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涼意侵體，明悅睜開眼，環顧四周。

殿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壯觀的壁畫上刻着歷代鬼帝的名諱和畫像，氣勢磅礴。

“這宮殿不錯，合我的眼光。”

明悅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繞着主殿轉悠幾圈後，忽然停在壁畫前。

“有點眼熟。”她眼珠一轉，視線下移，“第三任鬼帝路遙，助第三任人皇邵桉違抗天地法，插手人界秩序，慘受牽連，幸得鬼界衆民相護，保全其位，而後不曾踏出鬼界，卒于補全人鬼結界。”

“靈雨如期而至，鬼界衆民悲恸。”

明悅轉頭看向第一二任鬼帝的生平事跡，按順序走下去，品賞歷代鬼帝的輝煌。

最後站在一塊什麽都沒有的壁畫前。

她不受控制地靠近，擡起手輕拭壁畫。

浮光瞬息點醒，塵埃揮散。

明悅怔然地望着突然出現的人像壁畫，只覺得莫名的親近。她的指尖顫巍，眼前忽然一黑，擡臂扶上鬼帝壁畫。

恰巧落在鬼帝的掌心裏。

鬼帝眼眸溫柔，注視着眼前人。

他一襲青墨帝服，抱着樸素的長琴，另一只手微微朝前擡起，仿佛要牽上誰的手。

明悅下意識縮回手，指尖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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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帝明衡，順應天地诏令，登帝位。與人皇使者靳幽相戀，得一女。後滅天道而重傷，遭雷劫鬼體盡毀，其女代帝位。”

明悅垂眸，挑出重要的在心裏默讀。

她整個人呆愣住，定定地望着明衡鬼帝。鬼帝都是銀發紫眸，但容貌不同。

她覺得明衡鬼帝最好看。

沉默半晌，她道:“這把古琴是靳幽使者的法器吧？你想牽的是不是她？”

“轟隆”一聲，一座石門緩緩打開。

明悅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循聲望去。

她退後兩步，仰頭端詳。

“對不起，我不小心碰到了。”

眼角濕潤，眼眶裏慢慢蓄滿眼淚，不知為何忽然好難受，她盯着明衡鬼帝，又道：“我……我還是覺得你是最好看的。”

說完，她轉身朝石門奔去。

石門緩緩閉上。

明悅透過門縫朝明衡鬼帝像投去一眼。

“砰”的一聲，目光被阻斷。

仰頭逼回眼中淚。

心口像是被揪住般，情緒崩盤，眼淚奪眶而出。她靠着石門捂住嘴，嗚咽出聲。

不知過去多久，整個人逐漸平靜，環顧周遭，只見一條通往上面的石梯和燭臺。她警惕地拿起一根火燭，緩步擡上石階。

燭火搖曳，照影于牆壁。

主殿內，驟然陷入黑暗。

明衡鬼帝壁畫浮上一層薄薄的塵霧。

與此同時，留下一道輕淺的嘆息聲。

這邊，明悅登上千福觀最高閣。

她眉心一跳，朝閣內走去。

推開石門的一瞬間，冰寒徹骨。

明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眼前冰霧彌漫，她貼着牆壁觀望片刻，探不出危險氣息，暗自松了一口氣。

掏出暗袖裏的符紙，擡手抛至空中，念出口訣，一支朱筆旋即出現在掌心。

握筆轉動幾圈，懸空上下揮舞，繁複的咒文浮現。她反手輕揮，咒文撲向符紙。

霎那間，符紙燃燒，照亮閣樓。

明悅微怔，失神般靠近玉床，垂首凝視冰玉床上的女子，心裏暗嘆:稍遜我一些。

女子身穿墨色帝袍，領襟露出一層如血的衣緣，裙擺鋪展開。她眉眼清淡，臉龐素淨，好似大病初愈的美人，令人心生愛憐。

渾身倏然劇痛，明悅扶着玉床滑坐。

她掏出一張空白符紙，認命般地畫止痛符，嘟囔道:“搞得我又疼又冷，這裏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趕緊找路逃出去。”

說着，她撩開衣裙，将符紙貼在腿上，站起身來，繞着玉床翻找機關，沒有任何收獲，以玉床為中心擴展尋找。

不一會，明悅沉着臉走回玉床，坐在床尾，輕蹙的眉眼忽然舒展。

“漂亮姑娘醒醒，給我指一條明路？”

“……”

“不給就不給，我自己找。”

明悅折騰幾圈，又回到玉床。她正想原路返回，空中符紙被打落。

眼前一下子漆黑無光。

她握緊符紙，腦海裏回想楚澤所教的符文畫法，好像是有攻擊的符術。

靈光乍現，五感放大。

下一瞬，玉笛聲傳進耳中。

石門開，洛霜拖着黑袍走進，腰間的玉笛白穗垂落。她拿起玉笛，笛聲觸動法陣。

與此同時，無數陰兵在千福觀列陣。

周遭的石壁泛起藍光，洛霜彎腰抱起采藥女的身體平放在冰床上，望着少主魂體回歸本體，采藥女軀體腐爛，眼神淡然。

洛霜回頭，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黑衣。來人直視洛霜，道:“你想少主前往人界修行，也該和魔鬼城長老們商議。”

洛霜靜默不語，身後響起一聲悶哼。她擡眼望了一眼時逾，徑直越過他離開閣樓。

時逾望着洛霜的背影，消失在原地。

沒一會，明悅蘇醒，腦袋昏昏沉沉。

黑暗中，她扶着玉床勉強站起來，眼前一陣眩暈，分不清東南西北。

聽見千福觀外的響動，她跌撞地朝石門走去，不忘道:“漂亮姑娘，有緣再見。”

明悅回到最初的地點，也找不出路。

望着壁畫，她眉眼忽地上揚，跑向壁畫對面的一堵牆，牆上記載着各類功法。

她盤坐在地，附身謄抄在符紙上。

“好厲害的法術，竟能穿梭人神鬼三界。”明悅咬着朱筆，照着壁畫做出手勢，狐疑道:“我的靈力……有點充盈？”

她照着壁畫指示默想肖府祠堂。下一刻，靈力浮出體內，突然原地消失。

“少主的天資和悟性不輸靳幽尊者。”

洛霜走出暗處，一步步邁向殿門。她站在高臺上，道:“傳令，少主閉關修煉。”

“吾等謹遵帝令。”

話落，陰兵奔襲，瞬間消失。

眼前驟亮，明悅睜眼發現在肖家祠堂。

肖家奴仆正收拾殘局，皆被吓了一跳。

幾人抱團道:“你你你沒被鬼吞掉？”

明悅瞟了一眼他，道:“楚累贅呢？你們看見沒，他還欠我銀錢，別想趁機逃跑。”

一人道:“……你的人也被裂縫吞了。”

明悅瞪眼:“……”

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再次做出那套手勢。在祠堂衆人的注視下，憑空消失。

眼前是一條不見盡頭的長河。

“楚累贅不在，再來一次。”

明悅嘀咕幾句，默想楚澤，正欲做勢。

卻聽見刀劍相擊聲，眼睛一睜，眸光流轉，就像猛然發現獵物，狡黠，驚喜。

她奔走過去，就見楚澤被鬼兵包圍，想看好戲的心一下子消失。明悅挺身而出，喊道:“住手，你們弄死他，誰來還我錢。”

話落，她趁機鬼兵尚未反應過來，閃身來到楚澤旁邊，抓着人就跑。

黃泉領主愣在原地，想不通少主怎麽突然出現，還出手拉走闖進鬼界的凡人。

見鬼兵沒追上來，明悅彎腰撐着雙膝，喘了幾口氣。她回頭見楚澤臉上帶傷，目露可惜，心想這一張皮囊被毀，是一大憾事。

楚澤看穿明悅，道: “不會毀容的。”

“那最好，萬一你還不起錢，能賣進花樓裏，再不濟還能殺掉，新鮮賣給劉海。”

“賣屍體的怎會買屍體。”話一出口，楚澤意識到被帶偏，“先離開鬼界吧。”

明悅道:“我剛學會一種傳送的法術，不知道能不能帶人，試試看？”

說着，她在胸前做手勢，靈力四溢。

“啊——救命啊，這次是鬼了吧？”

尖銳的嗓音劃過耳邊，明悅捂住耳朵，冷聲道:“專門來索你命的。”

話音剛落，衆人紛紛松了一口氣。

管家嘆道:“仙人，你來無影去無蹤，屬實吓人。肖府又鬧鬼死人，經不起折騰。”

“那群……少年呢？我有事找他們。”

管家指向一座樓宇，“臨湖水榭。”

明悅随口道謝，拉着楚澤趕至水榭。

“黑袍，女鬼呢？”

少年左看右看，指了指自己。見明悅點頭，他撅起嘴，道:“在被長老煉化。”

明悅蹙眉道:“煉鬼，你們有過問其子？她已修煉成型，算鬼族，人族管不着。”

少年撓頭，道:“她害死人啊？難道還留着她繼續禍害無辜百姓嗎？”

楚澤道:“害死肖家人的不是女鬼。祠堂裏有鎮鬼的法器，褚家應該認得出。”

少年道:“我只知道女鬼被長老帶走。”

“在哪？”明悅道，“你們長老。”

少年指向西側房屋。待轉身，明悅和楚澤已經離去，他怔了一下。

“褚兄，你在這裏發什麽呆？”

少年回眸一笑，沒說什麽。

青袍少年道:“走，我們去逛集市。”

少年點頭道:“好，我去叫師弟他們。”

一群少年勾肩搭背，徑直離去。

西側屋內，褚家長老見兩人，不失禮貌将他們迎進來。她倒了幾杯茶水，道:“兩位不請自來，是為女鬼？”

明悅端起杯盞吹熱氣，見還不能喝，她直視褚家長老，道:“沒錯，你先交出來，我要帶她去領錢。然後，送她回鬼界。”

褚家長老笑而不答，視線移向楚澤，道:“這位想必就是戰神弟子，楚澤天仙。”

楚澤錯愕，微垂着頭，也不否認。

明悅笑盈盈地打量楚澤，道:“天仙，他是挺美的，稱得上天仙。不過，”她頓了一下，正色道:“言歸正傳，交出女鬼。”

“兩位來的路上有遇見官兵嗎？”褚家長老品嘗着茶水，慢悠悠道，“肖家主母和大公子被魔族殺害，肖老爺和大小姐被肖家新公子一刀捅死，但二小姐的死還是謎。”

明悅道:“查出來，也不能複生。”

褚家長老淡笑道:“姑娘倒是看得開，但查不出就是懸案。只等兇手的生平事跡都查出來，公諸于世，方能結案。”

楚澤擡眸直視褚家長老，道:“二小姐屍首上有魔族的氣息，但并非暫居肖府的魔族所殺。那氣息濃厚，像是真魔。”

褚家長老道: “官府驗屍，斷定二小姐于十七日左右自缢。但侍女說二小姐是昨日死的，說明那幾日有人占了二小姐的身軀。”

“真魔占據二小姐身軀，僞裝成二小姐自缢，留下濃重的魔息。”

楚逢君看向明悅，有些不确定道： “魔族奪舍，那不是鬼族才會的嗎？”

明悅插嘴道:“魂體奪舍，有知者都可。神與鬼輕易不會奪舍，人奪人倒是常見。”

褚家長老和楚澤同時看向明悅。

“鬼界壁畫上有記載人族搶命數、奪神格，鬼族自毀骨灰奪舍，神族搶奪封地。”

沉默良久，楚澤道: “魔族本就是人。”

褚家長老斂目，道:“誰見過那真魔？”

“肖傑和沈毅，他們身上有二小姐的味道。”明悅仰起頭喝光茶水，問道，“你能把女鬼給我嗎？晚了就來不及了。”

褚家長老倏地一笑，“姑娘倒堅持。”

明悅道:“領錢，沒盤纏上不了路。”

“咚”的一聲，門外弟子敲門，道:“長老，肖家新來的公子失血過多而亡。”

話音一落，楚澤看向明悅。

褚家長老道:“姑娘，你白忙活一場。”

明悅聽懂褚家長老話中意，輕哼道:“我才不吃虧，還有一個人呢。”

“姑娘為何執着要女鬼？”

明悅聞言，臉上驟然綻放出笑容，伸出兩只手指，道：“幹一次活賺兩份錢。”

楚澤凝視她，微微勾起唇角。

褚家長老不解，問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