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生病

生病

吃完早飯，上午，葉燼鋼琴老師來了，在家裏的琴房輔導葉燼彈鋼琴，叮叮當當了半天。彈完鋼琴，葉燼要練聲，又是一陣咿咿呀呀。

葉熄不由得覺得，小哥哥看着風光，但其實也挺辛苦的。

爸爸和大哥二哥不在家，小哥哥忙着練習，就葉熄一個人沒有事情做，他覺得無聊，便跑到院子裏玩。

昨晚聽葉燼說，大狗在家裏的後院養着，葉熄不敢去後院，只能去前院。

他蕩了一會兒秋千，太陽升上半空，有些曬，他便去冰箱拿了根“小布丁”的雪糕吃，鑽在大槐樹的樹蔭下乘涼。

吃完雪糕，陽光透過樹蔭照在身上，照得葉熄懶洋洋的，樹上的小鳥叽叽喳喳地叫着，不一會兒，葉熄靠着樹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個童音在耳邊響起，“喂，小孩兒，你是哪家的妹妹？葉大小姐呢？”

葉熄擡頭望去，只見一個穿球衣的小男生趴在他家牆頭上往裏看，那小男生模樣俊俏，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嘴角揚着一個略帶痞氣的笑容。

葉熄家的牆頭少說也有一米五，他是怎麽探頭看到自己的？葉熄心想，哦......一定是踩着什麽東西。

葉熄脆生生地說道：“我不是妹妹，我是男孩子，葉大小姐是誰？”

那男孩也不回答，笑着說道，“出來，小孩兒，哥哥給你看個好玩的。”

葉熄知道自己不能亂跑，正想着該用什麽理由拒絕他，葉燼從屋子裏出來了，二話不說抄起院子裏的一根竹竿，就朝着那男孩捅去。

那男孩連忙舉手做投降狀，求饒道：“別別別，大小姐，要摔了。”

葉燼罵了聲，用竹竿在男孩兒腦瓜上敲了下，發出一聲拍西瓜般的悶響，男孩捂頭慘叫一聲，連帶着身下踩着的小喽啰們一起摔倒在地。

“誰讓你跟他說話了？”葉燼吼道，“到屋裏去，那人是個神經病！不準跟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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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燼說完就回去練聲去了，葉熄被罵的一愣一愣的，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推門出去看。

葉熄繞到那側牆頭下，只見那男孩眉頭緊皺，眼角擠着一滴淚，正捂着腦袋哎哎呀呀地叫着，身旁一群十來歲的小孩子，七嘴八舌地出謀劃策。

“你......沒事吧？”葉熄說。

“你是誰？”一個小喽啰叫道，“你家主子又把我家小少爺給打了，賠吧！”

“對！賠錢！賠......”另一個小喽啰伸出手指數了數，“一、二、三、四、五，賠五十萬！”

“好了好了，”中間的男孩兒說道，“不關他的事，你們都先回去吧，吵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小喽啰們叽叽喳喳地走了，葉熄要去扶他，那男孩兒一手扶牆，另一只手在褲兜裏撥弄着什麽，自己站了起來。

他的個子比葉熄高了将近半個頭，比葉燼還要高上一點兒，論長相甚至絲毫不輸葉燼。

若說葉燼和葉熄的長相都是偏向可愛小巧型的，那麽眼前這男孩的五官則要大氣很多，跟葉熄二哥葉燃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比葉燃白了好幾度，也精致貴氣很多。

男孩笑嘻嘻地問道：“你跟葉燼是什麽關系，葉家不是不請傭人麽？怎麽還把你請來了？”

葉熄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放在褲兜裏，答道：“我不是傭人，葉燼是我小哥哥。”

男孩兒“哦”了聲，端詳着葉熄的臉，看得出神，忍不住笑着問道：“你真的不是女孩麽？你長得這麽白，長得這麽好看，說話聲音也像小姑娘。”

葉熄臉上挂不住，只覺得又羞又臊，扭頭就要走，男孩兒連忙把他叫住，“唉...等等，我叫楚名彰，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葉熄，”葉熄說。

“那，弟弟，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吧，嘻嘻嘻......”楚名彰笑道，說着掏了掏褲兜，兩手合掌，放在葉熄眼前。

葉熄有點兒好奇，眼睛微微睜大，“什麽？”

楚名彰說：“睜大眼睛，看好了哦，三二一，變！”

楚名彰攤開雙手，一條小白蛇立刻從他手裏探頭出來，沖着葉熄吐了吐蛇信子。

“啊啊啊啊啊！”葉熄吓得跌坐在地，雙手扶着地不住後退，“蛇！是蛇！啊啊啊！”

楚名彰見他吓成這樣，登時來了興致，眼角閃過一絲狡黠，用手提溜着寵物蛇的尾巴，就朝葉熄走來。

葉熄吓得渾身發抖，後背頂在了牆上——退無可退，他只得把頭埋在膝蓋上，吓得大哭：“蛇！拿走！拿走！求你了，嗚嗚嗚......”

楚名彰吃了一驚，這就哭了？他把寵物蛇放在口袋裏，摸了摸葉熄的頭，葉熄登時一個哆嗦。

楚名彰局促道：“那、那個，葉熄弟弟，我剛剛是逗你玩的，我不知道你怕蛇，我不是故意的......”

“我家小白很乖的，別怕，給你看。”

葉熄吓得鼻涕都流出來了，猛地推開楚名彰，楚名彰摔了個大屁股墩兒，起來撓頭，困惑地看着葉熄的背影。

葉熄逃命似得跑回家，關上院門，關上房門，縮在葉燃的被子裏瑟瑟發抖。

聞到被子上葉燃的體香，葉熄的心跳才慢慢變得平穩。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楚名彰居然敢玩蛇？他不怕被蛇咬麽？太吓人了！

樓下傳來了開門聲，葉燃回來了，去廚房給兩個弟弟做午飯。

飯菜的香味傳上二樓，葉熄擦幹眼淚下了樓，倚着廚房的門，看葉燃赤着上身，高大的身影洗菜、切菜、開火爆炒，所有的動作都那麽娴熟。日光下，仿佛葉燃身上都帶上了陽光的味道，讓葉熄心裏感到無比溫暖。

葉熄心裏突然就有了着落，仿佛只要葉燃在，天塌下來他都不用怕。

葉熄上前摟住了葉燃的腰，頭在他後腰上蹭了蹭，舒服地哼哼出聲。

葉燃寬肩窄腰大長腿，一米八幾的個子，上身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更有着八塊整齊堅硬的腹肌，和兩大塊結實胸肌，下身兩條腿又長又直，身材比例好得不像話，往T臺上一戰就可以媲美頂級男模。

廚房裏沒空調，有些悶熱，葉燃小麥色脊背上帶着星星點點的汗珠，他炒菜的手停下，随後揩了把臉上的汗，又揉了揉葉熄的腦袋，說，“弟弟，熱。”

葉熄這才松開他，葉燃問，“交到了新朋友？”

葉熄猜葉燃看到門外的楚名彰了，說，“二哥哥認識楚名彰麽？”

葉燃道：“知道，應該也是住咱們這片的孩子，經常來找你小哥哥玩，不過每次都被你小哥哥轟走。”

葉燃問：“今天你小哥哥給你做飯了麽？吃的什麽？”

葉熄說：“吃的面，小哥哥還給我打了兩個雞蛋，很好吃。”

葉燃嗯了一聲，不一會兒，飯熟了。

葉燃一道道地把菜端上桌，葉熄要去幫忙，葉燃說，“別碰，燙。”

葉熄縮回手去，飯菜在餐桌上擺好，米飯，紫菜蛋花湯，蘑菇炒肉，糖醋裏脊，手撕包菜......葉熄看得直流口水。

葉燼聞着味兒下樓，朝兩人吼道：“洗手去！”

葉燃正在給葉熄盛飯，只得放下勺子，再去洗一遍手，說，“知道啦，別那麽兇嘛！”

沒錯，在葉燼的世界裏，做飯洗過手的人，吃飯還是要再洗一遍手的，因為端過鍋，鍋把不幹淨......

終于可以吃飯了，葉熄一邊吃飯一邊問，“二哥哥下午還要去學校嗎？”

葉燃點頭，“嗯，下午一點半的課。”

葉熄驚訝道，“可是現在已經十二點四十了。”

葉燃拍拍葉熄的後背說道：“沒事兒，哥哥吃快點兒，能趕上。”

葉熄有點兒心疼他二哥，葉燼說，“這有什麽好稀奇的？只要我在家，不管刮風下雨，二哥都會回來給我做午飯和晚飯的，注意啊，二哥是回來給我做飯的，不是給你。”

葉燃笑着伸手去摸葉燼的腦袋，葉燼立馬炸毛地拍開葉燃的手，“別碰我！吃你的飯！”

葉燃笑笑，吃完飯，又去把鍋碗瓢盆刷了個幹淨，正換鞋要走，猛然發現陽臺上晾着自己的襪子和內褲。

葉燃系鞋帶的手僵住，腦子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我洗了嗎？我什麽時候洗的？

不是應該每周末才洗一次麽？？？

葉熄問：“二哥哥怎麽了？”

葉燃：“吶...陽臺上的，你幫我洗的？”

葉熄乖巧地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純粹的童真，不摻一絲雜質。

葉燃臉有點兒紅，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道，“幺兒，唉...你......唉你真好。”

“謝謝幺兒，”葉燃俯身在葉熄額頭上親了一下，葉熄小手背在身後，仰頭看他，乖巧笑道，“不謝。”

“哥哥走了啊。”

“哥哥再見。”

葉熄把他送出門去，回來午睡。

晚上，葉燃又回來給兩個弟弟做飯，做完飯回學校上晚自習，葉燃第二天有早課，實在趕不回來，就讓他們兩個明天自己弄早飯吃。

晚上那大黑狗又在叫，葉熄沒有辦法，只得去敲葉燼房門，葉燼這次沒有為難他，開門讓他進來了。

葉熄躺在床上，葉燼坐在電腦桌前玩奧比島，操縱小奧比和小精靈玩游戲掙金幣，掙了金幣可以買房子買家具，聲音開得很大，吵得葉熄睡不着覺。

葉熄不敢說他，只得幹躺着。

最後還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那大狗叫了一夜，葉熄第二天早上起來，頭暈暈乎乎的，只記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噩夢，一直在被狗追。

更讓他頭疼的是，他又被葉燼纏了個結結實實。

葉熄這次學聰明了，小心翼翼地從葉燼的“禁锢”中逃離了出來，葉燼大概是昨晚打游戲打得太嗨了，沒被弄醒。

和煦的陽光照進房間，葉燼長長的睫毛上仿佛跳躍着光芒，一張娃娃臉越發顯得可愛，葉熄臉色蒼白，帶着點兒黑眼圈看着葉燼，突然就覺得不怕他了，還覺得他很親切。

這是他小哥哥，跟他同一天出生的小哥哥，煮面給他吃兩個雞蛋的小哥哥，葉熄心裏想着。

葉燼大概在做夢，小巧精致的眉毛微微皺着，四處翻身，要抱葉熄卻抱不着，急得哼哼唧唧地甩手，葉熄只得把哆啦A夢的抱枕塞進他懷裏，葉燼抱緊，不鬧騰了。

葉熄想讓小哥哥多睡會兒，便去廚房，打算做飯給小哥哥吃。

難的他不會，剛好家裏有泡面，他流浪的時候吃過泡面，覺得自己泡個面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在廚房裏轉了一圈，發現了一個水壺，想了想，便用水壺裝了水，打開煤氣竈，放在煤氣竈上燒。

他寸步都不敢離開，睜大眼睛盯着水壺，接着，他聞到了一股怪味，像是燒塑料的味道。

火“蹭”地一下冒上來，葉熄大吃一驚，壺底燒着了！葉熄急忙墊着腳去拿壺，又被壺裏的沸水燙到了手，“哎呦——”一聲，連人帶壺跌倒在地，壺裏的沸水溢出，流到葉熄身上，燙得葉熄皮肉泛紅，疼地直打滾。

“怎麽回事？”葉燼匆匆忙忙趕來，一把推開廚房的推拉門，見到葉熄的情況，他也是大吃一驚，不顧別的，先把葉熄抱起來，又跳過去關了火。

葉熄疼得眼淚都出來了，身子縮在葉燼懷中，不住地痙攣着。

“你在幹嘛？！”葉燼叫道。

“我...燒水，結果那個壺燒着了......燙到我了......”葉熄艱難道。

葉燼看了眼燒壞了的壺，哭笑不得地吼道：“你是傻子麽？那是個電熱水壺！你幹嘛要把它放在竈上燒？笨蛋！大笨蛋！”

葉燼疼得受不住，哭道：“小哥哥，對、對不起......”

“算了算了，”葉燼扶他去客廳，“反正我早就知道你是笨蛋了，現在看來果然是。”

葉熄主要傷在背上，葉燼讓他趴在沙發上，上樓去拿藥，下來後，讓葉熄撩起上衣給他看。

葉熄右手被燙紅了，一動就疼得直哆嗦，葉燼道：“我來吧。”

他一掀衣服，葉熄就痛得大叫，“疼！小哥哥，小哥哥，你輕點兒......”

葉燼皺眉說了聲嬌氣，然而，當他看到葉熄的傷口後，瞬間就說不出話來了。

葉熄的皮膚本就又嫩又白，這麽一燙紅了一大片，還起來大大小小的好幾個水泡，看起來格外滲人，他剛剛操作不當，硬生生地掀開衣服，已經把一個粘着衣服的水泡給弄破了。

葉熄疼得咬牙，又怕被葉燼訓，連哼哼都是極小聲的，葉燼知道自己錯了，當下心裏一酸。

他連忙去接涼水，小心翼翼地給葉熄冷敷，又把藥膏塗在葉熄傷口上，做的時候，葉燼的手都是抖的，他的手每接觸葉熄的皮膚一下，葉熄的身子都會微微痙攣一次......

到最後上完了藥，葉燼的眼眶紅了。

“小哥哥，對、對不起...是我太笨了......”葉熄說。

“別說了，你趴着，我去給你做東西吃。”葉燼冷冷答道，說罷，逃也似的起身離開。

後院籠子裏的大黑狗又叫了起來，葉熄吓得一個哆嗦，又牽動了敏感的背部神經，苦不堪言。

大狗一直一直叫，葉熄又怕又疼，到最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老四，老四！”葉燼拍着葉熄的臉，叫道：“吃飯了。”

葉熄頭疼的厲害，嗓子幹啞，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兒發燒。

他強撐着吃了點兒東西，就會葉燃房間睡了。

這一睡，就徹底燒糊塗了。

他跌入了一個又一個夢境，他夢見一群大黑狗在追他；小混混們綁住他的手，搶他的錢，打他，在他身上撒尿；他又夢見葉厲霆說他不是自己的孩子，要把他趕出去，他哭着抱住葉燃的腰，葉燃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我弟弟，我不愛你了。

“不——！”葉熄吓得大叫。

半夢半醒之間，他好像又迷迷糊糊地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怎麽回事？你怎麽照顧弟弟的？幺兒怎麽病成這個樣子了？！”

“我不知道！我一醒來他就去玩水壺了！是他笨，關我什麽事？！”

啪——！

“你長這麽大，這是我第一次打你，小燼...你、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爸，您別......”

“明明就是他笨！為什麽要打我！就因為他是弟弟麽！他要是不回來該多好！他不回來...他不回來...我才應該最小的孩子！他明明什麽都不會，什麽用沒有！你為什麽還要把他認回......”

啪——！

啪——！

“我真是、我真是白養你這麽個兒子了！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還有半點兒當哥哥的樣子嗎？！”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嗚嗚嗚嗚嗚......”

砰——！（摔門聲）

“小燼！”

“不要理他！讓他自己閉門思過去吧！”

“......”

葉熄躺在床上，半夢半醒之間，白天黑夜白天黑夜的過，不知過了多少天，葉熄才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葉燃俊俏的臉，葉燃不知道多久沒睡了，一雙眼睛裏滿是血絲，膚色暗沉，胡子拉碴。

葉熄看得心疼，艱難地叫了聲，“哥。”

“別動！幺兒別動！”葉燃道，“你身上包紮着，別動啊，幺兒乖，別怕，二哥在，二哥一直都在。”

葉熄微微颔首，想起了什麽，問道，“爸爸訓小哥哥了？”

葉燃嘆了口氣，朝他笑笑，“沒有的事，你餓嗎？二哥給你去蒸雞蛋羔吃。”

“嗯”葉熄小聲呢喃。

葉燃轉身離開，葉熄卻突然把他叫住：“二哥哥——”

“嗯？”葉燃扭頭看他。

葉熄想起了葉燃不要他了的那個夢，大着膽子說道：“二哥哥，我、我好想你......”

葉燃點了點頭，說，“嗯，二哥也是，也很...想你，一直一直......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