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春追夏來

那天，她們終究是沒有喝完這一局別離宴，黃昏未至，那倩影卻遠了。

安修思獨倚在高樓的欄杆上，背對着，飲下一杯愁斷腸，她默數着樂姬拉起琵琶的弦數，一下又一下。

她走了。

短短的幾天的再遇，那些時光從眼前滑過，如□□般甜蜜。

“夏羽。”

已有些醉意的明教弟子向着天際的昏黃天色舉起了酒杯，嘴角凝結一抹妖豔的笑容。

是否正如這殘陽，美不勝收，又徒增悲涼？

不過，安修思斜眼，餘光中看見繁華已然落下的洛陽街道，唇邊笑容愈加深入。

她碰了碰酒杯，酒水從杯中跳起，卻又再度落回。

“你走不掉了。”

忽然，就天黑。

唐夏羽又坐了幾天的車，從繁華的洛陽到了也很繁華的蜀地，當年玄宗避難逃入蜀地，可見此地之喧嘩與穩定。

是啊，這天府之地，人們還是在一日日地耕種，唐門弟子也還是刺殺出行，就連天下大亂的那幾年中，此地亦是長盛不衰。

韶光落了多少年，她獨自落了多少載。太久了，久到去年唐老太太叫她去主持一位弟子的葬禮時，她花了好久才回想起來那是她童年時的一位友人。

也許，就是這樣，才會讓她風流的性子都趨近于收斂了，去一趟洛陽，除了調戲一位意料之外的“跟班”，好像就沒找什麽人填補自己心底的虛無。

少年人還有天長地久的權利，她卻已然失去了對愛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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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夏羽嘆息着，摸了摸久違的夥伴——一匹名叫唐五的馬的頭，它蹭了蹭，對自己的主人表示歡迎。

“唐五啊唐五，真羨慕你只是一匹馬。”

唐夏羽知道，安修思總有一日會知道真相，不會再陷入仇恨那種無趣的東西之中，然而她卻沒想到對方還是會來找她，告訴她——

“安修思長大了，長得像我想象中那樣漂亮又強勢，我曾經覺得她是一匹孤狼，什麽地方都敢去敢闖，後來我覺得她就像一只小貓兒，有點小脾氣，又非常可愛。現在，她如一頭猛虎，我看得出來。”

唐夏羽就這樣跟自己的馬讨論着事情，不過，這些東西跟馬說也只是想要傾訴一下，沒有別的。

可是今天——

從草叢中蹿出來兩個男人，兩個她都認得，唐夏淵師弟和他不知道從哪裏認識的安修思的大力師兄。

他們在這裏幹什麽？

“夏……夏羽師姐！”唐夏淵非常沮喪地說道，本來他們倆藏得好好的，暗中潛入唐家堡——因為唐家堡不允許外人進入，但是安薩滿非要纏着他，還美名其曰說是要參觀一下神秘的唐門，呵——唐夏淵抵不住這卑鄙的波斯人的糾纏，就選了個非常刁鑽的角度，直接把這家夥帶到大師姐面前，給踢出去。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大師姐的口中突然出現了個陌生的名字，而且旁邊的安薩滿還說這很像他那非常厲害的師妹的名字。

誰信啊！

然後，他們理所當然地發現了，就從草叢中蹿了出來。

唐夏羽懷疑地看了眼唐夏淵，然後将目光放在了安薩滿的身上。

“你們這是——”

“妹婿你好！我是安修思師妹的師兄安薩滿！我來自明教，是一名标準的明教普通弟子，我沒什麽本事，來到中原純屬巧合，來到唐門也沒有想法，就是參觀一下大名鼎鼎的中原門派……”

一旁的唐夏淵露出了生無可戀的眼神，讓她噗嗤地笑了出來，揮了揮手，趕緊讓這張口就是一大串的話的明教弟子閉嘴。

不過，至于是那個字愉悅了她，誰知道呢。

她瞧了瞧這胸肌發達，肩寬細腰而且高大健壯的明教男子，看起來就是她曾經那盤菜，不過現在，居然沒什麽感覺了，反倒是想起了某人那纖細卻并不柔軟的腰肢。

我為什麽要想那個瓜娃子！唐夏羽惶惶于心中突然升起的感情，不僅僅是不久前的短暫相處，還有曾經的朝夕，點點滴滴——冰山融化了。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兩人，長嘆一聲。

“既然如此，夏淵師弟就在外城為這位客人找個住處，好好帶他逛一逛唐家堡，我記得城外有一條河的風景不錯，去那裏看看吧。”

“啊？大師姐？”

唐夏淵并沒有得到師姐的回複，反倒是得到了來自偏遠沙漠的異域人的一個熊抱。

唐夏淵：……該死的，這個瓜娃子！

“唐兄，我們走吧！”

安薩滿高興極了，一時之間沒有察覺到自己遇見的這位美人臉上不對的表情。

至于之後，唐夏羽也沒太大的興趣，只是偶然間聽到安修思說自己那位大力師兄終于“拐”到了媳婦，還在中原定居了。

此刻，唐夏羽展開雙翼，踏着唐家堡特有結構的屋檐一路飛到了唐門大廳，落在了上頭。

“夏羽師姐，是要坐機關鳥嗎？”

一位師妹淡淡地問道，手上還拿了一卷書與一堆零件，學習激情十足。

唐夏羽搖了搖頭，師妹也沒有多言。她走到了欄杆前，然後翻過去，踩在了瓦片上，“叮——”，是鞋子與瓦片碰撞的聲音。她又随意地坐下，忽然，一座機關鳥從遠方飛來，眨眼間就停住了。

“夏羽師姐！”

“恩。”

唐夏羽冷淡地回應，也許是平日裏她親切的樣子深入人心，那位師妹還以為大師姐有心事，也不多說，往下面去辦自己的事情了。

然後，唐夏羽取出了一根笛子。她曾經在年幼的安修思面前吹奏了一曲，不過是閑來無事的抒發，而那孩子卻覺得是天籁。

吹起，風起，水湧。

她記起來問起安修思在她離開後怎樣了，為什麽會加入明教，她一一照答，只是言語簡潔得很，仿佛真的風輕雲淡一樣。

那是她的罪，如果當時她留下多好，留下……就不會有那麽多歲月錯失，也不會釀成今日的苦果。

仍舊吹着笛子，卻有一滴淚從她臉龐滑過。

輕輕地，被風卷起，消散在空中。

“安修思……”

那一聲呼喚如此輕，仿佛只是一人的嘆息。

在唐夏羽不遠處的師妹從書上擡頭，似乎疑惑剛才有人說了什麽，但那練武者靈敏的耳朵也捕捉不到那來自靈魂的悔意與痛苦。

一個月後，唐夏羽收到了一封信。

那時，她坐在自己小屋的屋頂上，然後機關小豬跳了上來，“咔咔咔”的聲響将她從冥想中喚醒。

“怎麽了，稻草？”

她取下了那封信，來自遙遠沙漠的女子的信，寥寥幾字，看完，她便笑了。

——我來了，我的拉姆，我的摯愛。

——落筆：安修思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結局了啊……沒錯，就是下一章

希望喜歡這篇文收藏一下本文，評論更好咔咔咔，當然可以順便收藏一下作者咳咳咳

☆、結局

唐夏羽不知道安修思什麽時候來，她也沒有回信說什麽，只是每日繼續平常的訓練，沒有接任務出門。

處亂不驚，臨陣不畏。

只是到底無意把自己院子裏的花草拔了多少，大概就她自己心知肚明。

第一天的時候，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數着風鈴上的點綴物，那是很久前從一個據說是海邊而來的商人手中買來的貝殼做成。

一顆，兩顆……沒數完，她就穿好了衣服，如同随時領命出去刺殺一樣；那一套唐門勁裝依然清涼，她也就依然披了一件正紅色的外袍，卻無端想起也許正在跑來唐門路上的某個人；那一身的紅白，是否迎風飄揚，淩厲而美感十足？不過，還是那雙貓兒一樣的眼睛，最為吸引人罷。

所有想象都在開門後死死地釘在自己的腦中，一句話也沒有從口中冒出。

第二天，她去看了看自己的師妹師弟們的訓練。一位似乎才剛開始訓練的師妹看着其他行動流利而飄逸的師兄姐們露出了羨慕的表情，好像曾經的女孩看着她贈予的圍巾一樣；那一刻，她垂下了眼，接着就叫住了那位師妹。

“你不懂嗎？冬英師妹。”

“……是的，夏羽師姐，我，太笨了……”

小小的女孩抱住自己做出的機關玩偶，非常沮喪地說道，然後被崇拜的師姐敲了敲腦袋。

“冬英，你擅長制作機關器物，很多師兄師姐不還羨慕你嗎？這點武功招式需要時間的積累，你勿要灰心！”

“是的，大師姐！”

雖然現在唐門的“大師姐”應該是“秋”字輩的，不過唐夏羽畢竟當了很多年的大師姐，也被很多的同門記住，唐冬英就是其中之一。

唐夏羽一笑，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囑咐她好好練，不懂的來她住的地方找她。

然後，她又走了一些地方，又回去了。

第三天……

很多天……

接到那封信的時候，唐夏羽還有期待，只是這麽多天了，早就不想說什麽了。

開門的時候，看到夏冬英縮在門口，提着一個小燈籠，被她開門的聲音驚醒，那眼睛還有些朦胧。

她揉了揉眼睛，非常可愛的樣子。

“夏羽師姐！我，我有不懂的，來找你。”

“什麽地方？”

唐夏羽正要細細問來的時候，忽然，她似有所感地擡起了頭。她居住的地方是山丘上，從門口可以看到山下。

她看見，山下一道紅白的倩影在秋天的涼風中緩緩走來，牽着一匹棗紅馬，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有靈犀地擡頭，遙遙對上。

仿佛，就在眼前。

“夏羽師姐，怎麽了？”

耳畔傳來唐冬英驚訝的聲音，她只是感覺眼前忽然就模糊一片了，像是下了雨的世界，看不清。

看不清那突然就走到面前的藍色眼眸中無比明顯的愛意。

看不清那些日子裏欲言又止的雙唇。

看不清那顯然是當初女孩模樣的面孔。

她可真是個傻子。

唐夏羽輕笑出聲，接着她感覺到臉上溫熱的觸感，是什麽輕輕地擦去了眼淚，然後又重重地将她擁入懷中，肆意親吻。

“夏羽師姐！”

安修思看着旁邊被她故意無視了的小女孩，挑了挑眉，露出一個邪氣十足的笑容來，看着就不是什麽好人！

“小妹妹，我跟你師姐是一對兒，久別勝新婚，這句話是這樣說的吧，所以呢——”

“可是我有事情找師姐啊！”

冬英扯着安修思的衣袖，一臉怒容，根本不像是輕易能放手的樣子。

而唐夏羽則恢複了神志，微笑着看着好戲。

安修思只是無奈地将自己攬着的手收緊了一分，卻又不忍心傷了自己的心上人。

“什麽事情？”

她出口，唐冬英也單純，直接就說了出來。

“昨天，大師姐交了我們浮空掠影，可是我根本就飛不起來，他們說我比稻草還要笨……”

“稻草？”

“機關小豬。”

唐夏羽在她耳邊說道，安修思就恍然大悟。

說起來浮空掠影也不是什麽門派專門招式，是輕功中的一種，因此安修思也會，她就從旁邊用內功浮起一根樹枝，就是不肯放開唐夏羽。

“那我來告訴你怎麽做吧。”

樹枝就飛了起來。

……

“她走了。”

最終還是唐夏羽耐心地手把手地把唐冬英教會的，看那樣子，安修思就知道如果夏羽成了一個母親，那個孩子該有多麽幸運，就像曾經的她現在的唐冬英一樣。

于是，她的語氣古怪得讓唐夏羽拿起樹枝敲了她一下。

“你這是什麽樣子？交個小孩子還用大人的思維，說什麽飛起來了就飛起來了，什麽浮空掠影就是跳三下，該打！”

又打了一下。

這一次安修思還是沒躲，不過在她打完後就抓住了她“行兇”的手，忽然就滿臉正經地說道：“我來了，夏羽。”

“……”

唐夏羽笑了出來。

“那麽，你要留下來嗎？”

“不——”安修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釋，“我是帶你跟我一起離開的。”

“可是我已經快而立之年了，我覺得我該定下來了，金盆洗手了。”

唐夏羽也同樣嚴肅地說道，她的神色并不是開玩笑的。

而安修思卻說：“當然，只是，在那一天之前，讓我們飽覽山河怎樣？”

“然後，我們再找一個美麗的地方隐居，無論是唐家堡，大漠還是別的地方都可以，只要你喜歡。”

……

“我能說什麽呢？”唐夏羽的眼中明顯盛滿了笑意，“你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我是不可能拒絕你的。”

“你可以的。”

安修思沒有絲毫對自己的不信任。

“可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唐夏羽的答案是她所沒有料到的，也許她曾經想過，然而只是一個猜測，接下來的則更令她吃驚，“你讓你那大力師兄來探路的做法挺不錯的，不過可別以為我們唐家堡的人好惹——”

“我知道。”

然後，安修思如願以償地握住了唐夏羽的手，或者說是心；唐夏羽也悄悄回握了她的手，感慨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樣，是她喜歡的樣子。

她們走進了屋子裏，關上了門。

秋風雖盛，卻有春意無限。

此後歲月，策馬同游，快意山河，登高遠望，便是兩人攜手。

又歸隐山林，醉卧山河，亦如是也。

——唐夏羽，我找到你，匪報也，只是想要永以為好也。

——我明白。安修思，睡覺！

——好。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終于結束了，其實還有很多劇情沒有寫到，咳咳，應該有番外吧……

這篇文的确是很久之前的，大概兩年前的事情吧，我本來寫了一點的，嫌棄慢了，就去畫了，當然不是漫畫那種，是GG的那樣子，那真是靈感爆發啊！不過是炮姐跟喵蘿的咳咳，當然，我的畫技只能說一遍來着。今年春天的時候翻到了寫下的一點點，也記得來大部分的劇情了，其實主要是過去，現在時是現編的咳咳

感謝支持我的小天使們，如果喜歡這篇文希望評論一二啦！當然喜歡我這個唠唠叨叨的廢材作者也請收藏一下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