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章
第 61 章
天凝山外,雲霧缭繞。
忽而,紫光沖天,一霎時,地動山搖。一道身影沖出崖底,立于雲層之巅。銀濤翻滾,萬物瞬間沉埋在滔滔白浪之中。
殷玄銘俯瞰雪山動蕩,眼底閃爍着不加掩飾的癫狂,揚起突兀譏诮的微笑。他期待将要發生的一切,擡頭的瞬間,氣息大變。
若是靳歡在這裏,聞見他身上這股亂七八糟的味道,一定會心生好奇,抓回鬼界。
殷玄銘握住那把刀不像刀,劍不像劍的法器,姑且算是一把長劍。但細看劍柄,與雷神劍玉柄一般無二,只是漸漸趨向黑紫。
雷神劍玉柄,原是極淡雅的紫玉所刻。
遠山白雪皚皚,漸漸歸于平靜。
殷玄銘眼前浮出一個畫面——與世隔絕的村莊闖進魔族。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個人從天而降,砸在少年眼前,又被黑霧卷走。他驚慌失措,想抓卻撲了個空。
視線裏,魔族在火焰裏狂歡。
畫面漸漸模糊,殷玄銘的臉色扭曲得近乎猙獰,呼吸倏然急促。
他赤紅着眼,直視上天。
風聲驟停,天幕洩光。
人界,衆神所設的幽都山結界再也維持不住,轟然倒塌。無數魔族掙脫枷鎖,沖破屏障,踏進幽都山,朝人族的聚集地進軍。
荒野之上,魔族氣勢洶洶,顏溪毫無懼色,朝天舉起紅纓槍,帶領衆仙迎戰。
與此同時,衛渡同仙門馬奔赴幽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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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對壘,狼煙四起。
人皇故居,林終南端詳栖夜人皇的畫像,眉宇間神色清冷又溫柔。雙手搭在輪椅兩側,溫熱的靈力在體內流淌,聚于雙膝。
他再次站了起來,朝人皇三拜。
“人皇,你當年的預判果真應驗了。我此番離去,恐怕是沒有歸來的可能,望你庇佑人界渡過劫難,重獲安然。”
林終南眼眸含淚,一滴淚緩緩滑落下來,他卻突然無可奈何地笑了,唇角微微勾起,極其悲戚。然後,轉身大步流星。
天門開,複地诏,鬼帝靳歡現世。
天光鋪滿人界的那日,人界的厮殺已經持續了整整七日。
仙魔混戰,屍橫遍野。
人族最強尊者林終南如同殺神,不知疲憊,不知疼痛地揮刀。直到屍體成山,他祭出栖野人皇的一半靈力。
至此,世間再無魔族。
鬼界,靳歡站在魔鬼城高牆上,低頭看向倚在腿邊的明策,發間的帝冠叮當作響。
明策道:“母帝,長老們都……不在了。”
靳歡很輕地“嗯”了一聲。
“轟隆”一聲,地門毫無征兆地開了。
天地相接,通天塔重現鬼界。
沉默半晌,靳歡微微彎身,擢手牽上明策,又朝守候在旁的邬童點了點頭。
微風徐徐,四野無聲。母子倆姿态從容,踱步走向黃泉,來到輪回臺。
靳歡掃視一衆鬼魂,頓感熟悉。
那段待在懸世殿,渾渾噩噩的時日裏,被刻意忘記的東西在識海裏泛起一絲漣漪,只留下模模糊糊的一幕。
父帝好像也曾帶她來過輪回臺。
“地點诏天複诏,鬼帝靳歡在此起誓,願以一生護鬼界安穩,從天理從地道從人情,直至魂靈交還天地,絕不生悔。”
說罷,靳歡背對衆鬼,攤開手掌,一朵巴掌大小的紫蓮徐徐綻放,飄浮在掌心上。她眸光流轉,望着掌心裏的輪回紫蓮,緩緩将它推向輪回臺。
一束磅礴的紫瞬間沖向上空,霎那間漆黑的夜空盛滿朵朵蓮花,如昙花一現般紛紛墜落,朝四面八方。
輪回紫蓮巨化綻放,坐落于輪回臺。
輪回之眼緩慢地睜開。
無數魂魄争先恐後地湧向輪回臺。
魔鬼城僅存的長老齊聚千福觀,觀望着輪回臺的方位,臉色欣慰又凝重。
開啓輪回禁制,獨屬于鬼帝的能力。
少主終是順應了天地。
事落,靳歡抱着熟睡的明策,不施法術,腳踏實地,一步步走回千福觀。
邬童城主自人界趕回,站在千福觀外翹首以盼,直到靳歡出現在視線裏,他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恭敬道:“鬼帝,仙族公主程殊傳訊,銀鈴陣準備妥當。雪谷谷主蘇朝然也說,雪谷內諸君只待鬼帝親臨……”
靳歡淡淡地瞥了一眼邬童,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明策的背部,像是怕吵醒他。
邬童見狀,欲言又止。
神界,承載上天庭的巨柱巍然聳立,在一眨眼的功夫被攔腰斬斷。
巨柱傾斜倒塌,分成無數碎塊砸下來,筆直地落在衆神的面前。
地師率先回神,拂塵一甩,數道傳送陣在衆神腳下生出,萬千碎石也靜止在空中。
“非神者不入上天庭,何人擅闖?”
雲霧迷蒙,黑影提劍拖行。
這時,掌管神界出入的小神道:“地師,通天塔重現,法神和武神正在趕來。”
“素聞神愛衆生,想來讨教神為何愛衆生。”
話落,生出漫天劍意。
地師娘娘閃身避開,輕甩拂塵。
一招一式,一來一往。
爆裂的陣法打在肩上,殷玄銘擡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又在眉骨上輕輕一抹。眼眸裏生出血絲,隐約藏着瘋狂又瘆人的笑意。
地師娘娘面露不忍,勸道:“凡人之軀接我三招,已是極限。若有朝一日,你以正神之名登上神界……”
殷玄銘道:“正神?我不做神。”
被仇恨淬煉澆灌的心髒依舊猛烈跳動,他奪過無數飛升者的神格,煉過雷神靈力,早已是超脫三界的存在,自當無懼。
安穩千年的神族,仇恨為心的人族。
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又是幾招過後,殷玄銘忽然仰頭大笑,又低咳起來。他癫狂拂過袍袖,袖間爆出一陣噼啪的雷電,卷動着飄散雲霧朝地師娘娘襲去,竟叫地師看不穿那一招式。
電光火石間,一條卷軸憑空出現,迅速在空中鋪開,化作屏障擋在地師娘娘身前。
武神步伐變幻莫測,眨眼間來到殷玄銘身前,憑空祭出法器,揮劍卸開雷霆一擊。
同時,傅無虞道:“殷玄銘,殷家村一事,神族無錯。人死,沒有轉圜餘地。”
他從鬼卷上知曉殷玄銘的前塵,見殷玄銘偏執的瘋魔樣,不免想到自己,道:“魔族途徑殷家村殺人補煞。神族并非不救,是不能違抗天理,複生殷家村村民。”
“你當時只剩一口氣,安渝地師不顧己身,喂你喝下神血,甘願受罰跳下神界。”武神緊握拳頭,一字一句道,“通靈族受命扶養你,你竟放任邱袁幾家謀害通靈族。”
體內的雷神靈力躁動,殷玄銘臉色微變,握劍的力度一緊,不動聲色道:“殷家村祭拜地師,以求安穩。她既護不住,又為何搶地盤?神族靠着人間香火鼎盛,只會搶地盤,施舍小恩,不配為神。”
“這不是神界嗎?怎麽就三位應戰?”
地師娘娘道:“你闖進上天庭,斷天柱毀神殿,于下界是滅頂之災。衆神已經下界挽救,我的分身正在曾經的殷家村地界。”
殷玄銘扯了扯破爛的衣袍,“神不救人無錯。神殺人,還能算是神嗎?”
武神道:“神不會殺人,但僞神會。”
殷玄銘沒聽懂武神的話中話,繼續道:“古卷宗上記載雷神的修為僅此于權陵神主,這算是人間傳聞,我也想驗證一下。”
話落,萬千雷絲驟然生出,攀附着殷玄銘。雷鳴電閃,縷縷黑雲籠罩整座上天庭。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他腳下浮現金光法陣。
“地師娘娘老當益壯。”
地師沒好氣地瞪了武神一眼,“誰想與雷神之力對上,神軀也免不了焦香四溢。”
傅無虞道:“那些僞……未能飛升的人都在天凝山,鬼帝沒有出手的打算嗎?”
地師道:“鬼帝出世,已是萬幸。”
世界嗡嗡作響,殷玄銘望着連綿不絕的雪山,暗嘆自己大意。不過好在雷神靈力穩固,他再闖神界,輕而易舉。
“轟”一聲,殷玄銘所站的位置被砸出一個巨型坑。他身形一閃,擡眸順着殺意而來的方向望去。
無數殘敗的兵器從天而降。
“殷南真是給我留了一個大麻煩。”
殷玄銘想起那些被殷南暗中救走的神,不,應該是那些差點成神的人族。
他們活着,算意料之中。
僞神與僞神的對決。
兵器相擊,火花飛濺。
不過幾招,異變突生。腳下的雪層翻騰,應聲斷裂,大地顫動,摧枯拉朽。
戰場自地表轉移到空中。
齊遇肺腑遭受沖擊,血氣翻騰。傷處如烈焰灼燒般疼痛難忍,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雪谷諸君接二連三倒下,又爬起來,撐着破敗的身軀使出一招又一招,抵死纏綿。
雙掌相擊,蘇朝然被砸進雪地裏,她幾乎聽到了骨骼碎裂的咔嚓聲響,一陣血氣翻湧,嘔出一口鮮血。幾回喘息後,她奮力騰空而起,輕巧地旋身揮出一道劍意。
殷玄銘輕松接住,甩袖釋放雷電。
蘇朝然勉力站起,腦海裏思緒紛紛。瞧着殷玄銘掌控全局的一幕,她想起初識殷玄銘,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他說憎恨魔族,勢必要将魔族趕盡殺絕,她也附和幾句,可魔族非他們所滅,人族卻因他們而慘遭劫難。
殷玄銘殺紅了眼,紫電纏繞渾身。
蘇朝然道:“殷玄銘,當年北海相聚,魔族迫害漁民,你卻只顧奪我神格。如今,你有何資格責怪神族不救殷家村村民?”
話落,她再也站不穩,雙膝觸地。
齊遇見狀,一瘸一拐地走向蘇朝然。
殷玄銘怔愣一瞬,意志不堅,雷神靈力再次躁動,劍柄漸漸發燙,蠢蠢欲動。
一道劍意破空而來,風雪撒滿空中。
冰冷的劍鋒刺穿了他的身軀。
那一剎,他的眼神恢複清明。
“你若不執意煉化雷神靈力,就不會喪失理智,倉促闖進上天庭。”靳歡從容自若道,“我還是明悅時,你尚存理智,以人族為重。不過兩百多年,竟變得……”
冰寒的空氣吸進肺裏,殷玄銘感受着靈力緩緩消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痛的。
“殷玄銘,你不該是這樣的。”
很多話堵在喉嚨裏,她想說:你設局暗示邱袁兩家對我出手,為何要害死褚清等仙門中人;神族不是永恒的,你只認出洛霜的神器白玉笛,就想殺我試探她;吳家兄妹只想努力活着,你卻要破壞萬鬼窟防線,害得人族傷亡慘重,兄妹陰陽相隔……
其實她最想說的是那位被她附身的采藥女,名喚方璇璇,殷玄璇的轉世。或許是與前世經歷大同小異,她的性情也相差無幾,溫婉可人,但命數不好。
風雪遮天蔽日,殷玄銘淺埋在細雪裏。
雪谷諸君失去執念,周遭泛起光芒,身影越來越虛化,最後徹底消失于天地間。
蘇朝然正在一點一點消散,嗓音破碎:“鬼帝,林終南尊者為你擋過一次雷劫。”
齊遇攙扶着蘇朝然,渾身顫抖得不成樣子。他是修煉得道的人族,與差點成神的蘇朝然之間隔着無法跨越的鴻溝,此刻滿嘴血腥,泣不成聲。
“我、我知道。”
靳歡很輕地回複了一聲。
風雪成幕,靳歡輕聲念出傳送法訣,頃刻間就從天凝山消失,來到仙族靈地。
密密麻麻的靈絲懸在空中,上面的鮮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無數根琴弦斷裂,散落成一片,屍首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
血霧散去,只見一女子抱琴而跪,身姿挺拔。靳歡緩緩靠近,喚之。
女子微微擡頭,眼中有血流出,瞧見她來,血與淚順着臉頰潸然落下。
“程殊,怎會……”
程殊不答,動作僵硬地将手擡起,露出一顆四方銀鈴,無聲道:“壞了一顆。”
“四方銀鈴不及你的性命。”
程殊眼中含笑:“有一曲很早之前想彈給你聽,但事與願違。若有來生,仙梨村梧桐樹下見,只盼那時我們都能守約。”
仙梨村梨樹成片,只有一顆梧桐樹,在楚宅,是程殊當年祝楚澤和明悅大婚所贈。
靳歡哽咽着道:“好,好。”
霧霾的天空隐隐轉晴,日光傾洩。
梧桐瘋生,鳳凰哀鳴。
程殊慢慢阖上眼睛,笑着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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