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踏進醫館,明悅朝坐堂醫看了一眼,心下松懈,眉眼舒展,很輕地笑了一聲。
楚澤偏轉過頭,猝不及防地撞進明悅盛滿笑意的眼眸裏。
他微微一怔,問:“你在笑什麽?”
“嗯?”明悅眨了一下眼睛,嘴角的笑意越發狡黠,“楚天仙,耳力不錯。坐堂醫換人,我們不會被認出來。”
聞言,楚澤朝坐堂處看去,這才發現坐堂醫是一位老郎中,而非那日的郎中。他不知這有什麽好笑的,但也沒再過問。
醫館人來人往,藥香充斥每一處角落。
藥童帶路,明悅和楚澤來到雜院。
一踏進,就目睹肖傑慘不忍睹的屍首,而沈毅端坐在石桌旁,面不改色地品茶。
明悅瞄了一眼肖傑的屍身,邁向沈毅,道:“我專程來找你,索要重金。”
沈毅擡眸對上明悅的目光,伸手指向肖傑,勾唇冷笑,道:“肖家公子在那裏躺着。你來遲一步,這重金怕是得不到了。”
明悅道:“找你也一樣。”
沉默一瞬,沈毅茫然道:“什麽意思?”
楚澤拿出一條沾滿泥土的平安鎖項圈,是從女鬼一直盤桓的樹下挖出來的。
肖管家說,那片是肖府女眷所住,死過不少姨娘,也有侍女投井上吊,經常鬧鬼。肖老爺找過大師鎮壓,最後還是廢棄了。
褚家長老問靈,方知女鬼名喚沈蔚,被人抓來賣給肖老爺當姨娘。家中長姐歷經千辛萬苦找來,但那時她已經懷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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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長姐買通護衛逃出肖家,不料被驚得動了胎氣,不得已踏進醫館生産。肖老爺和肖主母聞聲趕來。她深知肖老爺的殘忍手段,生完就逼長姐帶走孩子。
她沒熬過那年冬天,死在肖府私牢裏。
沈毅,就是沈蔚當初生下的孩子。
沈毅胸口起伏,有太多事情不明白。他望着平安鎖,母親臨死前的話回蕩在耳邊:
“毅兒,母親唯一的妹妹被黃灣鎮肖家害死,如今你修煉有為,替我接她回家。”
沈毅緊閉雙眼,想起當時信誓旦旦地說,不僅要接小姨回家,還要為小姨報仇。
如今卻被告知小姨才是他母親,母親是小姨長姐,而他和肖傑同父異母。
未免太過荒唐。
想着想着,他忽然記起村裏的那些閑言碎語,說他和肖傑長得像的不止一人。
肖傑母親是被經過清泉村的富家少爺所騙,失身懷孕,而母親的妹妹是被拐賣。
沈毅頭痛欲裂,擡手捶打腦袋。
年輕的肖老爺誘騙肖傑母親,又看中母親妹妹的容顏,知曉沈家不差錢,另辟蹊徑找人拐走母親的妹妹,對外謊稱是買來的。
沈毅陷入回憶。
官府、褚家長老和葉家長老先後趕來。
驗屍房外,明悅捏着鼻尖,纏着楚澤教她減弱嗅覺的法術。楚澤故意不理她。
明悅忽然跑出去,見外頭太陽西落,她又蹦跳回來,越過楚澤,站在沈毅身前。
“回肖府,找你小姨的骨灰。”
半晌,沈毅眼睫輕顫,道:“好”。
肖府後院,管家帶人挖出不少屍骨,有全身紫黑的、皮肉相連的、湊不全的。原以為都是女子,誰料還有幾具男骨,一問才知是肖老爺買來,死後被說私逃的花樓小倌。
明悅站在私牢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沈毅,彎腰走了進去。
私牢地面潮濕,她腳底一滑,猛地向後栽,伸手就要扶牆,卻陷入溫熱的懷抱裏。
她擡起謀仰視身後人,騰地站穩腳跟。
兩人陷入一陣尴尬。
“砰”一聲,沈毅摔倒的動靜打破僵局,伴随着兩聲慘叫。
明悅回頭就瞧見沈毅仰面朝天,面目扭曲的滑稽樣。還好有楚天仙,我沒摔成。她心裏想着,上前同楚澤将沈毅扶起來。
明悅忍不住笑了,緩了會才繼續前進。
“那副白骨就是你小姨的。”明悅拿出褚家長老給她的法器,召出沈蔚鬼魂。她看了一眼沈毅,又道,“她就站我旁邊,褚家長老問靈,她的執念是見你一面。你看不見她,有什麽話要我傳達,她要去鬼界了。”
沈毅怔愣地望向明悅所看的地方,道:“你就說小……她兒子沈毅來接她回家,讓她在黃泉路上慢慢走,姐姐沈霞會等她。”
明悅颔首道:“好。”
她歪頭凝視白骨,輕咬嘴角,只覺得自己好似忘記什麽。認真思索過後,她忍不住無聲嘟囔:這女鬼好像不能為我所用。
想罷,她雙手掐訣,眼眸覆上一層紫色光芒。鬼符文爬上手背,隐約發紅。
一條通往鬼界的無形門緩緩打開。
沈蔚下意識走過去,卻在踏進一只腳的時候轉過頭,空洞無神的眼睛直面沈毅。
沈毅向前一步,好似通過肉眼看見了人,他微笑道:“母親,別害怕。”
明悅捕捉到沈毅眼角劃過的一滴淚,終是沒把沈蔚生前受過的酷刑說出。她拍了拍沈毅的肩膀,道:“沈家尋人重金懸賞,我幫你找到你小姨,是不是得給我兩份重金。”
沈毅一愣,道:“我這就去準備。”
楚澤拉住準備離開的沈毅,道:“不急,褚葉兩家長老想見你,關于二小姐。”
沈毅擡眼看向明悅。
明悅道:“我留着這裏,幫你收屍骨。”
翌日清晨,官府派兵圍住肖府。
楚澤與褚葉兩家長老在肖府門前相互作揖,承諾魔族奪舍一事會上報仙族。
穿過巷道站在家門前,他推門見明悅抱着包裹,蹲坐在門後的一幕。
明悅剛想站起來,忍不住“嗷”了一嗓子,“腿麻,怪你回來得晚。”她擡臂拉住楚澤,借力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向木桌。
林終南和洛霜聽見動靜,為做足戲,慢吞吞走出來,擔憂地問兩人怎麽了。
明悅笑盈盈道:“我沒事,他也沒事。”
楚澤輕輕地“嗯”了一聲。
林終南攙着洛霜,道:“這是?。”
楚澤道:“準備離開,多謝招待。”
“爺爺奶奶,我有空會回來看你們。”
洛霜聞言咳嗽起來,道:“我們商量,準備投靠遠嫁的女兒,姑娘不用挂念我們倆。有緣定能再見,不必強求。”
明悅點點頭,道:“這樣啊。”
話落,林終南和洛霜同時松了一口氣。
一口氣沒下去,明悅又問兩人女兒喚什麽、嫁到哪裏、夫君如何。
林終南和洛霜你一句我一句,現場編出這個不存在的女兒的經歷。
眼看就要露餡。
就在這時,楚澤拎着包裹走了出來。
明悅擡眼望去,微怔,露出燦爛笑容,道:“楚天仙,紅袍襯得你更漂亮了。”
楚澤當她的話耳旁風,朝老夫妻颔首。
微風徐徐,明悅站起身來,反手背着包裹,道:“我們該走了,有緣再見。”
林終南直接道:“兩位慢走。”
目送兩人離去,洛霜扔掉拐杖,與林終南拉開距離。她坐在木椅上,心裏忍不住後怕,若少主再逗留一會,黃泉花失效掩蓋不住她和林終南的氣息,這場戲就演不成了。
林終南喘完大氣,端起杯盞仰頭喝盡。他偷觑一眼,見洛霜舍去僞裝,道:“靳歡好像太信任,親近楚澤。”
洛霜道:“靳幽尊者曾登過望春山求一縷南明離火護少主,楚澤的佩劍注有朱雀血,還有一絲朱雀神魄,少主自然會親近他。”
聞言,林終南忍不住握緊拳頭。
踏出黃灣鎮,楚澤把有關搶占肖二小姐身軀的真魔的猜想,毫不隐瞞地說出來。
明悅驚呼道:“男魔奪舍,變态啊!!”
楚澤忽視行人目光,道:“不知。”
明悅困惑地低下頭,任由楚澤帶方向。忽然,她笑道:“莫非男魔向往女兒身。”
楚澤認真思索,輕聲“嗯”了一聲。
明悅道:“你敷衍我。”
楚澤道:“沒有。”
明悅冷哼道:“多說兩個字。”
楚澤道:“沒有敷衍。”
明悅:“……”
行至路口,楚澤想也沒想就往西邊的路走,明悅一把攥住他,指向另一條路。
楚澤道:“這條路通往仙梨村。”
明悅凝視他的眼,“這條也行,就是遠點。你想趁早擺脫我。”她拿出一張輿圖,眼眸淺藏着笑意,認真道:“我跟沈毅打探,好多條路都通向仙梨村。”
“他身上有豬腸味,我嫌不好聞就沒仔細問。”明悅翻看輿圖,找出兩人所在的位置,“不過豬腸餡餅和豬腸炒飯真好吃。”
楚澤忽然道:“沈毅殺了肖傑,對嗎?”
“不算啊,見死不救。”
沈毅本就為報仇而來,肖傑是肖家血脈,也是他想殺的對象。那他自己呢?
楚澤道:“我們回一趟黃灣鎮。”
明悅微微揚眉:“沈毅不會尋死的。”
楚澤道:“你知道?”
明悅笑而不答。
僵持半晌,楚澤轉身朝西邊路走。
一陣風斜刮而過,明悅回過神,朝楚澤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走向另一條路。
她跺腳走路,發洩不滿。
心想,分道揚镳就分道揚镳,我如今有銀錢,你欠的那點,我不稀罕。
傍晚,明悅抵達歇腳處——天水城。
天水城富商雲集,百姓安居樂業。
放眼望去,整條寬闊的街道擺滿小攤,貨物琳琅滿目,引得沿途行人駐足。
天色又暗上幾分,大人小孩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歡聲笑語萦繞耳畔。
飯樓前聚集一群人,圍得水洩不通。一男子在表演朝天噴火,火星落下。
喝彩聲和拍掌聲此起彼伏。
明悅費勁擠進去,“無聊。”
她扔出一顆小碎銀,又鑽了出去。
漫步街頭,一眨眼的功夫,懷裏已經堆滿吃食。她沿着河岸邊玩平衡,眼角餘光瞥見有一對男孩和女孩,渾身髒兮兮的。
“可憐的小孩,随處可見。”說歸說,她緩步走到兩小孩身前,擡手揉起他們的頭發,“最後兩包,躲起來吃。”
男孩雙手接過油紙包,止不住地鞠躬道謝。他牽起女孩的手就要走。
腳步忽然頓住,他轉頭明悅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姐姐,除夕快樂。我會向神祈禱,祝你每一天都快樂。”
女孩瞪着大眼睛,男孩的話落,她附和道:“我,我也會祝漂亮姐姐快樂。”
明悅樂道:“不祈禱,我也一直快樂。”
男孩深深地望了一眼明悅。
河岸對面傳來爆竹噼啪聲,絢爛的煙花升空綻放,點亮漆黑的夜空。
行人被吸引,仰頭望向夜空,伴随着嘩啦啦的撫掌擊節。冬夜的熱鬧更上一層樓。
明悅擠在人群中,直到煙花落盡,她奔向糕點鋪,看見荷花酥,沒來由地想起裴知書和黎景意喜歡吃荷花酥。
明悅回頭道:“有冰菊糕嗎?”
掌櫃撥動算盤,聞言擡頭,笑逐顏開道:“新年将至,馬上就要打烊了。”
“那我過幾日再來買。”
明悅踏出糕點鋪,不知不覺回到河邊。
人群漸漸散去,水橋上只有寥寥幾人。
明悅突然道:“楚天仙,還不出來?”
話落,楚澤從樹後走出來,負手而立。
“除夕快樂,梧桐花香很好聞。”明悅眉眼含笑,尾音微揚。她走向楚澤,攤開掌心,“你來晚了,糕點都分完了。”
楚澤道:“嗯,我不愛吃甜的。”
明悅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他的目光,他直覺,她會變戲法般變一個糕點給他。
“胡說,誰會不喜歡吃甜?”
明悅攤開手掌,一塊形似荷花的糕點赫然在目,她稍擡高一點,湊近楚澤鼻尖給他聞香氣,“給別扭的楚天仙。”
楚澤:“……”
街道攤販多數打烊,兩人随意買來幾盤下酒菜和烈酒,對坐在河岸喝酒賞月。
行人匆忙趕路,橋上忽然出現一個扛着糖葫蘆串的老婆婆。她徑直過來,笑道:“除夕快樂,小郎君給姑娘買兩串糖葫蘆吧。”
明悅直勾勾地盯着楚澤,瞥見老人家笑眯眯的模樣,道:“來兩串吧。”
楚澤瞅着明悅揚手擲出一顆碎銀,這才發現她圓鼓鼓的荷包已經癟下去一半。
兩串糖葫蘆,一顆碎銀子。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明悅道:“搖什麽頭,怕我不給你買?”她舉着糖葫蘆,“你覺得我是什麽人?”
楚澤正經道:“買得起糖葫蘆,有錢人。”
明悅:“……”
清寂的夜空,月明星稀。
雪花從眼前飄落時,糖葫蘆近在眼前。
楚澤接過糖葫蘆,手腕一陣刺痛。
糖葫蘆脫手而去。
他看着糖葫蘆下墜,眼見落地,一條靈力化作的細辮纏住竹簽根部。
糖葫蘆順勢而上,落在明悅手裏。
明悅不滿道:“以你的能力,不能在落地前挽救嗎?為什麽不出手?”
她不理解,就算是小孩東西掉落,也會下意識搶救,為何楚天仙無動于衷?好像認定那串糖葫蘆一定會落地,不願挽回。
楚澤注視明悅氣鼓鼓的臉,不作聲。
明悅将糖葫蘆遞過去,道:“糖葫蘆都給你吃,你都不願救它。”
話落,聽見很輕的一聲笑。
她擡眸望向楚澤。
就見那一抹沒來得及消散的笑意。
明悅呆愣愣道:“你笑起來更好看。”
雪花落在她的青絲上,一寸寸化銀。
楚澤本想提醒她施法掩去銀絲,到嘴邊就變成一句:“你的……銀發也好看。”
說着,他拿出一塊頭巾,是褚家長老所贈,當時不知何意,如今想來褚家長老已經撞見過明悅的銀發,只是不曾明言。
這次,是個好時機。
明悅摸着柔軟的頭巾,指向上面細碎的黃花綠葉,道:“好看,和我的衣裙很配。”
明悅今日穿的是淡黃略帶淺綠的廣袖長袍。一根銀簪将秀發挽起,雙鬓戴滿絨花。
一身簡單的裝扮。
戴好頭巾,她歪頭道:“好看嗎?”
楚澤點頭,心裏默默把話補全:好看,就是沒遮住銀發,只有好看。
明悅探頭,照着河面欣賞新裝扮,又道:“喝完這壺酒,我們就回客棧。”
“嗯。”
幾日過去,明悅買到了冰菊糕,楚澤沒有發現魔族的蹤跡,兩人準備啓程離開。
城門口,兩人彙合。踏出天水城,他們照着輿圖趕路,找到一處湖邊茶寮歇腳。
“聽說沒,前面鎮子死了不少小孩。糧商、秀才和裏正的孩子都在昨夜斃命。”
“這未免太蹊跷,是不是有人尋仇?”
明悅點點頭,道:“有可能。”
楚澤放下杯盞,望向明悅,她已經跑去隔壁桌,聽男子講道聽途說的故事。
男子擺了擺手,道:“糧商是大善人,秀才為人和善,裏正盡心盡職。鎮上人無人不知,也沒聽說他們得罪過什麽人。”
明悅道:“不是尋仇,那誰殺的?”
男子壓低聲音:“我猜是魔族。”
男子還在講:“糧商老來得子,誰料孩子在生辰夜被害死。聽說他醒來就重金聘請能人異士查明真相,為其子報仇……”
明悅坐回來,盯着冒熱氣的茶水,鬼使神差道:“楚天仙,你的生辰呢?”
“……沒有。”楚澤說完,意識到人都是有生辰的,于是又道:“我是被師兄撿回去的,不知道生辰在哪一日。”
明悅微微抿唇,挪坐到楚澤身旁。她将錯愕的楚澤扳向自己,雙手捧起他的臉。
然後,額頭抵着額頭。
楚澤眉心很輕地蹙了下,沒有反抗。
不一會,明悅搖了搖楚澤,道:“正月十九,那一年的雨水,值神是朱雀。”
楚澤:“……”
明悅一拍木桌召回楚澤的魂,指向前路,道:“現在,向重金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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