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梨酒館,商隊聚集,嘈雜喧鬧。

尉遲靖在其間,氣定神閑地喝茶。

吳越鏡看向排隊的靳歡,忍不住問:“少主,你要露宿在外了,還有興致買酒喝?”

靳歡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道:“無礙,我和前輩一路走下來,早已習慣天為被,地為床,與星月同榻。”

尉遲靖倚窗而坐,想起那幾日的狼狽不堪,氣不打一處來,甚是後悔與靳歡同行,也不想再經歷被人在街市裏追着喊賊了。

至于露宿在外,的确是習以為常。

靳歡好奇心太重,少女賣身葬父,胸口碎大石等戲碼也要去瞧上一瞧,耽誤趕路,三日總有一夜需要露宿。

吳越鏡思慮片刻,提議道:“如果你們不嫌棄,那就去我家暫住吧?”

靳歡接過酒壺,拍了拍吳越鏡的肩,“我們沒銀錢,都給戲班子裏的孤女了。”

“不用銀錢,但我家簡陋,”吳越鏡看了看他們的衣袍,勉強一笑,“怕你們會嫌棄。”

“不會,比睡在樹上好。”靳歡喝了一口酒,頓了頓才道,“只看你衣裳發白,就知道你家不富裕。”

吳越鏡理了理衣襟,剛想說什麽,牆角那邊的商隊傳來騷動。

一個大漢重重地拍了下木桌,聲音拔高:“道聽途說,裝神弄鬼,都是無稽之談。”

瘦猴般的男子道:“是真的,鬼鎮只進不出,十幾年都沒見有人出來。周圍村鎮都在傳那是一座鬼鎮,把人引進去就吃掉。”

“或許是魔族幹的?他們也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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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男反駁:“不是,官府請仙者看過,尋魔盤毫無動靜,仙者進去也沒走出來。”

“懷仁鎮,那沒請葉家出面?”

瘦猴男激動道:“當然請過,葉家派去幾位長老,才踏進去就被重傷,甩了出來。”

“鬼鎮在哪裏?”

靳歡把酒壺擱在桌上,盯着瘦猴男。

瘦猴男仰頭見一張秀美的臉,一時看呆入了迷,長年奔走被曬得黝黑的臉頰也泛起紅暈。

“本少主在問你,鬼鎮在哪?”

“啊?”瘦猴男被吓得回過神來,忙不疊道,“就在北邊,以前叫懷仁鎮。”

“若不是鬼搞出來的動靜,我就叫你們進去瞧一瞧,見識冤枉我鬼族的下場。”

靳歡臉色陰沉地走出梨酒館。

吳越鏡不明所以,拉着妹妹追趕。

尉遲靖掃視被吓得癱軟的一衆人,不緊不慢地踏出梨酒館,跟在吳家兄妹身後。

不一會,四人成一排站在吳家土房前。

靳歡眨了眨眼睛,探身歪頭看向邊上的吳越鏡,見他再次點頭,又轉頭看向土屋。

她有想過吳家可能很簡陋,但沒預料到這麽破敗,這壓根不是人住的。

尉遲靖上前推開籬笆門,看見地上走動的小雞們,笑着問道:“你們還養雞了?”

吳越鏡走進家門,“嗯,可以賣錢。”

吳越湖默不作聲,繞開尉遲靖走進去,邊躲開地上的雞屎邊跟在哥哥身後。

“我鬼界少主竟落魄到如此境地。”

尉遲靖斜睨,“這是你第一次落魄?”

“也對,多落魄幾回,習慣就好。”

靳歡嘴上安慰自己,提起裙擺,腳尖點地,踩着沒有雞屎的幹淨地走了過去。

“臭雞滾開,小心烤了你,就明日。”

尉遲靖聽見,為可憐的小雞默哀,也為自己帶着時而聰慧時而幼稚的靳歡默哀。

好像只要沒察覺出危險,靳歡比七八歲幼童還要惹人厭煩。

這一路上,他是受夠了她的及時行樂。

“前輩,快點進來。”

尉遲靖走進屋內,眼前一亮。

吳家是其貌不揚的土屋,但兄妹倆收拾得幹淨,內屋陳設處處透着溫馨。

吳越鏡指向床榻,道:“少主,你和我妹妹住這間,我和前輩住另一間。”

靳歡點頭道:“嗯,不錯。”

尉遲靖道:“那就這樣,有事明日說。”

翌日,天色蒙蒙亮。

靳歡被雞鳴狗吠吵醒,起身給吳越湖掖好被子,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門,剛想抓雞就望見吳越鏡背着裝滿雜草的竹簍推門而入。

“少主,怎麽起得這麽早?”

吳越鏡半蹲身子放下竹簍,将剛割回來的嫩草倒出來,散開扔在地上。

很快,雞群飛奔過來,啄着吃。

“這雞太吵,不如種地。”

“有兩畝旱田,我過會就去地裏。”吳越鏡站起來,把竹簍放進草棚,笑着說道,“仙梨村田地不多,種出的糧食勉強夠賦稅和自家吃的,養雞下蛋能賣錢,過幾個月把後屋的豬賣掉,買布匹給越湖做新衣裳。”

“不給自己買新衣裳?”

“用不着,我要多幹點活給越湖攢嫁妝,等她有喜歡的男子,也有底氣。”

靳歡望着吳越鏡朝氣蓬勃的笑容,打消了烤雞的念頭,道:“是一個好兄長。”

“少主歇息吧,我要去下地幹活。”

吳越鏡拿起鋤頭扛在單薄的肩上,“越湖醒來會做飯,少主要是餓了,就去村口靳奶奶家買點素包,我會去給錢的。”

“我不餓,去忙你的。”

吳越鏡離開後,靳歡瞪了眼雞群,踮腳躲雞屎走出吳家,漫無目的地走在村道上。

這個時辰,村民們都在忙着幹活。

靳歡循着氣味找到吳越鏡,遠遠望見他邊幹活,邊和隔壁壯漢聊着什麽。

她自幼沒見過什麽糧食,不知種物為何要這般精細地侍弄,瞧着無聊。

下一刻突然覺得有點餓,她轉身朝村口走去,想着傳訊屠宿送點銀錢過來。

行至村中,靳歡聞到濃郁的肉香,轉頭瞥見門匾上的“楚宅”,頓時計上心頭。

何須矜持,去借銀子,拖着不還,這不就有和美人搭話的機會了嗎?

靳歡準備大展身手,俘獲美人心。

“咚咚——”

門環叩擊。

不一會,楚宅大門露出一道縫隙。

楚逢君站在門後,見靳歡揚起笑容,故作淡漠道:“何事?”

靳歡輕推開門,一只腳跨過門檻,擠了進去,“相識是緣分,不請我進去坐坐。”

楚逢君收回拉門的姿勢,輕揮衣袖,瞥了眼靳歡,轉身往回走,道:“靳姑娘,在人界,孤男寡女共處,于名聲不好。”

“無礙。”靳歡急忙跟上,岔開話題,“你家這實木門看着笨重,竟然比吳家編造的籬笆門還容易推開,也不紮手。”

“嗯。”

“我方才聞見肉香,你在用膳?”

楚逢君掀開門簾。

靳歡低頭走進去,就見圓桌上擺滿精致的菜肴,瞳孔微微放大,“好香啊!”

楚逢君繞到對面坐下,伸手拿起碗筷。

靳歡搬出圓凳坐下,凝視楚逢君淡漠的表情,“有人陪着用膳,會更香的。”

“嗯。”

“你多說幾句話呗?”

“嗯,吃完快走。”

靳歡無視他的話,盯準冒熱氣的燒肉,笑道:“有銀錢嗎?借點,待我寬裕就還。”

楚逢君沉默一瞬,拿出鼓囊的荷包放在桌上,然後看着靳歡身撈了過去。

這般性情,一如當初。

膳後,靳歡拎着飯盒趕去村頭買素包,她不餓,只是想起吳越鏡說素包時的神态,又聞出他對素包渴望的味道,這才想買。

她走至下坡路盡頭,才看見一塊寫着“素包”二字的木板斜靠在長桌邊。

長桌上擺着幹淨的蒸屜。

“可有素包?”

“有。”

一位頭發花白的婆婆撐着拐杖站起來。婆婆滿臉皺紋,有些駝背,但精氣神不錯,笑着問:“姑娘,不是自己想吃素包吧?”

靳歡道:“老人家怎麽猜出來的?”

“越鏡和越湖這兩孩子喜歡吃素包。”老婦人熟練地挑出幾個素包,包進油紙裏遞給靳歡,才道,“村裏人都叫我靳奶奶,我活得久,見面相能判出為人品行的七八分,往後想在村裏住下可來尋我。”

靳歡聽着靳奶奶讓人腦袋輕飄飄的聲音,突然聞出一絲稀薄的久違的氣味,很熟悉但又記不起來在哪裏聞過。

她看着靳奶奶的笑容,心裏一暖,不由得笑道:“靳奶奶果然如越鏡所言,仁愛。”

靳奶奶忽然嘆氣,道:“越鏡活潑開朗,只記得他人的好,從不念舊惡。若不是當年魔族侵犯,他們兄妹也不會如此苦。”

靳歡鬼使神差地問:“為何?”

“他們有一個哥哥叫越青,是修仙者。越青性子溫和,但臉上有道傷痕,顯得面目猙獰,被村裏人排擠,但他從來不會責怪村裏人。甚至在魔族來犯時,不計前嫌,只身守在村口,奮力抵擋魔族,直到仙者趕來,但最後還是因傷勢過重而亡。村裏人愧疚,只能對他們兄妹多加照拂。”

“那來世會有圓滿命格。”靳歡見靳奶奶傷懷,安慰道,“轉世命數靠善德。”

“姑娘比我看得透徹。”靳奶奶笑了笑,“快回去吧,素包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就此別過。”

靳歡颔首,轉身離開。

靳奶奶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忘記勸告她,不要糾纏那住在村中的楚仙者。

“祖母,外面風大,怎麽還不進來?”

靳奶奶回頭看見孫子過來要攙扶自己,心裏欣慰,嘴上卻說:“方才有位姑娘願意聽我唠叨,哪像你們嫌棄我這老太婆話多。”

“祖母,我哪有嫌棄。”

回到吳家,尉遲靖和吳越湖已經醒來,正在草棚裏燒火做飯。

靳歡見狀,拎着食盒走進去,笑道:“不用做飯,這是我出門一趟讨來的飯。”

尉遲靖望着精致的食盒,心裏有了幾分猜想,輕蹙眉頭,卻也猜不透那人的想法。

靳歡摸了摸吳越湖的頭,把油紙包塞進她手裏,“去喊你哥哥回來吃飯。”

吳越湖捧着油紙包,走出草棚。

“出去一趟,可尋到住處?”

靳歡随意地倚靠桌邊,喝着熱茶,搖頭道:“村裏沒有多餘的空房,還得借住。”

尉遲靖問道:“你想住楚宅?”

“想,但如何住進去是個問題。”

“死纏爛打。”

“不行,有損形象。”

“那自己想。”

兩人沒想出來所以然。

沒多久,吳家兄妹推門而入。

吳越鏡的大嗓音傳來,“少主,前輩,恩師今日去鎮上,你們去嗎?”

靳歡點頭,“去,我要去買酒。”

“我們要添置些東西。”尉遲靖認真地想了想,又道,“你那裏還有多少銀錢?”

“剛借的。”靳歡拿出裝滿碎銀的荷包,随手扔到桌上,“夠茍活一段日子。”

吳越鏡瞧着荷包眼熟,有些不确定地說:“這好像是恩師的荷包,還有梨花暗紋。”

吳越湖“嗯”了一聲。

靳歡道:“就是他的。”

尉遲靖打斷這個話題,招呼吳家兄妹倆,“我們用膳,等會再講。”

巳時,四人整裝待發。

剛抵達楚宅,沉重的木門緩緩拉開,就見楚逢君穿着華貴的雪袍,踏出門檻,随着步伐急踏,衣袂飄然,腰間環佩伶仃作響。

而眉宇間的朱砂痣似乎變得更加鮮豔。

靳歡呆愣,心口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

忽然,視線模糊變暗,浮現出一個血人跌跌撞撞靠近她。眼前,楚逢君一步步,完好地走向她,每一個細節都在牽引着她,好似在慢慢走進她的心裏。

她已然神魂颠倒,也沒想過為何楚逢君能次次踩在她心口上,勾得她鬼迷心竅。

“明日,你們自去練劍。”

吳越鏡點頭,“近來魔族猖獗,恩師是要回仙族靈地,與仙長們商讨嗎?”

楚逢君淡淡地掃視他一眼,“嗯。”

靳歡好奇道:“美人在仙族是什麽身份?”

吳越鏡道:“恩師是戰神。仙族品階分為仙人,真仙,天仙,仙君,仙尊,戰神居于仙君與仙尊之間。”

“比魔族分得細。”

“魔族分魔人,真魔,魔君,魔尊。”

靳歡道:“我知道,宋家人說過。”

“江都宋家?”吳越鏡領着路,撓了撓頭,“這幾年,除魔衛道當屬宋家第一。”

“仙門百家為何不算仙族?”

“修為不足,仙門祖先都曾是仙族翹楚,但後輩追趕不上,只得招納弟子培養,後來效仿者變多,才有了仙門百家……”

尉遲靖跟在後面,看出靳歡又在神游,道:“越鏡別說了,她不在聽。”

這時,楚逢君突然擡頭看向天空。

那只戴着金冠的烏鴉憑空出現,自高空俯沖而下,穩當落在靳歡肩上,啼叫出聲。

“是嗎?竟然不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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