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戀愛

戀愛

牆角的蛐蛐停止了鳴叫, 天上的星星忘了眨眼。

空氣異常地安靜，謝予看着前方黑黝黝的路面，默默感受着胸腔中急促有力的心跳。

或許是今晚的月色實在太美，或許他在周景星面前說的的确是大話, 那幾杯酒讓他失了一貫的隐忍, 深藏在胸口的某種感情仿佛發酵到了極致, 躁動叫嚣着想要宣洩出來。

所以即使知道沒有結果，即使知道是一次以酒為借口的任性，他也想——

“我也喜歡你。”

謝予驟然止住腳步, 一瞬間呼吸和心跳一并停止了。

天地太安靜, 他懷疑自己剛剛出現了幻聽。

路雪辭：“所以我們可以交往試試。”

他說話時臉上一派自然淡定,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的心跳已經亂成了什麽樣子。

這些天他考慮過很多次, 猶豫過, 糾結過，權衡過——但和自己的心意一比, 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

他也喜歡謝予，這是完全可以确定的事情。既然已經做了決定, 那就不要再浪費時間，幹脆利落地在一起。

談個戀愛而已, 雖然以前沒做過，但他有自信不會做的太差。

等了幾秒對方卻沒反應, 路雪辭心裏忍不住犯起了嘀咕——總不至于後悔了吧？

他悄悄扭頭想看看什麽情況, 然後一下子撞進謝予的眼睛裏。

路雪辭在很多年之後還能想起這個眼神。裏面充滿了最真摯的快樂和最熱烈的愛意，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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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一定很喜歡我。

這一瞬間，路雪辭腦海裏篤定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謝予：“我能背你嗎？”

“啊？”路雪辭有點懵, 這個時候一般不是應該抱抱嗎……但他還是點頭，“行啊。”

謝予在路雪辭前面彎下腰, 路雪辭按住他肩膀，趴在了他背上。

“抱緊了。”謝予把他背起來，叮囑了一句，然後陡然邁開腿大步向前奔跑起來！

路雪辭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摟緊他脖子。他知道謝予跑步快，但沒想到背着他這麽大一個活人還能跑得這麽快，路旁的牆壁飛速倒退，迎面吹來的風揚起額前的碎發，窩在巷角打盹的貓咪受到驚吓，拖家帶口地嗖嗖竄上牆頭，蹲成一排瞪大眼睛看着下面飛快跑過的兩個少年。

路雪辭緊緊摟着謝予的脖子，眼見小路盡頭突然出現了幾層臺階，連忙大聲提醒：“喂，小心前面——”

謝予速度不減，背着他淩空一躍，直接跳過四五個臺階，穩穩落在地上。

路雪辭松了口氣，從他背上跳下來，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發什麽瘋？”

謝予笑起來，雙眸滿是笑意地看着他：“之前我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什麽話？”

“我說如果你也對我有意，那我大概會快樂的飛起來。”謝予在頭頂比了個竹蜻蜓，“喏，飛起來了。”

路雪辭忍不住笑了，“神經！”

瘋了這麽一通，剛剛的緊張消散了不少，但心跳的速度似乎并未減慢。路雪辭發現謝予一直不錯眼珠地盯着他看，挑挑眉：“看什麽？”

“看……”謝予停頓了一下，“男朋友？”

說起來，路雪辭曾好幾次被別人誤以為是謝予的“男朋友”，沒想到最後這個名號居然真的落在了他頭上。臉頰有點熱，他掩飾般地道：“今天喝多了，別明天起來就忘了。”

“那不能。”都知道是開玩笑，謝予的回複卻格外認真，“我就是把自己忘了也不能忘了這個。”

路雪辭撇開臉，嘴角又忍不住地往上翹。

兩個人就這麽并肩往前走，也不知是誰先主動，靠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覺就牽在了一起。他們也不怎麽說話，就這麽緊緊牽着手安靜地往前走，大有一直走到天荒地老的架勢，然明早還要開學，今晚不能太放肆，眼看時間不早，謝予就打了個車先把路雪辭送回去。

“進去吧，”謝予站在路家別墅的大鐵門外，“明天見。”

路雪辭點頭：“等你到家也給我說一聲。”

“好。”

路雪辭轉身刷開門鎖往裏走，不知怎地，心裏有點說不上來的空落。

就這麽拜拜啦？

最後也沒抱他一下……

“路雪辭。”

路雪辭駐足回頭，見謝予大步向他走過來，然後張開手臂，一把将他抱住了。

心裏那點空落霎時被填滿了，路雪辭眯了眯眼，悄悄伸手圈住了對方的後腰。

“抱歉，沒忍住。”謝予用力地把他往懷裏按了按，過了一會兒不舍地松開，低頭注視着他，“還是想抱抱你。”

“又沒讓你忍。”路雪辭一臉“我不背鍋”的表情，“想抱就抱啊。”

他發現對面男生的眼神好像一下子變得幽深了，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臉上，視線似乎不經意向下掃了一眼。

路雪辭心裏一跳，但謝予又俯身把他擁住了，低頭把臉靠在他脖頸旁，深深吸了口氣。

路雪辭：“！”

他頓時不受控制地縮起了肩膀，只覺得熱度從後脖頸火燒連營般一路沖上了臉頰，甚至連眼裏都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

“好了。”謝予擡起頭，深深地注視着他，眼底似乎壓抑着許多無法盡述的情緒，“回去吧。”

路雪辭紅着臉捂住敏感的脖頸皮膚，這次沒敢再招惹他，老老實實地回家睡覺了。

——

開學第一天早上晨讀，教室裏讀書聲不大，連天的哈欠倒是此起彼伏。這是假期後遺症，學生一個個放假都玩瘋了，驟然開學都和史萊姆似的，直接化作一灘黏在桌子上了。

莊謙背一首詩的功夫打了四個哈欠，他抹了抹眼角的淚，不經意瞥見旁邊的謝予，驚訝地發現“精神抖擻”都不足以形容對方的狀态，硬要概括的話，那大概是“滿面春風”。

莊謙想起昨晚謝予和路雪辭是最後走的，再結合某人今早這狀态，心中霎時有了一個猜想，偏頭低聲問：“你和路雪辭……？”

謝予雙眼盯着課本沒說話，但莊謙眼見着他嘴角就這麽一點一點翹起來了，那股子帶着春情的愉悅，簡直藏都藏不住！

“靠！”莊謙低低靠了一聲，滿臉不可思議，“真行。”

消化了幾秒又忍不住說了一遍：“你倆可真行！”

他着實沒想到這倆人居然真能開花結果，謝予暗戀多年也就算了，路雪辭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居然也對謝予動了心？

只能說明這倆人真的有緣分。莊謙忍不住感嘆，同時真心地為兄弟夙願成真感到高興。

下了晨讀，教室裏瞬間趴倒一大片，同學們紛紛趁課間十分鐘補覺。路雪辭拿着水杯去走廊接水，接完見謝予在他後邊兩手空空地站着，問：“幹什麽呢？”

謝予：“接水。”

路雪辭納悶：“你杯子呢？”

謝予：“忘拿了。”

下課他見路雪辭出來，不自覺就跟出來了，至于杯子……

誰知道在哪呢。

路雪辭忍不住笑，低低說了句“傻子”，回教室了。

傻子也跟在他後面回去了。

路雪辭拿着水杯轉身：“你杯子呢，給你倒一半吧。”

謝予找出水杯分了路雪辭一半水，喝了一口扣上蓋，過了一會兒又打開喝了一口，嘴角還一直隐隐帶着笑意。

莊謙在旁邊看得牙疼。

不是你倆小學生啊，喝個水還他媽對半分？？

路雪辭接的水比你甜還是咋滴？？

果然愛情這杯水，喝了都得醉是吧！！

莊謙不久前還未兄弟得償所願感到高興，如今卻覺察不妙，預感自己的悲慘生活将要來了。

晨讀後的第一節課是數學，“史萊姆”們勉強從桌子上坐起來了，但眼皮還是困的睜不開。

“都把眼皮撐一撐，這節講新課呢，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杜可敲了敲黑板，“打起精神來！”

大家努力瞪大眼睛把眼皮撐開，三秒後又紛紛耷拉下去了。

杜可見狀道：“咱們玩個游戲提提精神吧。全體起立！”

大家哐哧哐哧地移開板凳站起來：“啥游戲啊？”

“雙手握拳，雙臂舉起來高過頭頂。”杜可說，“照我說的做啊。”

大家不知道班主任葫蘆裏裝的什麽藥，但都覺得很有意思，紛紛照做。

“雙腿膝蓋彎曲，下排牙全露出來咬住上嘴唇，”杜可說，“保持這個姿勢給你同桌一個燦爛的微笑。”

周景星彎着腿舉着臂龇着牙轉向路雪辭，然後“咦”了一聲：“同桌，你怎麽不照做啊？”

路雪辭：“你知道你現在的形象像什麽嗎？”

周景星還一無所察：“像什麽？”

路雪辭：“從馬戲團裏跑出來的大猩猩。”

其他同學在向同桌龇牙咧嘴後也反應過來了：“老師你坑人！！！”

杜可在那笑：“同學們都很有模仿天賦啊，比真猩猩還像！哈哈！”

鬧了這麽一通，大家的困意總算是消散了，杜可繼續講課，最後留了十五分鐘做課堂練習：“路雪辭，謝予，你倆上黑板來解一下。”

新講的知識點有些難度，練習題也不好做，許多同學讀着題幹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然他們還在絞盡腦汁苦苦思索的時候，黑板上那兩個人已經一人一邊飛快地寫起答案來了。

路雪辭寫完最後一個步驟，把粉筆放到板槽裏轉身，謝予正好同時放下粉筆，兩人視線相撞，不知道怎麽回事，不約而同地沖對方抿嘴笑起來。

杜可看着黑板上全對的答案點頭，正好又看見了這倆人臉上的笑，忍不住感嘆：“不是我誇啊同學們，你們知道路雪辭和謝予的成績為什麽這麽好嗎？是因為他倆心态好啊。你看今天早上大家都這麽困，就他倆最精神；剛才做題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苦哈哈的，他倆呢，做完了還笑呢！你看看，用這種積極向上的心态面對學習，成績怎麽可能提不上去？”

莊謙聽着班主任的理論，由衷地在心底對對方産生了一股同情。

可可啊可可，你要是知道他倆為什麽笑，你就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