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芭蕉惹驟雨
第26章 芭蕉惹驟雨
雲家小女兒來京市讀書, 受蔣家照顧,這是衆人皆知的事。
既是有這份世交間的情分,蔣嶼渡這個做小叔的,替人家擋一擋酒, 實在是情理之中。
這樣想想, 也沒人再故意說什麽話調侃為難。
“诶, 這樣就對了, ”祁梁臉上的表情比誰都滿意, “嶼渡啊, 我看今晚雲瓷妹妹輸的酒都讓你替了吧,她年紀還小,确實得多照顧着,別讓她喝。”
剛才還言之鑿鑿喊統一标準喊公平, 這會兒話術又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蔣嶼渡将杯中酒飲盡,輕擱玻璃杯于桌面,漫不經心擡眼, 将人盯住。
他怎麽會看不出來祁梁是故意為之,帶着看熱鬧打趣的心态。
“小叔。”
衣袖被人輕輕扯了扯,雲瓷關心的神色映入他眼中, “您...還好吧?”
“一杯酒而已,能有什麽事, ”他不動聲色給祁梁一個警告,斂眸安慰雲瓷, “玩游戲玩開心就行,別有負擔。”
雲瓷點頭, 嗯了一聲,似乎感覺肩頭的使命感更重了, “好,我認真玩。”
盡量少輸。
可事與願違。
雲瓷實在不是玩游戲的料,當然也有運氣的緣故,總之她經常接不上牌,每次都要接受懲罰。
出牌按順時針的順序,原本蔣嶼渡在她之後出牌,卻每每是在她那兒就停了,然後便是他代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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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瓷看他面不改色飲酒,弧度性感的喉結随吞咽動作上下滾動,又是臉熱又是愧疚。
幾輪下來,她覺得自己就是個游戲天坑。
連累慘了小叔,她都沒臉再玩下去。
所幸這個游戲沒持續太久。
玩到盡興了,衆人三三兩兩散,又各自分別去K歌打牌投骰子。
繼續坐了會兒,十點多的時候,雲瓷覺得差不多要回學校了。
門禁十一點半,路上時間可以預留充足一些。
薛禾和蔣柏楊也要回去,蔣嶼渡起身,打算将這三個一道送回去。
下樓的時候,雲瓷跟着蔣嶼渡,聽他和代駕打電話;薛禾拉着蔣柏楊走在前面,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麽。
到了路口邊,薛禾轉過身,笑着對蔣嶼渡說,“小叔,我和蔣柏楊就不麻煩您送了,地鐵還有最後一班,我們到臨江站下了再慢慢溜達回去。”
熱戀中的小情侶擺明了想過二人世界,蔣嶼渡理解沒強求,只是囑咐他倆注意安全。
“好的,那小叔再見。”
倆人牽着手,歡歡喜喜去等紅綠燈。
臨過馬路時,薛禾忽然回過頭,沖雲瓷神秘兮兮一笑。
獨處時間,加油哦!
雲瓷從她表情裏讀出這樣的意思。
夜深路人稀少,四周安靜,薛禾與蔣柏楊熱聊的聲音漸漸遠去。
“外面風大,先上車吧。”
雲瓷看向蔣嶼渡,“噢,好。”
她同他并肩走,期間偷瞄一眼,看他面色如常,應該是沒有發現薛禾的真正意圖。
代駕在趕來的路上,雲瓷和蔣嶼渡一塊兒坐在後排。
在包廂裏時候沒怎麽看手機,幾個小時堆積了好多消息,關于學校各種比賽活動的群,需要填的表,還有給學長學姐發送的資料細節說明...
最後回複的是顧晶的消息,雲瓷說會在門禁之前趕回來,讓她放心。
她放下手機,擡頭,看見蔣嶼渡靠着椅背,阖上了眼。
暖黃的車燈,将他骨相優越的輪廓暈染上柔和。
雲瓷情不自禁屏了呼吸,慢慢靠過去。
他身上那道清冽的沉木香,在今晚多了絲交融的淡淡酒香氣味。
一點也不難聞,反而香醇,不知不覺間暈得讓人心醉。
雲瓷注視着他深邃的眉骨,一路流連到薄唇,線條分明的下颌骨。
目光裏洩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貪戀。
在她正猶豫要不要悄悄再靠近一點的時候,蔣嶼渡忽然睜開了眼。
雲瓷心跳漏拍,往後退離一點。
“小叔,您醒了?”
蔣嶼渡原本也沒想睡,只是上了車思緒稍沉,想閉眼休憩一會兒,誰知竟真睡着了幾分鐘。
他輕咳下嗓,探身去拿前排中控臺放着的礦泉水。
“小叔我來!”雲瓷快他一步,将水拿了過來,笑眯眯遞給他。
蔣嶼渡盯着她,勾唇,嗓音慵懶微啞,“笑什麽?”
雲瓷搖頭,“沒什麽,就,就開心嘛。”
“開心就笑,有什麽不對嗎?”
她試圖用反問來遮掩自己偷看他的心虛。
蔣嶼渡縱容順着她的話嗯了聲,沒追問。他接過水,擰開瓶蓋,又将瓶身遞給她。
雲瓷愣了下,用手輕輕推回去,“不用不用,小叔喝。”
“我不渴的。”
她心疼他今晚替她擋了太多酒。
“小叔,”她挨着他坐,低着頭,抿唇想了想,還是覺得該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對不起,今晚我連累您了。”
蔣嶼渡瞧她神色幾分愧疚,唇角輕掀,擰緊瓶蓋後的手伸過去,輕捏下她柔嫩的臉頰。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你玩兒開心就行了。”
被他捏過的地方像一下子變得滾燙,這種滾燙又很快烙進心裏,催得心跳頻率不斷攀升。
雲瓷穩住心神,“可是,我聽蔣柏楊說,您平時都不怎麽喝酒的。”
以前閑聊時,蔣柏楊曾經告訴她,他最煩那些酒桌文化,說曾經他爸年輕時有段時間喝酒喝厭了,如今除了跟親朋好友相聚時小酌,其餘時候滴酒不沾。
“小叔在社交飯局上比我爸還不好說話,那些對他有所求的人知道他的習慣,壓根兒不敢敬他酒,可除了用喝酒的方式拉攏人情外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所以才說跟小叔套近乎不容易。”
雲瓷絞着手指頭,小聲,“小叔其實可以不用喝,反正他們也不是真的想為難人,大不了我耍無賴,總能敷衍過去的。”
這話聽着顯出她的幾分機靈勁兒,蔣嶼渡垂眸看着她,忽然還挺想看看她所說的那副模樣。
想必她的無賴也是招人喜歡的。
“喝得少又不是不能喝,”他語速慢慢,說得随意,“主要還是看我樂不樂意。”
雲瓷的心又中一槍迷魂劑。
...這是什麽意思,嗚,她會忍不住多想...
今晚除去她和小叔之後,就是蔣柏楊替薛禾擋了幾次酒,薛禾輸得沒她慘,所以蔣柏楊也還沒醉。
同樣的行為,人家是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說什麽也是理所應當。
可他倆呢,又要以長輩理應照顧這種話來定義嗎。
自從那晚薛禾告訴了她另外一種可能性,這段時間以來雲瓷一直在反複分析反複否認。
或許是這種狀态太讓人煎熬,又或許是今晚薛禾兩次對她眼神示意不要慫,雲瓷內心此刻有種破釜沉舟的沖動。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想的。
心跳越來越快,掌心漸漸沁出汗,雲瓷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小叔。”她清清嗓子,語含堅定。
“嗯?”她突然一本正經起來,蔣嶼渡微微挑眉,“怎麽了?”
雲瓷望進他深邃莫測的黑眸,不知怎麽,大腦空白了一瞬。
原本打算一鼓作氣,可擁有不多的勇氣轉瞬即逝。
“我,我是想問你,”她氣勢弱下去,瞧他一眼又斂回目光,“您,您喝醉了嗎?”
說醉也不太能算得上,只是方才确實喝了不少,酒意順着松懈攀延,思緒的确沒白天時候清明。
他攏了攏眉心,低聲回雲瓷的話,“還好。”
雲瓷察覺出他還是和平時有點不一樣的。
語調更松懶,整個人防禦系統似乎弱了些。
這給了她一定信心,并決定采用迂回方式套套話。
她想起薛禾拍着胸脯說蔣嶼渡肯定吃醋的那件事。
“小叔,”她假裝不經意和他提起,“您還記得社團裏的那位學長嗎?就是上次在雲縣見過面的那個。”
“他又找過你?”
直愣愣的一句話,讓雲瓷怔了下,“找過啊,我們在一個社團,還有比賽要一起交材料...”
這都是些不痛不癢的交流。
蔣嶼渡原本沒打算過問雲瓷在學校具體的人際關系親疏,因為他認為這些屬于越界的話題。可今日她先提起,他就順着多問了句,“他我記得。你們私下交流很多?”
“...嗯,還好,可能就是有時候開完了會一起吃個飯,或者是到學校周邊取景,學校有活動一起去拍攝什麽的。”
雲瓷頓了頓,她好像說的都是實話。
可薛禾教她的不是這樣,要在現實基礎上添油加醋。
添油加醋...
雲瓷捏了下掌心。
她忽然發現在蔣嶼渡面前,自己好像做不到故意把話說得模糊不清讓人去猜,這會帶給她一種莫名的負罪羞恥感。
為什麽要通過編造謊言去獲取別人的真心話呢。
雲瓷在心裏微微嘆口氣。
看來她終究還是不适合做狡猾的窺心者,她覺得,自己還是真實一點比較好。
于是她放棄不太高明的主意,實話實說,“其實,我們就是普通同學而已。”
誰料,蔣嶼渡一聲輕哂,“那可不一定。”
雲瓷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扭頭望過去。
“你是這樣想,但他大概率不是,”蔣嶼渡注視正前方,冷靜,平聲,“也許他還沒跟你挑明,我這樣講可能會破環你們之間的進度,但恕我直言——”
蔣嶼渡側過臉,看着她,清俊的臉龐似乎和語氣一道沉了幾分。
“他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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