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寧巒山解釋:“兇手沒有鎖定,兇手在找,第一個錯了就找第二個,第二個錯了就找第三個,”說到這兒,他聳了聳肩,“至于紅信坊,排除法。第一個死者在玉竹樓,第二、三個在紅信坊,玉竹樓是最早被排除的。”
“排除?”
“你可能會覺得,萬一在這處地方之外呢?但別忘了,這裏本質上還是個妓院,而受各自媽媽‘管教’的小盈與清秋,在不陪客又無故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太久,只能在附近,而這附近,我想你出去走一圈就能發現,沒有适合密謀的地方,除非是想鬧到人盡皆知。”
“那為什麽死的第一個是小盈?”
“這就是你考慮到的時間先後問題,小盈很可能沒有真的撞破秘密,給她引來殺身之禍的是這個。”寧巒山拿出那枚金幣往上抛,按在手心裏,慢慢挪開,露出表面繁複的花紋。
賀娘子的目光落在金幣上,眸色一暗,但強自鎮定問:“這是何物?”
“關外的金幣。”
“兇手是關外之人?莫不是那些胡賊幹的?”賀娘子頓顯慌張。
“不排除這種可能。”
寧巒山話不說死,但他心裏七成把握是有的,這個人可能根本分不清各個花樓,但他沒繼續提,而是話音一轉:“昨日我拿着這枚金幣在城中首飾店打聽,果真問到,五日前小盈出游前,曾拿去向掌櫃的詢問此物是否乃足金。許是因此走漏了風聲,兇手發現金幣丢失後,首當其沖便是她。”
賀娘子恍然:“兇手找上她,殺了她,卻發現她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她手指不自覺在茶碗邊沿摩挲,“如果妾是兇手,妾必然會先确認是不是這個人,亦或者還有哪些人知道。小盈遇襲,以她的性子,定會反抗,若她不知情,一定會以那晚自個和誰在一起為證,辯解求饒,所以清秋才會死,而玉想想必也是因此受到帶累。”
推論戛然而止,她擡眸點頭致意:“小山爺,你既已确定兇手身份,自該按圖索骥。”
寧巒山微微搖頭:“可江陵地理位置特殊,每月關外來客人數衆多,極難排查,何況此人來此,幹見不得人的勾當,又怎會用真實的身份文牒?”
“那你覺得……”
賀娘子話音未落,畫師敲門,帶着繪制好的圖紙進來,寧巒山推開茶碗茶壺,接過去就着小桌展開,繼續詢問。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玉想是往哪裏走的麽?”
賀娘子略有猶豫,頻頻蹙眉,許久後才把食指往圖紙上一落,道:“這裏。妾身聽到木頭咯吱的聲響,她應該是在浮橋上走了一陣。”
随後,寧巒山提筆圈畫出幾處可疑的位置和區域,接下來只要鎖定這幾個位置的客人即可。
他正轉頭與畫師交代,房門猝不及防被拍響。
賀娘子迅速拿起放在腳邊的幕離,寧巒山則起身開門。
“小山爺!”
孫媽媽驚訝他還在這裏,僵硬地行了個禮,走到賀娘子身邊,半哄勸半威逼道:“能下地了?好事,好事啊!媽媽我正愁怎麽辦,鄧主簿家的公子不是約了你明日春游麽,這不沒推掉,人家執意要見,還說知道你受了驚吓,親自派人來接你散心。”
四下寂靜,更漏的浮标向下一沉,除了孫媽媽,幾人的呼吸驟然一緊。
賀娘子悄悄往寧巒山的方向瞟了一眼——
這是個機會。
還是寧巒山先開口:“該問的都問了,就不打擾玉想姑娘休息,姑娘明日若要赴約,萬望保重身體。”
孫媽媽扭着腰肢,高興地走了,寧巒山帶着畫師告辭,賀娘子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去關門,誰知那位小山爺又殺了個回馬槍,閃身從未掩實的門縫裏擠了進來:“喂,怕不怕?”
“怕!”
賀娘子坦然道:“所以妾有個請求——如果妾身僥幸幫助大人抓到這個人,還請您送妾身離開江陵。”說着,她将左右兩手的袖子往上撸,露出滿臂青紫的傷痕。
寧巒山一把握住她的手:“身上有傷,少喝茶。”
賀娘子眼裏閃過一絲狠辣,指骨慢慢向袖口下收縮,很快,對方松開她的手腕,并沒有對鞭笞的淤青過多檢查,而是從懷裏掏出一瓶金瘡藥塞過去:“緊張什麽,皮肉傷,外敷兩日即好。”
她将那只冰涼的瓶子握了握,幾不可聞松了口氣。
——
回到府衙調配人手的寧巒山,出師不利,迎頭撞上了江陵令,這老小子一見他,就跟瞎子吃了大蒜,瞎放屁:“喲,一回來就這麽大陣仗,我們的寧捕頭這是要上哪去?”
“報告大人,抓捕犯人。”寧巒山一板一眼道。
“哦,抓犯人啊……”
江陵令皮笑肉不笑道:“不是說傷得下不來榻了?你這是遇到了華佗再世還是扁鵲複生?你小子,膽敢糊弄本官!別以為你立了功就可以藐視衙門的規矩!召令你為何不回?刺史大人前來巡視,人家可指名道姓要見你這位破案的功臣!”
見他?
荊州刺史要見他?什麽時候上頭的老爺們也能看見他們這些小人物了?八成是江陵令胡謅來試探他的心思的!
寧巒山懶懶地朝他拱手:“有勞大人擔待,确實傷着了,走夜路遇到個大頭肥耳賊,給了我倆黑拳,把我這些年攢的老婆本都搶去了。”
江陵令摸了摸臉上橫肉:“本官怎麽覺得這故事有點耳熟?咳咳,這賊蟊可恨,連官府的人都敢下手,還不得給天打雷劈!”
寧巒山立刻捧話:“大人你說得極是!您就說黑不黑,可不得哪日叫老天收了去!”
江陵令後知後覺,艴然不悅,朝衙門大院角落裏的人挨個掃了一眼,問:“你把人調出城做什麽?你要對鄧主簿家的公子做什麽?”
寧巒山冷冷環視四周——
這又是誰在多嘴?
江陵令揪着他,口水都快噴到臉上:“本官告訴你,江陵不是你說了算!真當自己算個爺了?你不說清楚,休想調人!全都給本官回去!市亭不守了?街不巡了?還有你魏平,案牍已經堆成山了,你爹托本官關照你,你就這麽跟他混?”
官大一級壓死人,若是江陵令存心從中作梗,定會壞事,寧巒山只能先行交代,自己想用玉想引出兇手的計劃。
江陵令一聽,将他那大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本官不允!你這計劃裏,誰來保護鄧公子?華襄?就他那三腳貓,萬一出事了,鬧到鄧主簿甚至刺史那裏怎麽交差!”
“那行吧。”
寧巒山破天荒沒和他争,一副吃癟的模樣,招呼華襄準備收工。
華襄急得都快哭了,喊着:“哥,你不是說那個兇手是關外人麽?被人撞破陰謀才揮刀殺人,知情者已遭滅口,若叫他們事成,還不知道會出多大的事,沒準帝師閣的白雀就和他們有關,萬一,萬一他們要刺殺刺史大人!”
江陵令立馬改口:“等等!”
寧巒山回頭,疑惑地望着他。
“真,真的是關外的奸細?”江陵令緊繃着臉,鼻孔朝天,一副屈尊降貴,勉為其難的樣子。
華襄搶聲道:“有關外之物為憑!”
江陵令揮袖,不再阻撓:“那還不快去!”
寧巒山幽幽道:“萬一傷着磕着碰着了……”
江陵令瞬間變臉:“有一根汗毛的損傷,你提頭來見!公家給你俸祿,不是讓你吃幹飯的!”
寧巒山卻仍舊一動不動。
“讓老範給你頂着,他不是愛給你頂事嗎!”
江陵令以為他只是手頭無權,嬉皮笑臉把奪來的令箭給他,又将方才遣散的官差召回來,志得意滿地搓了把臉,等着坐地升官,結果一回頭,就見姓寧的抱着手臂,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如死,沒有一絲感情。
江陵令不由地打了個寒戰,自己養的這一身膘忽然就不保暖了。
“本,本官給你頂着,行了吧!臭小子還敢擺譜,要是抓不到奸細,出了事,你我都得人頭落地!”
“主簿公子不會有事。”寧巒山撿起令牌就走,“別拿老範威脅我,華子,準備出發。”
江陵令給他輕蔑的語氣噎着,狐疑道:“小兔崽子,什麽态度!難道還認識什麽高手不成?”
——
賀娘子如約上了馬車,真珠跟随,兩人出了花街過了西市,往城外去,一路聽着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好不熱鬧。
真珠難得外出,一直伏在窗口左顧右盼,賀娘子低頭緊緊攥着粉荷色的交窬間破裙,不太習慣這繁麗俗累的裝扮。
“姑娘身子還沒好全,媽媽也不懂體諒。”真珠回頭,小聲嘟囔了一句,忽然捧起賀娘子的手,勸道:“一會能推的酒就推了,推不掉的……”她拿出絲帕,替她掖在袖子裏,“就吐在帕子上。”
賀娘子緩緩搖頭。
她不怕喝酒,但唯恐那位主簿家的公子是個廢話簍子,畢竟她可不是玉想這樣的解語花,才疏學淺,不擅長纾解他人情緒。當然,她更希望這位鄧公子不是個猴急的貨,能當得起他的家世,只如讀書人般淺談風月,否則,他可能便要豎着來橫着回去了……
算了,還是祈盼那刺客來得快一些,動個手磨磨唧唧,別叫她看不起。
馬車颠簸搖晃,還沒搖到城門口,真珠便有些嗳氣,趕忙端出早已備好的點心,不過自己吃之前,先湊過去獻給賀娘子。
“啪。”
鞋尖踢着一物。
真珠低頭,發現坐墊下方塞着一個裹着靛藍花布的長物,但自己明明只提拎了一個食盒,因而柳眉倒擰:“這是……是琴麽?”
賀娘子面不改色:“七弦琴。”
真珠“哦”了一聲,怕琴板在車壁上來回撞擊而損壞,便要蹲下身去取:“我來抱着吧。”
賀娘子卻先她一步,單手抓取過來,立靠在小姑娘夠不着的另一側。
“無妨。”
——
但事情似乎朝着第三個方向發展。
這位主簿家的公子,既不是急色之人,也不純粹缺個話搭子,竟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以至于賀娘子一度懷疑,他是否從未進過青樓,此乃頭一回開葷。
這念頭萌生之時,他們剛沿着荊江畔走了半個時辰,連手都沒拉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塞三個真珠都綽綽有餘。
“聽說當年陶公在荊州任職時,嘗課諸營種柳,死後鄂州附近的百姓,便将此種柳樹稱為陶公柳。”鄧公子手扶柳樹慨嘆,“陶公高風,機神明鑒,功以濟時,吾輩心向往之。”
賀娘子把真珠抓過來,低聲問:“陶公是誰?”一個名字即在嘴邊,“陶淵明?”
真珠都快急哭了:“陶淵明又是誰?姑娘,我我我我不是本地人。”
哪知鄧公子耳力不錯,插嘴道:“玉想姑娘也知道五柳先生?”
隔着幕離,賀娘子端着假笑,矜持地說:“不熟。”
“五柳先生正是陶公後人,聽說此人穎脫不群,超然絕俗,解印辭官後便隐逸山水,在下一直有意想要拜會。玉想姑娘,聽說你心如玲珑,善解人意,你說我若登門,應該備些什麽妥帖,若是金錢俗物,只怕……”
真珠緊張地抓着賀娘子的袖口,後者似乎想到什麽,松了口氣:“送菊花吧。”
“菊?菊性淡雅,妙啊!難怪江陵才子都是姑娘的入幕之賓,”說到這兒,鄧公子頻頻回頭,似乎在望着什麽人來,“诶,不過玉想姑娘是怎麽知道五柳先生喜愛菊花?”
賀娘子的心又提了起來,早知道就不說不熟,應該說在彭澤見過他,反正玉想是被賣到江陵的,這鄧公子也不可能專門跑一趟去求證,事已至此,只能——
随着真珠一聲尖叫,賀娘子扶着鬓角,來了個僵硬的對臉摔。
“玉想姊姊!”
鄧公子也驚了神,眼疾手快攙扶:“姑娘可是受風不适?營地即在前方,再忍忍。”說罷,他把人扔給真珠,快步在前開道引路。
賀娘子回到馬車裏歇了歇,帶來的點心都快把肚皮撐破了,兇手居然還沒現身。
難道是那個小捕快沒做好安排,把人困死在了城裏?
而那鄧公子也奇怪,除了方才情急放肆,幾乎從不近她的身,但又一直跟着她,但凡自己起身,他也必動,好像生怕她跑了一般。
賀娘子不知所以,心裏又倍感不安,因而靈機一動,轉頭讓真珠收拾,仗着鄧公子并非霸道蠻橫之人,要稱病回城。
果然,那小子更加慌亂,一再挽留:“玉想姑娘,天色尚早,你這……”
試出心思的賀娘子眼珠一轉,忽然挽起袖子,指着前方:“坐着越發疲累,妾只是起身活動一番,鄧公子可要投壺?”
“可。”
他便信手取了兩支箭,遞了過去。
賀娘子随手一擲,撲了個空,鄧公子正待安慰,山中忽然起了風,馬蹄聲近,風塵仆仆的騎士隔着層林,高喊了一句:“鄧賢弟!”
幾人聞聲回頭。
賀娘子睨了一眼,先看穿着,再觀氣度容貌,不知是哪家公子,不便亂說話,便又扭過身,捏着另一支箭,繼續認真瞄準瓶口邊沿。
想要投不中,也是個技術活。
但那騎士下馬,卻越過鄧公子,二話不說沖她去。她手腕剛動,便給人握住。
“想兒,這些年你可好?”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