏,而且多認識些人,看看有沒有什麽撞鬼的中邪的,說不定還能發展幾個客戶。
畢竟有吃有喝還有馬車接送,他也不是不可以,還能順便看一下靈霧山的情況。
兩人約好一個時辰後在徐府大門口見面,出門時下起了濛濛的小雨。
徐俊崇最是在意自己的形象,頭上戴着青玉的發冠,月白色的長衫上繡着精美的紋樣,外面還罩了同色的紗質罩衫,腰帶上有好幾枚鎏金的扣飾,挂着一塊非常溫潤的玉佩。
他手中拿着一把檀木骨的折扇輕輕的搖晃着,兩名仆役在身後為他撐着傘。
要是被他人看見定會贊上一句徐學士好氣度,但是徐靈鹿只會在心裏翻白眼,這麽冷的天,下着雨還扇扇子,是不是有病。
和徐俊崇比起來,徐靈鹿就寒酸很多了,他穿着一身煙青色的長衫,因為畏寒,外面還裹了一件同色系的披風,看上去嗯……十分保暖。
頭上依然是那個素銀發冠,腰上挂着他從不離身的百寶囊,本來還有一塊錦鯉玉佩,被他拿去認親之後徐正清就沒有還他,徐靈鹿也不稀罕要,全身上下的衣飾加起來怕還沒有徐俊崇腰帶上的鎏金扣子值錢。
但徐俊崇看着徐靈鹿自己撐着油紙傘從細雨之中走出來,整個人都仿佛是煙雨的靈氣凝聚而成,他還是覺得自己不僅輸了,而且輸得徹底。
徐靈鹿根本不知道自己莫名的就被別人當成了假想敵,随着馬車晃來晃去,他在腦海中反複回憶着,對付什麽樣的邪神應該使用什麽樣咒術和陣法,仿佛數學課前瘋狂惡補九九乘法表的小學生。
此刻就非常痛恨自己師父們的填鴨式教育,也不說在現代給他抓幾個邪神練練手,光有理論實操跟不上也不行呀,萬一真是個邪神,打不過丢臉事小,說不定會丢命的。
就這麽不知在馬車上晃了多久,城外寂靜的路上忽然熱鬧了起來,前方莊園門口的路上車來車往,徐靈鹿知道大概是到了。
莊園修的十分漂亮,不同于北方粗狂有幾分南方婉約的風格,繞過了好幾座假山,才終于到了會場。
會場是莊園內的觀景樓,有四層,最高層的視野很好,能很清楚的看到不遠處的靈霧山,徐靈鹿挂上标準營業式的微笑,跟着徐俊崇往上面走。
很多人初見徐靈鹿都免不了為着他的容貌愣上一下,但想到徐俊崇之前有意無意的暗示便收起了結交的心思,有幾個跟徐俊崇關系非常好的,甚至直接把嘲諷挂在了面上。
觀景樓面積非常大,除了最中間的大廳,還有兩個獨立的房間,此時房間門緊閉着,想來是主人有意關了起來,所以衆人都在大廳中活動,即便來的人不少,整個大廳也絲毫不顯得擁擠。
徐靈鹿跟着徐俊崇打了一圈招呼,臉都笑僵了,也沒發現這群人裏有異常的,唉今日客戶算是泡湯了,他在最靠近靈霧山的地方找了角落坐下,從百寶囊中取出一疊紙,開始折紙鶴。
但徐俊崇的擁趸們顯然不打算就這麽輕易的放過他,兩盞酒過後就有人起哄要玩飛花令,還特地點了新加入的徐靈鹿,說既然今日有小雨就以雨為題賦詩,讓他做開令人。
一小撮人就這麽端着酒杯,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徐靈鹿,有些并未參與的學子尚不明白狀況,但玩飛花令在他們的聚會上很常見,所以也向徐靈鹿的方向看過來,等着他開令。
徐靈鹿瑩白的左手托着一支楓紅的紙鶴,嘴角輕輕上揚了一下,右手端起旁邊的酒杯,一飲而盡道:“我從小在山野長大,不會作詩,怕是要掃諸位的興致了,飛花令如此高雅的活動,我就不參與了。”
衆人哄鬧起來,在他們的聚會上,玩飛花令是常事,即便一時自己做不出詩句,也會背湧一些,如此直白的拒絕還是第一次。
“我義兄從小随師父在山中修道,不懂我們這一套,你們別為難他了,我來開令。”徐俊崇的話看似是在為他打圓場,實在唇角那一抹得逞的笑意,徐靈鹿看的一清二楚。
說完他做了兩句以雨為題的詩,雖然只是普通的遣詞,沒什麽特別的韻味,但有了徐靈鹿對比在前,竟也顯得有幾分驚豔了。
有了這一茬,那群自視甚高的學子和公子哥們仿佛抓住了由頭,什麽有辱斯文,鄉巴佬,在不遠處用徐靈鹿恰好能聽見的音量,各種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徐靈鹿本人倒是一點也不在意,任他們說。
徐俊崇卻像是怕他委屈,一直小聲的和那些學子們解釋,說他從小沒讀過書,也很少接觸讀書人,才會如此,不僅半分作用沒有,反而越描越黑,就差把‘他确實是個鄉巴佬,說不定大字都不識一個’寫在臉上了。
徐靈鹿無視大廳吵吵嚷嚷的聲響,專心的折着紙鶴。
身後的喧鬧卻忽然有了一瞬的寂靜,接着又響起一片驚呼,徐靈鹿聽到他們似乎是在說什麽魏大人。
他回過身去,雅間的房門被打開,前幾日在靈霧山腳下見過,還滴滴快馬送他去徐府的那位大人,正從雅間裏面走出來。
魏鏡澄微微點頭,對着在場的學子們打了招呼,示意大家不用行禮,繼續自己的活動便好,而他則走向了徐靈鹿的方向。
一張張帶着精美紋飾的彩紙,被徐靈鹿素白的指尖疊成鶴的形狀,在古樸的木桌上擺成一排,此刻他專注的看着欄杆外面的靈霧山。
“那日忘了問,對于靈霧山近來的異狀,徐天師如何看待?”魏鏡澄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我覺得她,似乎有些委屈。”徐靈鹿沒有轉身,輕聲的答了他的問題。
靈霧山的霧氣又濃了一些,現在整座山被攏在雨霧之中,徐靈鹿總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一位少女在委屈巴巴的抽泣。
“委屈?”魏鏡澄挑眉,“山怎麽會委屈呢?”
這話聽起來就很怪異,山川自古矗立,不知在此處緘默了多少歲月,怎會有人類的情緒?
徐靈鹿笑笑,見兩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完全的遮擋住了學子們的視線,便把指尖伸進桌上的酒杯中沾了些酒水,輕輕的彈在了那排紙鶴身上。
桌上的紙鶴沾到酒水後忽然便活了,歪了兩下腦袋,接着紛紛展翅,穿過雨幕飛向了靈霧山。
饒是一向不信鬼神術法的魏鏡澄也被眼前這一幕震撼了,他難以置信的看向身邊的人。
徐小天師伸出一點舌尖,吮了下指尖殘餘的酒水,看着紙鶴的方向喃喃的說道:“山會不會委屈,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魏鏡澄本來打算質疑的問話,忽然全部堵在了喉嚨裏,竟然通通都問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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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