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章

第 63 章

桃淵間,雲霧飄浮缭繞。

靳歡站在懸崖邊,往前是萬丈深淵。身後腳踩落葉的聲音漸近,她側身回眸。

顏溪定在原地,勉強扯出笑容。

靳歡一襲雪袍,素色發帶束着發尾随風飄揚,眼神一如當初。

“顏溪戰将,好久不見。”

顏溪微愣,嘴角淺勾,想念出“明悅”時停頓了一下,轉而道:“……鬼帝。”

話落,一陣沉默。

“我來履行約定。”

靳歡收起笑容,五指猛然張開,靈力凝聚在掌心,化成無數道利箭,朝顏溪襲去。

顏溪猛地睜大眼睛,騰空而起,喚出長槍抵擋。步步後退,始終沒有還擊。

靳歡阖上雙眼,操縱山谷之風。

萬千利箭在瞬息之間消散褪去,一陣強風裹挾着桃花如海嘯般将顏溪卷入其間。

顏溪手持長槍,擡頭看向湛藍的天空,眼眸光華流轉。

剎那間,紫色光芒從漩渦裏湧出,她緊閉雙眼,試圖奪取這股被操控的勁風。

那股反抗的力量襲向靳歡,她不自覺地勾起嘴角,慢慢卸下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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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淵的風瞬間被顏溪掌控。

源源不斷的桃花被卷入漩渦裏,一片花瓣落在一只纖長白皙的指上。

靳歡吹落花瓣,眼神倏然一變。

蒼穹之上,一把虛化的長劍直指顏溪。

顏溪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長劍。

劍落,她下意識操縱風擋在身前,眼神堅毅,即便被逼到崖邊,也沒有一絲松懈。

僵持間,額頭已經布滿汗珠。

忽然,一股磅礴強大的靈力灌入體內,如山間冰涼的溪流般緩緩流向四肢百骸。

天雷轟鳴,毫無征兆地劈了下來。

卻盡數被冥鋒劍截斷。

身體驟然變輕。

顏溪垂眸看向斷崖邊的靳歡。靳歡握着那把通體發黑的長劍,立于白霧之上。

桃淵越來越小,最後彙聚成一個點。

腳下傳來陣陣劍鳴,一聲“恭喜,桃淵風神”自下界飄來,是明悅的聲音。

她飛升了。怎麽……可能。

顏溪不敢相信。

正在重建的神界迎來一個新神。

靳歡獨自在桃淵待了一會。直到周遭恢複空闊寂寥,她轉身離開。

山霧模糊了視線,似乎有一種錯覺,她會随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天色微微泛白,葉映雪蹲在一座墓碑前,面無表情地燒着紙錢。聽見清脆的斷枝生,目光才落在那道漸漸逼近的人影上。

靳歡走近,低頭望着墓碑上“陸向晚”三字,空有名諱,卻無氣息。

她以前想不通人族為何給逝者建墓立碑,如今倒是有幾分理解。

“仙魔已成過往,但人界災禍不斷。人皇不降世,仙族和仙門之間的恩怨……”

葉映雪道:“仙族和仙門合合分分,更疊不休,鬼帝不必擔憂。天道作惡多端,葉家只盼鬼帝安然歸來,維護三界平穩。”

她頓了頓,又道:“終南尊者逝去前曾給過我一個香囊和一幅畫卷。鬼帝既然尋來,不妨同我回一趟望仙谷,取走吧?”

靳歡凝眸,靜靜地望着地上的火盆,指尖微蜷起,輕喃道:“或許同母親有關。”

見靳歡不表态,葉映雪又喚了一聲。

靳歡回神道:“走吧,該去的。”

說完這話,眼前景象瞬間大變。

葉映雪望着瓊宇樓閣,感嘆鬼帝實力深厚,一瞬穿梭千裏。她淡然颔首,帶着靳歡來到仙居閣,林終南最後待過的地方。

“尊者臨死前囑托我将此物交還,他說鬼帝不會去人皇故居,但一定會來望仙谷取銀鈴。我雖怨恨他……算計,但師姐若是不願,以尊者的品行,也絕不會強求。”

葉映雪眼角泛起濕意,道:“……誰都沒有錯,這是我們的命數。”

靳歡接過香囊和畫卷,忍住想拆開的欲望,道:“葉家主的命數尚未可知,何必自困。葉辰他們都在死生之淵吧?”

葉映雪點頭道:“望仙谷是修煉的好地方,各家都送小輩們來此潛心歷練。”

靳歡收起林終南的遺物,餘光中瞥見黑袍弟子在外躊躇,瞧上去像有急事,于是道:“我去淵內取銀鈴,葉家主忙吧。”

葉映雪側眸看向褚家弟子,“也好。”

顏溪飛升給人界帶來幾日風雨。死生之淵深處積滿水窪,空氣裏充滿泥土的味道。

靳歡踱步林間,邊收銀鈴邊尋小輩。

沒一會,她發現小輩們圍坐在一處小水潭。不知聊了什麽,有人噗嗤一聲笑了。

最先發現她的是宋簡舟,他瞧見靳歡站在不遠處,倏地站起,引得衆人紛紛注目。

靳歡走到小輩們的身前,笑盈盈道:“這裏真是不好找,翻山越嶺的。”

葉辰穿好鞋襪,繞過師兄師弟,闖進靳歡的視線裏。他身形清瘦,臉型變得鋒利,完全看不出曾經胖乎乎的模樣。

葉辰盯着靳歡,眉宇間一如既往地幹淨,道:“躲在這裏,葉師叔找不到。”

靳歡微微一怔,差點沒認出來葉辰。

葉辰見狀,笑而不語。

靳歡道:“再瘦就勝過簡舟了。”

宋簡舟道:“……我最近胖了。”

宋熠注視靳歡片刻,心裏覺得前輩很不一樣,但細想也看不出。他不為難自己,想不通也就放下了,見縫插針道:“前輩,你一身白袍,是對進宋家有想法?”

靳歡好笑道:“……怎麽?宋家想成為明家的附屬家族,你同宋家主商量過嗎?”

話落,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群小輩都是仙門楷模,各家族的得意弟子,自然聽得懂話中之意。

“前輩就是那位失蹤的明家主嗎?”

靳歡點頭。

褚正站在水潭邊,靜觀譚中雨滴,聽着衆人與靳歡的動靜。直到目視靳歡承認自己是明家主,他才有所反應。

困惑與矛盾交織在心裏,他臉色慘白,道:“修煉者雖比常人活得久,但至今沒有哪家長者活過兩百歲。明家主與褚家先輩相識,你若真是明家主,除非成為仙……”

靳歡打斷道:“褚家卷宗沒有記載造化青蓮的來歷?那是我留給褚家度過擇道重修的,只是世事無常,忘記拿回來了。”

有的,褚正在心裏默默回道,只不過卷宗上記載明家主來歷不明,不可深信。

恍惚間,褚正腦中湧出一股強烈的沖動。他想替當年先輩,向明家主道謝。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那一鞠躬,是為褚家,亦是為自己。

衆人皆是一驚,但也沒有過問。

靳歡坦然接受,道:“天色已晚,回去吧。別給葉家主扔你們泡冰潭的機會。”

宋簡舟道:“前輩不留幾日?”

宋熠抱緊劍譜,道:“前輩就不能留幾日?教我練劍譜,咱們敘個舊。”

靳歡眉頭輕挑,搖了搖頭。

宋熠垂眸,沒好氣地低哼了一聲。

不一會,葉辰道:“走了,別裝了。”

宋熠望着靳歡離去的方向,咬牙切齒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就氣一下。”

遠處飄來一道聲音:“多氣幾下。”

褚正道:“前輩隔空傳音。”

“快酉時了,我們趕緊走吧。”

“可能趕不回去了,我不想泡冰潭。”

“……師兄,我想回宋家。”

宋熠道:“回不去,家主不讓回。”

葉辰憑着多年的經驗,語氣平靜道:“慢慢走吧,回去肯定會被罰。”

“褚家離望仙谷最近,逃去褚家?”

褚正道:“蕭家,去祭拜蕭兄。”

衆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左顧右盼,面面相觑,默契地禦劍奔向蕭家。

時間無法逆轉,靳歡走遍曾經停留的地方,有些已經徹底變樣,有的依稀能看出曾經模樣,也有保留着過往的,但少之又少。

靳歡磕磕絆絆地回憶起作為明悅的一生,回憶起她抛諸腦後的情誼。

那時的她無畏又純粹。

不知不覺,靳歡終于走到仙梨村,望着巨石上的金漆字,搖頭輕笑。

仙魔一戰,衛渡傷得不輕,待在桃淵修養幾日後,不顧顏溪勸阻,回到仙梨村。

明宅藥庫裏有不少的療傷靈藥,傷勢比預料中好得快。一養完傷,他開始着手整修明宅。村民們時不時來幫他一把。

初秋到寒冬,明宅總算修葺一新。

仙梨村第一場雪不大,但下了整整一日,屋檐上和地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細雪。

牛車駛進村口,壓出幾條車轍。

衛渡見機跳下牛車,往靳伯手裏塞了幾枚銅板,然後拎着從鎮上采辦的糧食,也不聽靳伯說的話,幾步跑遠。

靳伯為人和善,不願收村民的路費,但腿腳不利索,扔錢就跑還是跟村裏人學的。

許是長得朗目疏眉,明眸皓齒,衛渡很招年長者的喜歡,又有吳越鏡的幫襯,他漸漸融進村裏,也習慣不再奔波的日子,想起同魔族戰鬥的過往,時常恍惚,總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飄雪忽然變大,好在他離家很近了。

明宅正門忽然敞開,在瞧見來人的瞬間,衛渡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動不動。

很快,細雪落滿肩頭,他眼眶瞬間就熱了,目光已經模糊了。

靳歡就站在正門前,含笑望着他。

衛渡步伐錯亂,三步并兩步跨上石階,站在靳歡身前。他低下頭,擡手輕輕揩去眼角的潮濕,一聲帶着顫音的“師尊”從喉嚨裏洩出,帶着明明白白的委屈。

這一瞬,天地間,仿佛只有師徒二人。

靳歡笑着應了一聲:“性子大變,沒有小時候的那股傲嬌勁了。我同程殊問過你,顏溪把你教得很好。這些年,辛苦了。”

衛渡試圖擠出一個笑容,眼淚卻緩緩滑落,從眼眶裏越湧越多,他哽咽着道:“師尊,你怎麽才回來呢。”

委屈從來沒有消失,只是埋在心底。

沒有雙親,家族厭棄,他有什麽錯?好不容易有一個不算靠譜的師尊,但又轉眼間失去。那些陰謀詭計給他帶來一個依靠,卻也毫不留情地帶走。

隐忍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而出。

他是微不足道的人,但也有血有肉。

靳歡無聲嘆了一口氣,擡手撣去衛渡肩上的雪,道:“雪下大了,回家吧。”

衛渡發不出聲音,止不住地點頭。

屋內在燭火的照耀下變得明亮溫暖,窗紙上映着兩道人影。

案桌上擺上幾道菜肴,氤氲的水汽在翻騰。兩人對立而坐,一個笑看一個哭訴。

轉眼間,仙梨村被厚雪覆蓋了。

靳歡離開這日,來到吳家土屋,如今不能叫土屋了,昔日被嫌棄的土房添磚加瓦,煥然一新,但那股淡淡的雞屎味還沒散。

靳歡沒有進去,斂去氣息站在院外。

沒一會,吳越鏡走出正屋,冒着風雪跑進雞窩,在裏面彎着腰撒雞食。數只雞飛撲過去,在他腿邊聚成一團,低頭啄食。

“師尊,我答應過越湖一個承諾。”衛渡偷觑一眼靳歡,繼續道,“我想收越鏡為徒,他天資平庸,但勤奮好學……”

靳歡回頭瞥他一眼,“你收徒與我說什麽。我不喜歡也不會翻舊賬。”

“……”

“時辰到了,我該走了。”

衛渡怔愣道:“……師尊還回來嗎?”

“我以為你不會問了。”靳歡擡眸,笑道,“年關将至,多添些過年用的什物。”

話落,衛渡暗自松了一口氣。

南陵山下,風雪呼嘯而來。

靳歡召出冥鋒劍,摸了摸劍穗,徒步爬上山,推開籬笆門,踏進竹院。

簌簌雪花打旋飄落,藏進脖頸裏,涼意竄進體內。她擡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淚水,像是擦去這一路走來永生難渡的劫難與悲寥。

初來乍到,她朝前輩讨了一盞茶。

時值七月,暑意未消。

前輩見她臉色蒼白,給了一杯熱茶。故地重回,烹煮熱茶的人再也不會歸來。

靳歡在山上待了一整日,臨走前回頭望了一眼空蕩的竹屋,最後消失在風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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