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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紙鶴飛出去很久都沒有回來。

魏鏡澄和徐靈鹿并排坐在露臺的欄杆後面,誰都沒有說話,沉默的注視着不遠處的靈霧山,徐靈鹿時不時的給自己添些甜酒,喝上兩口。

他本身是愛酒的,但是身體不好,在現代被兩個師父管的很嚴,除了逢年過節能喝上兩小杯,其餘時間根本不讓他碰酒,現在終于沒人管了,雖然自己也在克制但還是有些饞。

魏鏡澄看幾眼不遠處的山,就忍不住想瞄一下小天師被酒氣熏得有些微微發紅的臉蛋和沾着一層酒漬的飽滿唇瓣。

自從魏大人出現之後,場中的學子文人們都開始一心二用,飛花令随便對一對就好,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個機會結交魏鏡澄。

今日來的要麽是世家子弟,要麽是寒門新貴,基本都是知道魏鏡澄的。

這位大人面上只是一個五品的大理寺少卿,大理寺的活最難幹,辛苦還沒什麽油水可撈,跟他們這群文人儒生的仕途幾乎沒有交集,但他還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但凡做出一點功績,後面妥妥的會封王,一旦成了親王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了,能和魏大人交好,不能說平步青雲但後面的路怕是要平坦許多。

可魏鏡澄和徐靈鹿兩人好像自成一個結界,一時間竟也沒人敢上去搭話。

剛才嘲諷過徐靈鹿的那一小撮人心裏更是煎熬,徐俊崇不是說他這個義兄是山裏長大的野孩子,在京中無依無靠可以随意拿捏嗎?為何他會認識魏鏡澄這樣的人物?

最煎熬的還要數徐俊崇本人,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費盡了心力都靠近不了的人,現在會和徐靈鹿并肩坐着喝酒。

徐俊崇恨得攥緊了手,指甲都掐進了手心裏,磕磕絆絆飛花令也連錯了好幾次,剛才開令時在學子們心中留下的那點驚豔,此時也已經消耗的一幹二淨了。

等徐靈鹿面前的酒壺徹底見了底,才有一支紙鶴晃晃悠悠的從靈霧山方向飛了回來,是淡淡的紫粉色。

在小雨中飛了一個來回,它倒是不見濕,就是有些潮氣,停在木桌上後,翅膀一軟,啪叽癱在了桌面上。

徐靈鹿的指尖輕輕點上去,那紙鶴像被抽掉了活氣一般,變成了剛剛被折疊好時的樣子,安靜端正的呆在桌上。

魏鏡澄目睹了這個變化,緊張的問徐靈鹿:“這紙鶴怎麽說?靈霧山到底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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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靈鹿有點淺淺的醉意,左手托着淡淡發暈的腦袋,右手食指的指腹輕輕點在那支紙鶴的尾巴尖上,一雙漂亮的鳳眼微微眯起來,沒了淩厲之感,反倒讓人覺得有些甜滋滋的。

唇角揚起來,他沖着魏鏡澄笑了笑,語氣軟軟的說道:“魏大人說笑了,這只是張紙呀,怎麽能會說話呢?”

魏鏡澄被這個笑容震的呆愣了一瞬,就也跟着自嘲的輕笑了起來,這小天師怎麽還有兩幅面孔呢?

剛剛還說用着紙鶴去問山,現在又說紙鶴只是紙,紙怎麽會問問題呢?

要麽是真的問出了什麽,不打算讓他知道,要麽這小天師就是個漂亮的小騙子。

“這支紙鶴可以贈與我嗎?”魏鏡澄用指尖輕戳了一下桌上的紙鶴。

确實是紙的質感,除了有些凹凸的紋路,也沒什麽特別的,要不是剛才親眼看着它飛出,說這個脆弱的小玩意可以飛,魏鏡澄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你知道紙鶴是幹什麽用的嗎?就問我要。”徐靈鹿捏起紙鶴的尾巴,在手裏轉着玩。

“知道。”魏鏡澄目光專注,不知道是在看鶴,還是在看那修長瑩白的手指,“傳情用的。”

“所以想要來學一學怎麽折,以後有了心上人,就折來送他。”魏鏡澄朝着徐靈鹿攤開手掌。

徐靈鹿知道他是想研究其中的關竅,還扯什麽心上人,也是不容易,這紙鶴沒了靈力就是一張最普通不過的紙,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他笑着将紙鶴放在了魏鏡澄的掌心中。

“那你可要學仔細了,不然怕是得不到心上人的垂青呀。”

魏鏡澄只覺得掌心微微一癢,那支鶴便穩穩的停在他掌心裏,仔細的将這個粉紫色的小東西收好,魏大人打算回去就找人好好研究一下,它能飛起來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用了什麽機關。

天色漸暗,整場文會,還是沒人敢來和魏鏡澄搭話,返程的馬車上,徐俊崇幾次想開口詢問,徐靈鹿到底是如何與魏大人結識的,他二人是什麽關系,可徐靈鹿似乎是酒喝的多了,一直閉着眼睛倚在馬車上,徐俊崇根本找不到開口的機會,只能恨恨的跟他散了。

回到東院的卧房中,徐靈鹿洗了手,好好撸了撸阿潤,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真的好想念他的小貓咪呀。

安撫好阿潤,他才開始思考今天發生的事,在道術中紙鶴算是比較低級的傳信工具,需要的靈力少,好學易掌握,但同時收益也相對比較低。

徐靈鹿放出去的那一排鶴,基本都消解在了靈霧山的霧中,只有那支粉紫色僥幸見到了收信人。

他研究着紙鶴帶回來的那絲微弱的靈力。

純淨又柔軟,沒有絲毫的邪氣,戾氣,看來靈霧山的事,跟邪神沒什麽關系,這就好辦了,起碼自己打得過。

細品一下純淨的靈力中又帶着一絲澀意,靈力的釋放者确實是受了什麽委屈,徐靈鹿放出自己的靈力,纏在那絲靈力上,似乎聽見一個聲音清脆的少女在對他說,這支鶴顏色真好看呀。

粉紫色,看來真的是個女孩子呀。

女孩子什麽的,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徐靈鹿忽然就信心爆棚,靈霧山的事,他絕對能搞定。

妥善的将那絲靈力收好,徐靈鹿洗了澡,先睡覺,睡醒了給小姐姐準備禮物,然後就可以去靈霧山收功德了。

他這邊睡了,而魏鏡澄還在加班。

回到雲京城後,魏大人就找來了天機營最厲害的機關師們,然後從自己随身的革袋中摸出了一個粉紫色的紙鶴放在了機關師面前。

機關師們滿臉問號的看着他,“魏大人這是?”

“還請諸位鑽研一下,這紙鶴是如何在雨中飛行的。”

“飛行?”機關師們一臉懵。

領頭的小心翼翼的拿起紙鶴,衆人将他圍在中間,仔細端詳這個小玩意。

确實是紙鶴沒錯呀,嗯,紫粉色,像是哪位姑娘給心上人的傳情信物,細看的話上面還有燙銀的花朵紋路,魏大人讓他們鑽研什麽?這玩意怎麽飛?

所以這玩意怎麽可能飛得起來,朝廷這是嫌棄他們天機營礙事還要拿俸祿,打算裁撤了嗎?

領頭的機關師看向魏鏡澄小心的詢問:“魏大人,這,可以拆嗎?”

魏鏡澄看看那支鶴,眉頭淺淺的皺了一下,随後點了點頭,“拆吧。”

機關師細心的一步步将手中的紙鶴拆開,然後,他們就得到了一張雙面都有銀色花朵紋路的粉紫色紙張。

紙張質量還可以,經過拆折也沒有出現皺褶和損毀,可是除此以外,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了呀!

天機營也曾做出過可以飛行的機關鳥,是木質結構的,內部齒輪相互咬合,精密無比,依靠發條之力,可以飛行一小段路程已是驚世之作,讓這張紙飛行,而且要在雨中飛行,還是要了他們的命比較簡單。

紙張被機關師們傳遞着研究了一圈,衆人紛紛搖頭,誰都沒看出門道,領頭的機關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回大人,這只是一張普通的紙,無論折成什麽形狀都是不可能飛的起來的。”

“飛行需要有力的推動,如果從高處擲出,依靠風力,也許可以滑翔一段路程,就如同紙鳶一樣,但在雨中,哪怕是一點也飛不出去就會墜落了。”

魏鏡澄想說,這支紙鶴穿過雨幕飛去了靈霧山,又從靈霧山飛了回來,是他親眼所見,但這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他怕給那個小天師招去麻煩。

“魏大人,這張紙可以讓我們帶回天機營再仔細研究一下嗎?”領頭人見魏鏡澄一直沉默,以為是他們工作還沒做到位,小心翼翼的詢問。

“今日勞煩諸位了,今後這件事諸位就不必放在心上了,當是我癡心妄想就好。”魏鏡澄從機關師們的表情也能看出,就算再研究幾年,也研究不出什麽。

天機營是祁雲最善機關暗器的,以前也有神棍使出一些障眼法或奇淫巧技,都被天機營一一破解了,一點頭緒都沒有這還是頭一次。

送走了機關師們,魏鏡澄看着自己桌案上那張紙,他輕輕拿起,對照着之前留下的折痕,精心的把紙張還原成了一支小巧的紙鶴,放在了成疊的卷宗旁邊。

白天一整天都耗在莊園裏,今日呈上來的卷宗積壓到現在還沒有看過。

大理寺事多且雜,有靈霧山被大霧封山這種大事,也有百姓之間的小事,魏鏡澄都一一批複了,在燈下看卷宗,眼睛實在酸澀,他便不由自主的看向桌案上那支紙鶴,看幾眼那柔和的粉紫色似乎能帶來短暫的舒适和清明。

想什麽呢,那只是一張紙而已。

魏鏡澄處理完所有積壓的卷宗,吹滅燈盞,去了卧房。

書房的門剛剛合上,案桌上那支鶴,舉起一邊翅膀蓋住自己尖尖的喙,輕微的抖了兩下,好像是在偷笑,可惜誰都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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