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走筆至此擱一半

第43章 走筆至此擱一半

這個禮物是他二十七歲的生日時候她送的。

手工編織, 材料成本很低,值不了幾個錢。

沒想到他竟然還留着。

發怔之際,蔣嶼渡上來了。

雲瓷收了目光,轉身, 坐好。

汽車一路行駛, 很安靜。

直到上了護城高速, 蔣嶼渡開口, 問起雲瓷住址。

雲瓷頓了下, 垂眸, 最後開口,“嘉園小區。”

蔣嶼渡在開車,騰不開手,讓她把自己的手機拿去輸入地址導航。

手機在他外衣的兜裏, 雲瓷的手動了動,猶豫半會兒。

“用我的吧。”她低聲說着,把導航調好, 開大音量。

蔣嶼渡瞥了眼地圖。

四環的一個小區,算算每日通勤,時間不短。

嘉園小區對外來車輛管控比較放松, 說明來意登個記,保安就放行了。

“樓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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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瓷望着窗外, 語氣有點不情願,“25。”

本來沒打算讓他知道自己近況的。

現在好了, 工作的地方,住的地方, 全都抖落得清清楚楚。

“其實您可以不用送我進來,”她把導航退出來, 屏幕變幻的光亮映照在臉上,看不清表情,“待會兒開出去很麻煩。”

蔣嶼渡沒有回答這句話,路兩旁的常青樹枝葉繁茂,他看見右側高層門口處寫着25,打了轉向燈,停在路邊。

雲瓷解了安全帶,“那,我上去了。”

“謝謝您今天送我回來。”

蔣嶼渡看着她已搭上門把的手,緩緩出聲,“不請我上去坐坐?”

雲瓷頓住,扭頭看他。

“是合租還是一個人住?”夜晚,昏暗的光線模糊了他深邃俊逸的五官,唯有那雙黑眸,泛着微光凝視着她,“這裏離市中心太遠,如果住得不合心意,想換個地方,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雲瓷靠着車門,手握着包鏈微微收緊,“我一個人住,這裏挺好的。”

她怕他真要上去坐,趕在他之前又開口,“今天不早了,您還是先回去吧,路上還得再開好一會兒。”

蔣嶼渡心裏湧上無奈。

“在躲我?”他聲線微啞。

重逢之後,她對自己始終是這種不冷不熱,事不關己的态度。

雲瓷攥緊衣角。

她咬着內側唇肉,壓下心頭泛起的絲絲酸意。

“不可以嗎?”

想躲誰是她的自由。

不可以嗎。

蔣嶼渡身子微僵。

“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我現在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能把自己照顧好,”她垂下眼,長而卷的睫毛投下陰影,“所以小叔不用像從前那樣操心。”

“您現在工作也挺忙的,以後沒什麽事,我就盡量不打擾您,”她松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今晚謝謝您,早點回去休息吧。”

倩影消失在單元門口。

她是真的跟自己生分了。

曾經一口一個甜甜的小叔,笑意融融裏溢出來的俏皮...全都不見了。

蔣嶼渡心口微澀。

-

周末,雲瓷哪兒都沒去,宅在家給自己充充電。

姥爺生日,她吃過午飯,想着那邊現在是清晨老人家應該醒了,就打了個視頻過去。

“姥爺,生日快樂!”

“诶好好好,”姥爺笑得臉上滿是皺紋,“葭葭真有孝心,還記得我這老頭子生日吶。”

“不僅記得,我還給您買禮物啦,”雲瓷托腮看着屏幕,唇邊微微泛起笑意,“應該就這兩天到,您到時候注意查收。”

“好好,我不會搞那個什麽快遞,到時候叫你姥姥跟我一塊兒去。”

小時候,雲瓷每年都會跟着孟清瀾到倫敦探親,即使沒長期住一塊兒,祖孫倆的感情依舊很不錯。

得知雲瓷在國內一切都穩定下來,姥爺放下心。

“照顧好自己,每天開開心心最重要,”他嘆了口氣,道,“你媽媽她就是軸,腦袋裏哪根筋還沒轉過來,不用跟她怄氣。生活是自己的,怎麽過,你自己說了算。”

雲瓷把抱枕抱在懷裏,久違地感覺心頭暖暖的。

她嗯了聲,軟着音調,“謝謝姥爺。”

老人家呵呵笑,“謝我做什麽,勇于去做決定,勇于去打破的人一直都是你啊,我的小乖乖。”

聊了幾句,姥爺心裏裝着事兒,沉吟之後,還是問了出來。

“葭葭啊,”他斟酌着怎麽問,“那個,你回去也大半個月了,有沒有跟你爸那邊聯系?”

雲瓷愣了下。

“沒有。”她垂眸,輕聲。

聯系他做什麽,難不成讓她去南州探望,看着他和他的新家庭其樂融融嗎。

那畫面想想就覺得刺眼。

而且雲瓷心裏還沒過那道坎,她還沒辦法原諒他。

這個事情姥爺也不好勸,他自己的女兒被傷得那麽深,從私心上說,他也不希望家裏人跟這個前女婿再有什麽交集。

“那你孤零零的在國內,遇到事兒要跟我們及時說啊,”挂電話前,姥爺不放心地叮囑,“還有,放假的時候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雲瓷答應下來。

其實她也不算孤零零。

秦姨和蔣叔還和從前一樣關心自己,這讓她感激又愧疚。

剛想到蔣家人,蔣柏楊就打來電話。

他約她晚上出去玩兒。

雲瓷窩在沙發上,懶懶的。

有點不想出去。

“你怎麽一直這麽宅啊,大周末的出來走走動一動啊,”蔣柏楊說,“老地方岳爵灣,都是你認識的人,幾年沒見了跟他們打個招呼呗。”

雲瓷其實猜出來一點兒,是秦姨和蔣叔擔心她在這裏沒什麽朋友,怕她孤獨,所以囑咐蔣柏楊帶她出去玩玩兒,多交些朋友。

“就這麽說定了啊,我開車來接你。”

雲瓷從沙發上起來,回房去換衣服。

車都開到岳爵灣門口了,蔣柏楊聊着聊着,才說他小叔今天也要過來。

“蔣...小叔也要來?”雲瓷轉過頭,“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蔣柏楊不明白,“他要來...不用提前告知吧?你是有什麽東西要帶給他?”

雲瓷閉了閉眼,靠着車玻璃,“沒有。”

都已經到這兒了,她總不能臨時變卦又回去。

“我怎麽覺得提起小叔你有點怪怪的?”蔣柏楊奇怪,“從前你跟他比我還親,這,怎麽了,鬧別扭了?”

雲瓷又說了一次沒有。

當年在書房的事她誰也沒提起,現在過去這麽久,更沒必要提了。

她發現,只要和蔣家人還有來往,那她跟蔣嶼渡就總會碰上面。

如果要因為自身原因把蔣叔和秦姨推遠,她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懷着複雜為難的心情,雲瓷跟着蔣柏楊走進包廂。

蔣柏楊說得沒錯,人她大多都面熟,那年在京市上學基本都見過。

“雲瓷?”一個穿煙藍色長裙的女人率先認出她,訝然走過來,“你回來了?什麽時候的事啊?”

雲瓷認出她,是顧青。

“剛回來,沒多久,”她朝顧青笑笑,“幾年不見,青青姐更漂亮了。”

顧青開心,“你還記得我啊。”

“當然,”雲瓷眨了眨眼,“當初還去你家做客了,自然記得。”

那時顧青剛剛訂婚,而現在,孩子已經周歲了。

“今天好不容易出來放松一下,孩子交給他爸帶,”顧青笑着拉雲瓷往裏走,“我剛跟幾個姐妹聊天呢,帶你去認識認識。”

見到雲瓷,大家驚喜并表示歡迎。

她們問她的近況,問這幾年她在倫敦過得怎麽樣,但都很有分寸,對雲家發生的事一概不提。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眼力見。

比如另一邊的顧州。

他跟蔣柏楊聊天,聊着聊着就提起蔣柏楊的傷心事。

“你空窗期一年了吧?怎麽還單着,”他拍拍兄弟的肩,“回頭我給你介紹妹子。”

蔣柏楊悶悶說不用了。

顧州啧了聲,“怎麽,還想着你前女友?”

“她不畢業就回老家了嗎,”他頗為不屑,“小城出來的一個妞兒,有什麽好惦記的,你就是談的太少,把草包當成寶。”

他以為貶低前任會讓朋友高興,畢竟男人堆裏這樣幹的人不少,卻從不承認這種行為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蔣柏楊的臉一下子黑了。

他掀開顧州搭在肩膀上的手。

有人看氣氛不對勁兒,忙上前圓場,“诶诶,周末好不容易大家約在一塊玩兒,開開心心的啊,小摩擦別計較別計較。”

然後那人開始動員大家坐一塊兒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游戲經久不衰,就是有時不時挖出個瓜、猛然來一點兒刺激的魅力。

雲瓷和顧青在左側沙發坐下。

她早就注意到了蔣嶼渡,只是沒過去跟他講話,這會兒他坐她對面,隔着長方桌,距離不算近。

她心裏稍稍自在些。

大家拿了個勺子放在桌子中間,勺頭停下後對準誰就是誰中。

第一輪中的是個男生。

竹筒裏的簽被拿着的人玄乎地晃了晃,遞給他抽。

“大冒險——到外面去随便抓個人,說我懷了你的孩子。”

衆人哄笑。

“去去,快去。”他幾個兄弟不嫌事大,把他往門口推,見着有個人路過,就讓他快上前。

玩游戲本來就要放得開,況且就算男生羞恥想耍賴,這幫人也不會放過他。

于是他只好豁出去,上前攔住過路的女生。

“我,我懷了你的孩子!”

包廂裏目睹全過程的人邊拍手邊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女生震驚過後,以為自己遇到了神經病。

男生紅着耳朵,作揖說了好幾聲抱歉,溜回包廂。

雲瓷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她完全能代入男生的社死,一面笑,一面覺得自己這樣不厚道。

還沒緩過來,勺子又被人轉動了。

“哦呦,雲瓷,這輪是你!”

雲瓷微愣,顧青推推她,她起身,伸手去抽簽。

其實很緊張的,主要她怕抽到類似上輪那種...她真做不出來。

她抽出來就給了裁判。

“真心話。”

聽到這三個字,她暗自松了口氣。

“請跟大家說說你的初吻,”裁判念着竹簽上的字,語氣玩味,“注意,是從頭到尾的詳細過程。”

雲瓷呼吸懸停。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八卦意味。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張了張唇,有些無措。

一擡眼,就望進對面蔣嶼渡情緒莫測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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