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婚禮

婚禮

“今晚的自習任務是把上課學的兩首詩默寫一遍, 然後做名卷精編第二套的現代文閱讀和文言文閱讀。”許文心在教室空檔裏巡視，“認真做，不許講話啊。”

學生們老老實實地低頭默寫，奮筆疾書。

許文心轉了一圈走了, 學生們的眼睛開始滴溜溜轉。

衆所周知, 語文是一門很神奇的學科, 很多同學使出渾身解數學數學學物理該不會還是不會，語文不一樣，就算不做題甚至不聽課, 考試好像也差不到哪裏去。

于是很多同學開起了小差, 鬼鬼祟祟地做起了其他事。

路雪辭剛默完詩詞正準備檢查有無錯字, 前面同學迅速轉身遞過來一張紙。周景星立刻好事兒地湊過來：“什麽東西？”

這是張作文格子紙, 上面用不同的筆跡寫着許多詩詞句, 看來是班裏同學玩的詩詞填空接龍。例如格子紙上有人橫着寫了一句“天街小雨潤如酥”，下一人就可以在“小”字那排豎着寫“少小離家老大回”, 或在“雨”字那排組“小樓一夜聽春雨”等等，發揮空間很大。

路雪辭拿起筆, 在“天”那排豎着寫下一句“曉看天色暮看雲”。

然後揚手把格子紙向後丢給了謝予。

格子紙已經傳了幾十個同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詩句, 但謝予一眼就看見了屬于路雪辭的清隽而有力的筆跡。他看着那句詩，嘴角突然無聲地勾起, 繼而提筆在格子紙上尋空寫下了後半句：

“行也思君, 坐也思君。”

然後又把紙遞到了前面。

路雪辭看了一眼，就着謝予詩中的“君”字落筆：

“只願君心似我心。”

謝予繼續回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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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負相思意。”

……

莊謙眼睜睜看着這兩人把那張紙來來回回傳了十幾次，終于忍不住半道把紙截了, 拿到跟前仔細一看，上面滿滿都是用新鮮筆跡添上去的詩句：

“天涯地角有窮時, 只有相思無盡處。”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莊謙：“……”

好好好，原來你倆擱這玩詩詞傳情呢？

合着全班同學都是你倆play的一環是嗎？？

他冷酷地把格子紙傳給了另一排的同學，打斷了某兩人慘無人道的秀恩愛行為。

格子紙在教室裏傳啊傳，一直傳到最東排靠窗的伍柏手裏。他正興致勃勃地要繼續接龍，不料窗口外驟然伸進一只手，一把将他桌子上的紙拿走了。

伍柏：“！！”

他吓了一跳，轉頭一看，又吓了一跳——

是級部胡主任！！

“我剛才就從窗戶裏瞅見你們班在來回傳紙條，”胡奮站在走廊上，皺着眉頭厲聲批評，“上自習不好好寫作業，在這傳紙條聊天？浮躁，着實浮躁！”

他低頭去看紙片，想看看這幫學生到底在寫什麽悄悄話，結果仔細一看，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全是詩詞。

胡主任：“？”

他有點意外，摸了摸下巴：“你們還挺好學的啊。”

“當然了主任，”楚新滿臉真誠，“我們怎麽可能在自習課上做和學習無關的事情呢？”

他的同桌周子明悄悄地用左手将玄幻小說往桌洞裏面又藏了藏。

“別說，這些詩詞還挺浪漫的，什麽‘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什麽的。”胡主任說，“你們已經知道你們班主任要結婚了？”

胡主任不輕不重地扔出一個炸彈，班裏學生都懵了，随後急急問：“什麽什麽？我們班主任要結婚！？”

杜可不是千年老光棍嗎，怎麽突然就要結婚了！？

“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呢。就在這周六。”胡主任說，“好了好了八卦下課再說，現在趕緊自習吧。”

胡主任走了，學生們真的開始傳小紙條了。

【周六結婚，今天周四了都，可可消息藏的可真嚴啊。】

【這可是大大大喜事，咱們不得給可可慶祝一下？】

【問問班長怎麽搞】

紙條傳到謝予那裏，正好下課鈴響了，許多同學立馬圍過來：“班長，咱給可可準備個新婚驚喜吧？”

“可是只剩明天一天了，還來得及嗎？”刀雅君問。

“把今天晚上的時間利用起來吧。”謝予想了想問，“咱班有畫畫比較好的同學嗎？”

他問着已經把目光投向路雪辭，路雪辭點了點頭，姜彩彩和另一個女生杜薇薇也舉手：“我們也可以！”

“那辛苦你們三個今晚加加班，在教室後面畫個黑板報怎麽樣？”謝予問。

“沒問題！”

“等放學我們再去買些彩帶氣球之類的裝飾品，把教室布置一下。”謝予說，“大家還有什麽好想法嗎？”

“禮炮筒！”楚新說，“等明天可可進教室的時候給他一炮。”

“喜糖也買點吧，祝可可和師娘甜甜蜜蜜！”

“咱們每個人還可以在黑板上寫一些祝福的話！”

“我覺得做成祝福卡片更好，這樣可可可以拿回家和師娘一起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出主意，并不只是單純地想湊個熱鬧，而是因為杜可平時對他們很好，所以他們也想給杜可最真摯的祝福和驚喜。

第三節晚自習下課後一班同學集體出動，謝予莊謙等人迅速去就近的商店買回裝飾品，然後大家一起風風火火地開始對教室進行大改造。周景星和楚新在教室外放風，萬一杜可來了得想辦法拖住他。好在因為婚事在即，杜可也忙得脫不開身，第四節晚自習沒來盯班，給了一班同學盡情發揮的機會。

路雪辭和姜彩彩、杜薇薇則合力在後黑板上繪了一副盛大的婚禮圖。圖中美麗的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紗，一手輕輕捂着唇，另一只手被帥氣的新郎握在手裏，低頭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兩人唇角都帶着笑意，周圍被無數鮮花簇擁着，夢幻又浪漫，仿佛童話裏的公主和王子一起開啓了幸福的結局。

大家從九點半開始一直風風火火地忙到十一點多，終于大功告成，把教室布置好了。楚新走的時候仔細鎖好門窗，打了個哈欠：“我敢肯定，可可明天進教室得感動得哭出來。”

還真讓他說中了。

杜可這兩天忙得昏頭轉向，婚禮前有太多事項需要籌備，同事都讓他幹脆請兩天假，但杜可不願落下教學進度，每天還是堅持正常來上課。

周五第一節就是數學，杜可昨晚忙活完家裏的事又備課備到深夜，往教室去的路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然後他趕緊搓搓臉提了提精神，早上第一節課本來就容易害困，他自己要是都蔫答答的不做個表率，下面那幫小崽子們估計要直接趴下睡了。

他調整好狀态，臉上帶着笑容推開門：“同學們，早上——”

“啪！”

“啪啪啪！”

幾聲噼裏啪啦的炮響直接把杜可震懵了，他傻傻地看着漫天飄落的粉色花雨還沒反應過來，全班同學已經齊齊大喊：

“祝老師新婚快樂！！”

他看了看四十多張滿含笑意的年輕臉龐，又在教室裏環視一圈。四周房梁挂着彩帶和紅色帶喜字的燈籠，後面黑板上畫着一對被鮮花簇擁的新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講臺上放着一個大紅盒子，裏面裝滿了喜糖，還有厚厚一摞賀卡，一字一句，全是他的學生最真摯的祝福和心意。

杜可的眼眶有點濕潤，他把手指伸進鏡片後面揩了揩冒出來的眼淚，一時有點語無倫次：“你們……唉，你們……”

他你們了半晌也沒你們出什麽來，最後又笑了，真誠地說了聲：“謝謝同學們！”

“不謝不謝，應該的。”同學們在下面七嘴八舌地回問：

“老師，師娘長什麽樣啊？”

“老師，師娘漂亮不？”

“老師，你和師娘怎麽認識的啊？”

“老師，你怎麽把師娘追到手的？”

杜可被問的臉都紅了，把課本往講臺上一拍，生硬地轉移話題：“來來來，把昨晚的作業拿出來，咱們上課了！”

下面同學一個個竊竊偷笑，總算沒再為難他們親愛的班主任，認認真真地擡頭聽講了。

下課後，杜可單獨把謝予、路雪辭、莊謙和周景星四個叫到辦公室，說：“明天中午我在愛琴海酒店辦婚禮，你們幾個沒事兒的話就去玩吧。”

四個人有點驚訝：“還真請吃飯啊？”

杜可笑着點點莊謙：“你上回不是說不是喜酒不去麽？這次可以來了。”

莊謙摸摸鼻子笑起來。上次只是耍貧，誰想到這一天真的這麽快就來了。

“我給你們留了一桌位置，到酒店給我打電話就行。”杜可說，又認真囑咐，“你們到時候去玩就行，不用給我帶什麽東西啊。”

都是孩子，杜可怕他們再聽家裏人的話，給他拿紅包随份子什麽的，沒必要。

“放心吧老師，一定到！”周景星立刻響應，這種熱鬧可少不了他。

正好明天周六大休，四個人便約好中午十一點在酒店門口集合。他們還是沒經驗，去的太早了，接新娘的車隊還沒來，但婚禮現場已經布置好了。

整個婚禮大廳采用的是夢幻的淡紫色，廳頂吊滿了藍紫色的花朵和閃爍的水晶燈，舉行儀式的高臺上鋪着長長的紅毯，高臺兩側開滿玫瑰，充滿浪漫的氣息。

“太好看了吧。”周景星第一次參加這種婚禮，忍不住驚嘆，“以後我結婚也要布置成這樣！”

莊謙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對象都沒有先夢上結婚了？”

“那也比不上他倆啊，”周景星一指謝予路雪辭，“他倆都結過婚了！”

他指的是上學期課本劇表演，他搬來結婚城堡給謝予路雪辭當背景板的事。他以為把這事搬出來開他同桌的玩笑會挨打，本來頭都抱好了，誰想到他同桌聞言只是和謝予對視了一眼，而後扭回頭去，表情看上去居然還有點隐隐的……

愉悅？

周景星：“？”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參加婚宴的賓客陸陸續續地來了，大約十一點半，新郎的車隊也終于把新娘接來了。杜可今天看上去分外精神帥氣，穿着幹淨筆挺的西裝，胸前帶着大紅花，梳了個大背頭，臉上的表情又高興又緊張。

路雪辭他們上去給他打招呼，杜可看見他們非常高興，還把新娘也叫過來了。

方晴顯然對他們印象深刻，提着婚紗走過來，笑着和他們打招呼：“你們來啦！”

“姐姐你今天太美了！簡直光彩照人！”周景星立即開啓嘴甜模式，“閃得我都睜不開眼睛了！”

方晴頓時被逗笑了。

“天造地設，神仙眷侶。祝您和杜老師新婚快樂，永結同心！”莊謙也跟上。

謝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您和杜老師幸福美滿，一生相伴！”

路雪辭：“良緣夙締，佳偶天成。祝您和杜老師百年琴瑟，白頭偕老。”

周景星看看那仨，悲傷地感受到了學霸和學渣的差距。

“謝謝！”方晴笑得簡直合不攏嘴，對杜可說，“你的學生也太可愛了！”

杜可也傻呵呵地笑，對謝予他們說：“一會兒儀式就開始了，我帶你們去你們的位置，先去吃點糖瓜子什麽的。”

謝予他們知道杜可這會忙，沒讓他帶路，自己找到位置坐下，等待儀式開始。

大廳的音響裏循環播放着《今天你要嫁給我》，賓客全部入席，時間到後，儀式準時開始了。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中午好！”婚禮主持人是個四十左右的男性，聲音十分洪亮，極具磁性和感染力，“今天我們将在這裏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這場婚禮，是新人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裏程碑，标志着一個新生活的開始。在這裏，我們将見證一對恩愛的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共同分享他們的喜悅，感受他們的幸福！”

臺下掌聲雷動，周景星啪啪啪把掌心都打紅了。

“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新人入場！”

掌聲再次響起，杜可踏上儀式臺向主持人走去，結果因為太緊張，走路的時候直接順拐了，引發臺下一陣陣善意的笑聲。

路雪辭是第一次參加婚禮現場，不由自主地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杜可緊張又激動地站在臺上，看着自己美麗的新娘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現在請兩位新人分別向左向右轉，面對面站立。”主持人的神情變得肅穆起來，“現在請問新郎：您願意娶您身邊這位新娘為您的唯一永遠的妻子，無論是貧賤與富貴，直到永遠嗎？”

杜可握緊話筒，鉚足了勁铿锵有力地回答：“我願意！”

主持人又轉向新娘，方晴同樣給出了清晰篤定的回答。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主持人含笑道：“來賓們，讓我們由衷的祝願兩位新人，祝願他們倆愛情恒久遠，兩心永相伴！祝願他們恩愛永不離，白頭共偕老！”

大廳音響裏播放起了浪漫的音樂，在一片掌聲和祝福中，臺上的兩位新人幸福地擁吻在一起。

謝予突然偏了偏頭，對路雪辭說了句什麽。

他們這桌離音響有點近，路雪辭沒聽清，身子斜靠過去一點問：“什麽？”

謝予微微俯下身來，将嘴唇靠在他耳邊。

這次路雪辭聽清了。謝予說：

“——我也想和你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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