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

第 66 章

三個月轉瞬即逝。

雨過天晴,陽光和煦。

靳歡沿着村路慢悠悠走着,時不時停下來與迎面而來的村民閑聊。

這邊,明策背着包裹,急匆匆從楚宅沖出來,雙手撐在車板上,腿一蹬爬上馬車,他彎腰鑽進車廂,還未完全進去又鑽出來,低頭看了一眼正在拉扯缰繩的楚逢君,揚聲道:“父親,我母帝呢?”

“去明宅拿靈器,在回來的路上。”

明策眸光流轉,見父親又不搭理自己,盤腿坐下來。等了一會,他覺得無聊,又突然神色鄭重地看向楚逢君,開口道:“父帝父親,衛渡又在哪裏呢?”

“衛渡在橋那邊等你母帝。”

“哼,我也去。”明策不服氣地一歪小嘴,雙腿耷拉在馬車邊,正要跳下去,就聽見母帝的聲音:“進車廂裏,準備啓程。”

明策眯着眼笑,乖巧道:“母帝。”

衛渡從後面繞過車廂,在另一側上了馬車。他看着明策鑽進車廂裏,彎下腰也鑽進去。馬車緩緩動起來,靳歡和楚逢君分坐兩側。不一會,兩個腦袋同時探出來,明策撩起車簾,擋住衛渡的視線。

“母帝,你不進車廂裏?”

靳歡身體往後靠上車壁。她側眸看明策,滿臉笑意,道:“不進,受不住你粘人的性子,找你父親,他把你當寶寵。”她拍下明策抓住車簾的手,“衛渡,別慣着他。你什麽時候學會忍讓了?”

衛渡:“……”

馬車駛出村子,靳歡轉頭朝漆着“仙梨村”的巨石看去。

明策從車廂裏探出頭,歪着腦袋,道:“母帝,你怎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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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你怎麽不見長高。”

明策非常不開心,明明自己已經三百歲了,卻與十一二歲的人族小孩差不多,只長高了一點,但臉頰上的嬰兒肥還在,這根本不合理,父親不知緣故,母帝還取笑他。

他真的生氣了。

明策鑽進車廂的動靜有點大,衛渡擡眸就見師尊在壞笑,唇角微勾,默默退回車廂裏。他盯着窩在一角的明策,思索小家夥什麽時候恢複活力。

沒過一刻鐘,明策氣嘟嘟地又鑽出車廂,大聲喊道:“父親父親,我想要吃芙蓉糕、桂花糕、荷花酥、棗花酥、棗泥糕、山藥糕……”

楚逢君趕着馬車,道:“去鎮上買。”

聽見父親應下,明策回到車廂睡覺。

“你和衛渡怎麽教得他無法無天。”靳歡湊近楚逢君,“撒嬌倒是信手拈來。”

楚逢君道:“是驕縱了一些。”

靳歡拿起驚雀劍,握着劍柄往上拔。

劍身反射太陽光橫在臉上,她凝視着劍體,想起初見驚雀。

那時她還是明悅,沒有稱手的靈器,當然觊觎過驚雀。驚雀劍息獨特,又有朱雀神魄加持,就像在蓄意勾引她。尤其是劍面镌刻着獨特的花紋,只要注入靈力,便瞬間燃起火焰,格外耀眼。

“你知道在天水城南邊的小鎮裏,我偷摸拿驚雀與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比試的事嗎?本來是想與你商量的,但想到我碰一下劍穗,你都大驚失色,不動聲色地抱着驚雀側對我,我就來氣。”

楚逢君甩缰繩的動作一頓,“驚雀染血,氣息躁動。我以為是魔息過多,直到無意看見一位散修的傷,确定是驚雀所致。”

“所以才防備我接觸驚雀,怕我搶?”

楚逢君道:“驚雀輕易不會為外人出鞘。”

靳歡會心一笑。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官道上,糕點的香氣從車廂裏飄出來。一個食盒被小胖手緩緩推出來,停在靳歡手邊。她正靠着車壁休憩,只眯着眼看了一下。

安皖國地處中原北部,國君原是邊疆大族族長,因不滿舊主暴斂橫征,于二十年前起兵反抗,建立新朝。

國君吸取舊朝教訓,勤政愛民,戒奢寧儉,後宮唯有王後和兩個女兒。

沿着街道行走,一輛豪華馬車忽然駛來。靳歡停住腳步,直愣愣地目視前方。馬車擦肩而過時,一張符紙從衣袖裏飄出,徑直飛向馬車,貼上。

馬車裏的兩道聲音傳進耳中。

“公主,我們擅自離宮,王後娘娘會生氣的。”

“什麽顫自離宮?小絲竹,我們是替父王母後去迎接戰勝歸來的皇姐,只不過是本公主性子急,提前出發,一不小心繞錯了路,沒接到皇姐。”

“公主,你還不如實話實說。”

“沒事,母後不舍得打罵我,皇姐也會為我求情。何況這把古琴可遇不可求……”

馬車朝着王宮的方向駛遠,靳歡忽然笑了笑,有點難過,也有點釋然。

楚逢君順着靳歡的目光望去。衛渡拉着明策走回來,在楚逢君想要問出“是何人的轉世”之前,先一步開口道:“師尊,遇到相熟的人嗎?”

“不是,那是一位有趣的公主。”

天氣漸漸轉暖,南方潮熱。

沿途聽聞有一處村子四面環山,是富家貴人的避暑聖地。

明策打着哈欠,不解道:“母帝,我們又不怕熱。為何非要來這個偏僻的地方。”

靳歡道:“來見故人。”

一座青瓦房坐落于山腳下,離村子有些距離。劇烈壓抑的咳嗽聲自屋內傳出來,素衫女子聞聲,匆忙放下杯盞,沖進屋內。

樹蔭下的男孩已然習慣,牽着妹妹的小手,走向庖屋。時辰到了,該給爹熬藥了。

“韞兒,娘親去請徐郎中,照看好妹妹。”

徐韞探出頭,“娘親放心,我會的。”

素衫女子踏出院子,直奔村頭。

靳歡站在門邊,靜望了一會,同楚逢君牽手走進徐家。

進去就看見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蹲在地上,舉着雙臂環護站得搖晃的兩三歲女童。

男孩發現他們,一下子站起來,擋在妹妹身前,“你們是誰?”

靳歡道:“來給你父親看病的神醫。”不等男孩反應,已經站在房門外。

男孩沖過來,“我爹爹在休息,怎麽可以随便闖進別人的家裏,你們認識我娘親嗎?她會武動,是村裏最厲害的人。我沒聽她說過什麽神醫,不準進去。”

楚逢君一把抓住男孩妄想拉扯衣裙的手,另一只松開靳歡的手,替她推開房門。

一陣風呼嘯而過,靳歡微仰起頭,誰也不看,直接走進屋內,來到榻邊。

榻上的男子早已病入膏肓,大半的臉上纏着白布條,胸膛起伏很微弱,開始散發着屍體的味道。即使察覺有人進來,連轉頭的動作都做得艱難。

靳歡眨了眨眼睛,取出藥瓶倒出一顆丹藥,撐開男子的手掌放進去,又握着他的手腕靠近嘴邊。見男子微微猶豫,卻還是吃了進去。她道:“你做得很好,撐到了我心軟。三十二歲,辛苦了。”說着,她将藥瓶放在他的手邊,轉身朝門外走,“三十顆,一年吃一顆,之後就繼續撐下去吧。”

屋外,楚逢君已經安撫好男孩,見她出來,走上前伸手握住她。

靳歡回握,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素衫女子請來郎中時,兩人站在門外。直到傳來撕心裂肺般的哭聲,靳歡開口道:“我很想淺草早日回到鬼界……我實在看不得她一直郁郁寡歡。”

淺草在鬼界一心為她,從不摻雜任何私欲,不為鬼界不為恩情。若不是因為淺草,洛霜的計劃在她出關的時候就能實施,而不是拖了那麽久。衆鬼瞞住她的同時也瞞着淺草,整個魔鬼城,只有她們兩個不知道父帝的殒落和那些精心謀劃的算計。

“百年之後,她就永遠留在鬼界了。她若是求我,我也會救下謝淮。作為鬼帝,有這點能力。”

楚逢君道:“不見一面?”

“不了。”

滿山綠意盎然,晚霞鋪滿天邊。

這片村落的确清涼,像世外桃源。

明策跑到靳歡面前,彎腰撿起掉落的花枝,瞧見她手裏的糕點,伸出手來,笑得燦爛,“母帝,我們還不走嗎?已經待了半月有餘。”

靳歡道:“外頭熱得很,在這避暑。”

衛渡抱着病恹恹的雪狐走來,落坐在石桌旁,聞言微擡下颌,狐疑道:“師尊是在等人吧?有故人沒來。”

靳歡擡眸看他,“是啊。這只雪狐年紀大了,血脈太淡,靈性不及那只幼崽。”

衛渡垂下頭,在仙梨山上救他的雪狐幼崽叫獨獨,早已去世,埋在那山洞裏。

他一直養着它的後代,到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

“師尊,總是有這一天。”

衛渡語氣微沉,利落幹脆。

“我也是。”

靳歡淡然開口:“好好修煉,終歸有我在呢。”

離開的那日,天氣陰涼,很是舒适。

主人家讓家裏認字的大孫子結算這些時日的花銷。這家夫人很健談,村裏什麽事都滿不過她。她見明策站在一旁,講起在國都做武官的徐家分支突然回來祭拜祖先,修葺祖墳,還講那家小兒子不過二十歲,武功高強,劍法非凡。

說着,這夫人靠近靳歡,誇贊明策有學武的天賦,可去徐家拜師學藝。又說衛渡可以科考做官,一雙兒子,一文一武,将來也能享福。

靳歡聽着好笑,不等應承下來,楚逢君結完賬走了過來。怕這夫人又攀談,兩人立即朝主人家告辭,趕着馬車離開。

路過徐家府邸,靳歡擡眸看了幾眼。

兩道少年的身影正朝大門走來,一黑一紫,腰間挂劍,恣意潇灑。

馬車忽然在村口停下,緊接着衛渡被叫出來控制着馬匹,明策也跑出來在搗亂,問東問西。

靳歡安靜地站在不遠處,望向那座山腳下青瓦房。楚逢君見狀,凝視着她,道:“真的不去嗎?”

“不了。容貌不一,也不認識我。”

說完,她直接上了馬車。

馬車漸漸駛離村落,熟悉又陌生的氣味忽然飄來,萦繞在鼻尖。靳歡眼球顫了顫,擡手抓緊窗簾的一角。擦肩而過時,她掀開一角。直到馬車滾下橋,她才完全撩起,認真去看。

徐韞牽着娘親的手,蹦蹦跳跳。

爹爹的病好轉,不再有性命之憂,他們可以離開這裏,回大宅子裏住了。

橋頭駛來一輛馬車,他被娘親往旁邊拉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去,當場愣住。

“娘親,馬車上的姐姐好像在看我們。”

素衫女子站在橋頭,緩緩轉過身,愣怔一瞬。隔橋相望,女子目光溫柔。

淚水蓄滿眼眶,積壓兩年的苦楚化為輕絮,輕輕拂過心頭。

在夢裏面容模糊的人,又一次帶來安寧。她終于落下淚來。

“娘親,你怎麽了,不要哭啊……”

天地黑白之際,嬰孩的啼哭在周府傳播開來。忙碌一整夜的産婆等人終于松了一口氣。婢女抱着襁褓走出來,朝一衆人道喜。

“恭喜大人,兩位少爺,夫人順利誕下小姐。”

老爺接過女孩抱在懷裏。紫衫男子湊上前,小心翼翼地扒開襁褓,笑着看了幾眼。那個略矮的男孩扯着嗓子喊:“大哥,我也想看妹妹。”

長風吹拂落葉鋪就在石子路上。

靳歡踩上一根枯枝,輕弱的聲音消散在喜氣洋洋的周府。她眉梢微揚,擡頭看向楚逢君,“楚美人,下一站去哪呢?”

望春山下的小鎮,街道上人流湧動,小攤販吆喝聲四起。

靳歡環顧周遭,笑着說:“還不錯。”

楚逢君已經不大識得小鎮,離開這裏的時候還小,随着年歲的增長,記憶愈發模糊。即使他後來登過幾次望春山,也不曾在小鎮裏過夜。他握緊驚雀劍,心頭麻麻的,道:“為何選這裏?”

靳歡腳步忽然頓住,轉過半身看向他,神色自若,挑眉道:“為你和驚雀劍。你修煉得道,需要朱雀神魄和南明離火。我只能治好你的傷,至于修煉一事,我幫不了你……我不能動你的命數。”

不遠處的小攤前,衛渡抱着雪狐,明策拿着彩色風車,高舉着臂揮動,喊道:“母帝,我想要風車。衛渡沒銀錢了。”

就在這時,驚雀出鞘,帶來陣陣嗡鳴。

一如楚逢君的心。

或許你一直在渴望圓滿的結局,卻不知怎樣才算圓滿。若事與願違,記得也曾義無反顧。

一陣輕風吹過,六角銀鈴迎風作響。清脆的銀鈴聲回蕩在兩人之間,相識與重逢。

在她和他的眼裏,人鬼殊途是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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