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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黎樂剛進酒店，一個小人兒就火速沖了出來，緊緊抱着他的大腿死活不願意松手。

“爸爸，星星一個人好怕怕呀！”朗星仰起頭，氣鼓鼓的臉頰白裏透紅，和金毛狗一樣格外粘人。

黎樂蹲下來和從前一樣與他貼了貼額頭，順手抱起孩子，“那有沒有哭鼻子啊？”

“沒有，星星最堅強了。”朗星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他也同樣看見了黎樂身旁的唐至，于是甜甜喊道，“唐爸~”

唐至用指尖輕輕點了下他的鼻子，“小人精。”朗星“咯咯”地笑。唐至進去把蛋糕放下，然後去衛生間洗手。

岳凡也跟了進來，他一言不發，看上去很是拘束。朗星歪歪腦袋盯着這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好奇地打量着對方。

黎樂先張口了，“乖乖，你要喊叔叔。”

朗星很聽話，雖然臉生，但他很相信爸爸的朋友，“叔叔。”

岳凡皺眉，“他這一聲把我叫老了。”

黎樂笑了笑，“你比他大了快20歲，不叫你叔叔難道還叫哥哥？”

岳凡咋舌，“算了吧，我可不想和一個小孩子一輩。”那輩分不就亂套了，要真是這樣，那他喊黎樂什麽？他才不呢。

他走近了些，微微俯首看着正趴在黎樂肩膀上的朗星，“他長得還挺快的，有兩歲嗎？”

“七月份的生日，再有幾個月就到了。”黎樂道。

“當年我是第一個知道你懷孕的人，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最後一個見到孩子的。”岳凡望着黎樂的臉，這人還和自己印象中一摸一樣，除了瘦了些外幾乎沒怎麽變化。

黎樂道，“那時路之恒在找我，我不想把你拉進泥沼。”

“可這次你回來也沒有聯系我。”岳凡話鋒一轉，“如果不是這次我主動來找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見我？”

黎樂稍稍斂眸，“岳凡……”

他确實沒打算要見岳凡，更是阻止了喬溫言要喊岳凡來聚一聚的提議。他不想讓岳凡卷入這場漩渦中，他希望時間能讓他遺忘掉自己。

可是，他仍記得。

黎樂避而不談，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岳凡感覺心髒一抽，尤其是當他看向那個孩子的時候更是絞得難受，但他還是忍痛道，“我和我朋友開了家公司，業務範圍比較廣，這才半年多就掙了不少錢，都是合法的，你放心。雖然沒有路之恒和唐哥家那麽有錢，可養你和孩子也已經足夠了。”

黎樂微怔，“你在說什麽？”

岳凡不理會他，繼續道，“我還是喜歡你，哪怕你總把我推開我還是忘不掉你。或許你不相信，但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不想就這麽沒有結果的潦草收尾。我是不喜歡這個孩子，可他畢竟是你的血脈，我……”

他咬咬牙，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心，“如果我們在一起了，我可以做改變，試着接受他。”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說出這番話，他從小的理想型就是宛若影視劇裏初戀那樣純淨的人，他從未遇見過，直到上了大學。在第一次班會上，當黎樂穿着白襯衫站在講臺上開班會時，他瞬間心動了。

那時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和他談戀愛。他甚至連班會說了什麽都不記得，他已經在想将來婚禮該怎麽布置了……

但他沒想到喜歡的人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懷孕了。聽着班上同學的調侃，他只覺得句句刺耳，他費了很大的力氣讓自己忘記這個人，可只要他看見黎樂，又會不由自主的将心捧出去。

他讨厭路之恒，為什麽這人擁有最美好的人卻不珍惜，而他的一腔熱血又總是被殘忍澆滅。他也讨厭現在這個孩子，這個留着路之恒一半血的小家夥差點要了黎樂一條命！

他迷茫過，失意過，他淩晨坐火車回南安找好兄弟借酒消愁。最後他在宿醉一夜後，望着手機壁紙上偷拍到黎樂上課背影的照片後，他終于确定了自己心。

他就是喜歡黎樂，他要為将來的感情掃清障礙。

他加入了好兄弟的計劃，一起創辦公司、拉投資、做談判……他要給黎樂自己能力之內最好的物質條件，他想讓黎樂看到他的變化，他更想向黎樂證明，他是可以值得被托付的。

所以他來找他了，他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這次無論黎樂去哪兒他都要跟去。

黎樂默默聽着，他放下朗星示意孩子去找唐至，等朗星跑遠了，他才嘆了一口氣，“岳凡，你父母知道嗎？”

“……”岳凡哽了一下，他竟忘記了這件事，“我、我會讓他們同意的。”

黎樂輕笑一聲，“我今年虛歲31，比你大了九歲，先不說我們之間的代溝，只說你的父母，他們就算再開明，也不會同意像我這樣一個離異又帶着快兩歲的孩子的omega進你們家門的。”

岳凡急切道，“這都不是問題，我們結婚後也可以生一個，我會一視同仁的，絕對不會虧待了朗星。”

“可是我生不了了。”

“……什麽？”

黎樂垂眸，“我的身體很難再有孕了，朗星是我唯一的孩子，這樣你還能接受嗎？”

岳凡一愣，“我……”

見他遲疑，黎樂的心裏便已經有了結論，“青春總是會充滿遺憾，想要的也未必一定要得到，你現在的悸動只是因為還沒得到的渴望，可結婚過日子不是你想得那麽容易，我是過來人，我有發言權。”

他從不後悔生下朗星，這是他做過最從心的選擇。可這也代表了他不能自私，尤其是對一個正值年華的青年。

黎樂的眸中劃過一絲悲哀，很快他又恢複了正常，“我不會再去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只想将有限的精力放在我的孩子身上。岳凡，人要往前看，不要回頭。”

聽他這話，岳凡的心涼了半截，“這算是拒絕嗎？”

“嗯。”

“……可我忘不掉。”

“那就忙起來，忙着忙着就不會再去想了。”

朗星洗完手跑出來，把濕漉漉的手往黎樂衣服上抹，被黎樂發現後趕緊吐吐舌頭，心虛地跑開了。

岳凡嗤笑一聲，“這是什麽奇怪的理論？”話雖這麽說，可他也明白黎樂所指的是什麽。

他心裏酸澀，但還是道，“我還是想試試。”

“你……”

“你就當我不撞南牆心不死吧。除非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喜歡的人，不然你單身一天，我就追你一天。”

岳凡的臉上又挂起最常見的笑意，“朗星？是明朗的星星的意思嗎？真的很好聽。”

他将話題岔開了，不給黎樂再次拒絕的時間，直接追着朗星去玩了。他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而且他還年輕，他也等得起。

黎樂本想說什麽，可唐至卻出來了。這房間不隔音，唐至一定是聽到了。

可唐至卻什麽也沒說，他攬着黎樂的肩膀，就像從前讀書時那樣親密無間，“我已經訂好機票了，周日下午兩點，我來接你。”

“好。”唐至不說，他也不想提。

他馬上就可以離開了，路之恒，希望這次再也不見了。

……

這兩天黎樂雖然人在酒店，可外面的消息他是一點都沒有錯過。電視財經頻道在報道着芯海集團內部鬥争，同時也引發了關于繼承權的歸屬問題，一時間路聞清和路之恒這兄弟二人被挂上了熱搜，大家都期待着究竟誰會最先勝出。

黎樂埋頭吃飯，可耳朵還是豎着聽主持人在講什麽。

岳凡倒是翹着二郎腿繞有意思地看着畫面裏兩個人接受采訪的視頻，評價道，“他們這兄弟兩人看上去不怎麽像啊，路之恒一看就是那種手段狡詐私生活混亂的渣男，他那個哥哥看上去倒是挺溫潤的，比路之恒好多了。”

黎樂無動于衷，心裏想的卻是：溫潤？惡劣程度和路之恒簡直半斤八兩。

朗星坐在唐至旁邊，小孩子似乎很輕易分辨出誰喜歡自己，每次岳凡靠近他，他就會快速跑開，一頭鑽進黎樂或者唐至的懷裏，只把屁股對着岳凡。

唐至給他喂飯，“聽說袁家改和路聞清訂婚了，看來路老爺子是要放棄路之恒了，他這次是真的進退兩難了。”

黎樂的手一頓，沒一會兒放下筷子，“我吃飽了。”他不等回複，徑直回了卧室。

聽着房門關上，岳凡瞥了一眼唐至，冷冷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唐至很平靜道，“自然是回家了。”

“是嗎？”岳凡轉着筷子玩，“我怎麽看見你在樓下見了個人呢？雖然我沒看清楚那人的臉，但聲音和電視上路之恒的一樣，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麽？”

他這兩天一直留在酒店住，說是黎樂一個omega帶着孩子在外不安全，唐至每晚等黎樂睡着後才回去。而昨晚岳凡吃太多撐的難受，準備去窗邊站會兒吹吹風時，正好看見唐至和路之恒在樓下交談什麽，時間不長，他看到兩人似乎交換了什麽東西，便很快各自離開了。

唐至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不要多問。”

“行，那我就去告訴黎樂，說你和路之恒暗中往來，不讓他回巴黎。”

“你能不能成熟點？”

岳凡挑眉。

“……”唐至的眼眸一沉，“我不會做傷害阿樂的事情，具體是什麽過兩天你就會知道了。”

他閉嘴，之後無論岳凡再說什麽，他也不再張口。

岳凡對所有喜歡黎樂的alpha都有一種敵意，唐至也不例外。但他相信唐至不會害黎樂，“那我暫且信你一次，別讓黎樂對你失望。”

唐至并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短信只有短短兩個字：謝了。

唐至關上屏幕，嘴角微微上揚。如果這次能夠幫到他，也算是告慰小姑了。

……

那天從老宅出來後，路之恒直接回去了公司，并在辦公室待了整整兩天沒有出門，直到第三天早晨向博洋來敲門，稱“董事長請您去會議室。”

路之恒從休息室出來，身上的西裝平整沒有一絲褶皺。他還是那麽矜貴，周身的氣場相比于從前更強大了幾分。

“東西都送過去了？”他淡淡問道。

向博洋颔首，“是，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電話也打過去了，此時人應該在路上了。”

“給那對夫妻的家屬打點錢過去，這些年來明德醫院作為幫衆不知道迫害了多少omega，那種藥也根本不應該存在于世。”路之恒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表，那還是從前的那一款，只不過另一只在警局成為了證據。

“走吧，一切總該有個定論。”

會議室裏圍了一圈人，他們都是董事會和各個股東，路家的人也幾乎全都到齊，路明萬一臉神氣坐在主座的右手邊，驕傲地看着正和路老爺子交談的路聞清。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愉悅，而在路之恒推門進來時，偌大的會議室瞬間安靜。

路之恒并不理會，他先走到路老爺子身邊，恭敬道，“爺爺。”

路老爺子的手背上插着一個滞留針，他最近的身體突然變得不穩定，這次來公司前才剛輸完一瓶水。看到路之恒後，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模樣，完全看不出那日在老宅時的咄咄逼人。

“小恒來了啊，快坐吧。”他指着不遠處的空座位，“你們兄弟倆以後要相互照顧，這芯海和路家的将來就都靠你們了。”

路聞清笑道，“爺爺盡管放心，我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他望向路之恒，眸中是一片倨傲，“是吧，弟弟？”

路之恒嘴角勾了勾，道，“那是當然，我們是一家人啊。”他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這個尺寸太小，一看就不是适合他的尺寸，一經戴上便很難再拿下來了。

路老爺子喜笑顏開，“好好好。”

這次開會是為了慶祝路聞清拿下了與翎方的合作，同時由路老爺子親口宣布路聞清重回芯海并擔任副總一職。路之恒靜靜聽着周圍人對路聞清的吹捧，心中冷笑。

距離開會還有二十分鐘，但人都已經坐齊了。人一多空氣就難流通，路老爺子感覺胸口有些悶，他讓人推着輪椅去隔壁休息。

路聞清接受完其他人的祝賀，便走到路之恒旁邊的空位坐下。

“這裏是下位，往常是不會有人坐的，爺爺也真是的，怎麽安排你坐在這裏呢？”

路之恒懶洋洋一笑，不置可否，“是啊，看來爺爺是要我退位讓賢了。”

“別這麽說。”路聞清眯了眯眼睛，“其實我們本來是可以成為很好的兄弟的，可惜造化弄人，這場角鬥必須也只能有一個勝利者。”

他頓了頓，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那就是我。”

路之恒涼涼地掃了一眼他，薄唇微張，“是嗎？”

“從前你想要什麽都太容易了，讓你忘記了這一切都是老頭子給你的，同樣，如果你不聽話，他也一樣可以盡數收走。我雖然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但也是另一個選擇。”

路聞清繼續道，“雖然現在我還坐不穩，可袁家會全力支持我，而你，手裏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與我抗衡，一旦老爺子死了，這個公司我說了算。”

他這麽信誓旦旦，路之恒卻不屑道，“路聞清，你真以為你可以笑到最後？”

“從前不确定，但現在我很肯定。”

“好，那就拭目以待。”路之恒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煙，平靜地走出會議室。

路聞清對他此時的反應心存疑慮，可沒等他攔住詢問，路老爺子身邊的人突然跑進來，一臉急切道，“董事長暈過去了！”

一瞬間，所有人幾乎站了起來，嘈雜的聲音響起，以路明萬為首的幾個路家人紛紛趕過去，另外一些董事和股東也去關心。

路聞清對老爺子根本不關心，可今天是他最重要的日子，他必須保證任命的話從路老爺子的嘴中說出。

他也趕緊跟過去，卻在正要進休息室時，餘光瞥見了路之恒背對着他們，低聲對着手機講話。

他的心中湧出不妙的預感，他生生住了步，漸漸拉開與衆人的距離，然後趁人不備一個側身閃進了緊急通道裏。

路老爺子确實暈了，路明萬焦急忙慌喊人去打120，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他的話。路明萬怒火瞬間上來，當他回頭看去時，突然一怔。

映入眼簾的是一群公檢人員。

其中一個人拿着一份文件，邁着矯健的步子走過來，一臉嚴肅道，“據有關人員舉報，芯海集團涉嫌非法競标，請在場所有人配合我們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