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與君将別

唐夏羽前半生從未想過自己會遭到報應，雖然她快三十歲了，但是武力反倒愈加強大。

因此，年少時，她可以在被人陷害之後，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一點也不想去解釋或是去挽留。她也許會在午夜夢回，聽着窗外沙沙的竹葉聲想到過去，但卻不會去想對方會不會在長大後來找她。

中原之大，廣袤天地，窮盡一生也走不完的路途，她未曾擔心過這個問題。

只是，對方找到了她，就在一次離開唐門出去的路上。那人攔住了馬車，問了一個問題，就找到了人。那雙藍眸的模樣，唐夏羽還記得清清楚楚，那般直勾勾的視線，那般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碧藍湖面，無論是何種人，再次看見時都會為之停駐。

唐夏羽從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被人捕獲，只是心甘情願。

那一晚總歸沒有破例，她們喝完酒後就躺在床上睡去休息。到了白日，唐夏羽就提着頭顱到地方領了賞金，然後看着身後繁華的洛陽大街，忽然就對跟着她一路走來的安修思說道：“走，我們走走。”

而安修思幾乎沒有拒絕她，這一次也是。

兩個人就這樣不近不遠地走在洛陽的大街上，比起最繁華的時代，洛陽已然蕭條許些，但終歸是大唐名都，戰亂後又重歸繁華，只是有些地方荒民不安地蹲在角落裏，眼神痛苦而麻木。

見此，唐夏羽忽然就笑了。

“終歸是天子近顏色，天下大亂，百姓遭殃。”

她的聲音吐詞清楚，只是帶了點蜀地人的味道，比起北方人還尚為溫軟，不過比起吳地人卻更加強硬。

安修思感覺自己的心為這樣的語調而起起伏伏，眼前仿佛真的回放了多年前的安史之亂以及更早之前的開元盛世，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不過，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病态的笑容，拉姆的過去她雖然無法參與，然而未來卻定在手心！

而唐夏羽只感覺自己的鼻子一癢，還沒摸一摸，就看到了自己的師弟愁眉苦臉地搭着一個明教弟子，手裏還拿了一個和尚們化緣用的……碗。

“夏淵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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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唐夏羽又看了看旁邊把帽子摘下，露出一頭棕色長卷發的明教女子，又打量了一下在師弟身邊跟着的人。

她便問道：“弦思妹妹可認得那對面的明教？”

“聖教中人？”安修思本想随意地看幾眼，忽然就看到對方那人有些熟悉的模樣，仔細回想，總歸是把那個人從記憶中掏出來了，“那是大力師兄。”

“大力？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明教人居然有這麽……”

索性，安修思也不準備瞞着唐夏羽，就将這位大力師兄取名的過程告知了她。

“原本是有個波斯名的，不過後面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大力是中原人英雄的名字，于是便将自己改名為大力，後來來了中原知道不是這回事，但是名字已經流傳開來了。”

“那麽，你這位師兄還有一個波斯名？叫什麽？”

唐門女子豔麗地微笑着，危險之餘則是不可言明的誘惑，像是三生樹旁湖面上的妖精在霧中起舞，展現那妖嬈的身姿與極為完美的曲線。

安修思又偷偷吞咽了自己的口水，忍住自己的欲，非常正經地回答了唐夏羽的問題。

“是的，不過，我不能随意地說出他人的波斯名，但是如果夏羽姐姐想知道的話——”

“算了。”

唐夏羽說，然後牽住了安修思的手。

她那棕色眼眸如此明亮，恍如天上的飛鳥翅膀上被折射的光芒，不那麽刺眼，也不那麽淹沒于人群。

如此獨一無二。

“我沒那麽多的好奇心，而且，這不重要，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

安修思一怔，她沒想到唐夏羽會這樣說；說得她心花怒放，簡直就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群中将她的拉姆舉高，然後抱在懷裏，親吻那宛如花瓣般嬌嫩的雙唇。

不過，這樣在寬大的袖子下的雙手緊握，也很好。

于是，唐夏羽又看見了安修思臉上那曾經單純到讓人感覺有點愚蠢的笑容；可是不正是這樣的人，擾亂她多年的心，再次見面，也不舍得那麽輕易地離開。

再留幾天。

唐夏羽的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轉瞬間移到了那閣樓上。

“我們走，去洛陽最高的地方，看最美的花。”

“來到洛陽，若是沒有看見芙蓉，喝過美酒，登高樓，豈不是太可惜了。”

當然，與你一同，更好。

後半句被唐夏羽隐去了，只是安修思已經從她的眼眸中看清那句話。

她當場就答了好，然後逆着人流，與身旁的唐門女子牽着手往那高塔上而去。

身後，是萬千的繁榮，卻唯獨攜手此人，才該是不虛此行。

不枉此生。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還有幾章就完了，真快，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