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8)
軍從未打過敗仗,現在還有勝的希望。”又憤怒地說:“我軍攻城整整兩日,損失這麽多人,現在城已攻下,你卻讓我們撤!?”再語氣堅定地說:“若是闵将軍在,絕不會撤退!”
慕容恪憤怒拔劍道:“闵将軍說過聽我的。現在我是闵軍主帥,你只是副帥。你若敢違抗軍令,我将你就地陣法。”
董閏十分激動,就要沖上來與慕容恪對打。
幾位副将拉住董閏,讓他不要沖動。
董閏回頭看了一眼殺得血腥的戰場,邊哭邊喊:“全軍撤退。”
撤退之軍速度極快。
拓跋郁律接到消息:慕容恪親自守着闵軍撤退。
拓跋郁律揮揮手,毫不在意樣子道:“随他去吧!胡夏已經亡國,是我北魏大軍攻破長安城的,現在開始仔細搜索,胡夏皇宮更是搜尋重點,包括城中任何一處住宅,每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
冉闵的情況并不樂,因為肩中毒箭己經昏過去。
撤退途中,冉闵被保護在車上,随軍大夫召來了,窩在搖晃猛列的車內替冉闵做檢查。
董閏己将箭尾剪去,只留下箭尖還留在肉中。
随軍大夫把了脈象,吓得直哆嗦,話也說不清楚了:“闵将軍中了見血封喉樹汁淬過的毒箭,己經逝去了!!”
董閏吓得大哭出來:“不可能!!都怪我太大意了,闵将軍是為了救我,才中的箭……”
随軍大夫悲怆道:“闵将軍脈象全無,氣息己盡,己經逝去了!!”
董閏一怔,随及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闵将軍!!”然後像死了親爹娘一般開始哭嚎:“闵将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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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的哭聲引得附近的士兵情緒震動,他們跟随冉闵多年,互相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此刻都悲從中來,一起跟着哭泣!
慕容恪跟在隊伍最後,負責掃尾墊後的工作,突見随從飛馬弛來!
随從跑攏大喊:“四爺,闵将軍他……他……”
慕容恪見他神色不對:“他怎麽了!?”
“闵将軍中了見血封喉樹的毒,己經逝去了!!”
慕容恪眼前一黑,瞬間失去知覺,無力抓缰繩,從馬背上摔下來。
幸好身邊的步兵眼明手快将他接住,才避免了被馬蹄踩到。
慕容恪恢複了意識,看見身邊圍了一圈步卒。
人人都眼淚汪汪的,顯然大家都聽說了闵将軍逝去的消息。
随從跪在他跟前勸道:“四爺以前教導過,兩軍對決,将軍常亡于陣前是很平常的事,闵将軍他己經……四爺不要太傷心了!!”
慕容恪一把推開衆人,發力往前跑,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邊跑邊對自己說:我不信,闵弟不會死的,除非我親眼所見,否則你們是合夥在騙我。
跑到前方一輛戰車旁,只見車周圍擠了裏三層外三層痛哭流涕的兵卒。
慕容恪推開衆人,就要上車。
車裏躺着一位面蓋白布的人。
慕容恪看得雙目刺疼,一把掀開蓋臉布。
他的闵弟面目平靜,就像睡着了一般,這哪裏是逝去了!?分明就是睡了。
慕容恪趴着研究了傷口又摸脈象又看瞳孔,終于松口氣。
“是誰謊報軍情!?誰!?”語氣微怒。
能不生氣嗎!?這等大事哪能馬虎!?都蓋上遮臉布了!!
董閏正在全心全意地哭,搖頭道:“軍醫說闵将軍中了見血封喉樹的毒!哇嗚!都是為了救我!!我要以死謝罪!哇!哇!”
慕容恪見他這麽忠心,就說:“你不用以死謝罪,闵将軍中的不是見血封喉樹!”
董閏一怔,看到了希望。
随軍大夫也不哭了,立即過來查看。
慕容恪道:“見血封喉樹的汁液有巨毒,的确無藥可解。但有一點,此樹喜溫濕地區,多生長在南蠻之地,無論北魏還是胡夏,均地處苦寒,哪裏能生長見血封喉樹!?若是南方晉朝的兵卒射出這種毒箭,還有可能。”
随軍大夫還在替冉闵把脈,也奇道:“剛才明明是脈象全無,氣息己盡!怎麽現在又有微弱的脈象了!?”
董閏:“……”
慕容恪伸手握住箭頭,用力拔.下箭尖,冉闵的身體跟随箭尖動彈了一下。
董閏喜極而泣,大喊道:“闵将軍沒死,還活着……”
車外的兵卒聽了,都停止哭聲,紛紛頻住呼吸,靜待消息。
慕容恪拿着取下的箭尖,仔細研究,随軍大夫也靠過來研究。
倆人同時道:“雷公藤!!”
随軍大夫喜道:“慕容恪見多識廣,這的确是雷公藤,雷公藤麻痹性極強,初時中毒的症狀也是脈象全無,氣息己盡,但麻痹過了,就會緩過來。其毒性與見血封喉樹相比,弱得多。剛才是誤診,情急之下的誤診。”
董閏滿臉挂着鼻涕眼淚,急道:“這麽大的事也能誤診,水平太差了吧!?”
随軍大夫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誤診不代表水平差……”
董閏:“……”
慕容恪才不管他們說什麽,自顧自道:“軍隊裏最強最厲害的毒,當屬見血封喉樹,取樹汁淬毒,中毒者見血封喉,無解。雷公藤與烏頭因為超強的麻痹性,排行第二,中毒者丢掉半條命屬正常,搶救時間是關鍵,否則救回來了全身癱瘓和失明,也是常有的。”
董閏又開始哭:“那怎麽辦啊!?”
慕容恪道:“雷公藤是我鮮卑族慣用的毒.藥,若是今日我不在這裏,你們去找解藥,再拖上十個時辰施救,闵将軍從此就站不起來了。而我,随身帶着雷公藤的解藥!!”
董閏:“……”
慕容恪取了一種藥,化了水慢慢替冉闵喂服。
又取了另一種藥,外敷并包紮好。
随軍大夫喜道:“甚好,甚好,闵将軍中箭至現在,不超過兩個時辰,及時服下解藥是最好的,雷公藤的中毒後遺症很強,既便服了解藥,也是痛苦難耐。幸好慕容恪有解藥,否則派人去尋找解藥浪費時間,闵将軍即便救回來,也成廢人了。”
董閏吓得跪地叩拜:“感謝皇天厚土,感謝四方神靈,闵将軍服下解藥一定會好的。”
衆兵卒得知冉闵已經脫險,紛紛學着董閏的方法,朝四方叩拜,囗中也念念有詞:“感謝皇天厚土,感謝四方神靈,闵将軍會好的。”
慕容恪也松了口氣,對董閏道:“這解藥是我的,你為什麽不感謝我!?你感謝那什麽皇天厚土四方神靈的,有什麽用!?”
董閏吓得臉色發白:“呸呸呸!!別亂說,千萬不能得罪天神,你快吐口水,将剛才的話作廢,闵将軍能吉人天相,全靠天神保佑。”
慕容恪翻了個白眼,無語了:“……”
……
冉闵睜開眼晴,守在一旁的親兵高興得直喊:“闵将軍醒了——”
入眼處,是慕容恪和董閏焦急的沖進來。
冉闵張了張口,毒性未過,說話極慢,他問:“這是……哪裏!?長安城!?”
董閏跪下哭喪着臉道:“我們根本沒進長安,破城以後,北魏大軍來襲,将軍為了救我中了暗箭,昏倒前留下話,遇事不決,問慕容恪。慕容恪卻下令我軍撤退,現已退回百裏之外,北魏入主胡夏,我們敗了。”
冉闵氣得眼前一黑,指着慕容恪說了聲:“你——”随即“哇”地一聲,口噴黑血,倒下去。
董閏道:“都是你,将軍受傷沒死,卻被你氣死了!”
慕容恪上前檢查了冉闵的情況,對董閏說:“你莫哭哭啼啼像個女人似的,我這兩日真被你哭煩了,闵将軍只是昏厥過去了,這口毒血吐出來才會好轉。”
……
冉闵再次醒來,看見董閏坐在床榻邊,正抹眼淚呢!
董閏見他醒了,立即說:“闵将軍,那慕容恪不戰而逃,要不是因為他,我們也不能這麽狼狽撤軍!”
冉闵正要說什麽,就見慕容恪端了藥進來。
慕容恪看到冉闵醒了,就對董閏說:“你在說我什麽壞話!?”
董閏冷哼一聲:“若我亂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軍明明還有勝算,卻讓我們撤退,懦夫。”
慕容恪也懶得争辯,就等董閏一個人慢慢說。
董閏列舉了慕容恪十多條罪狀,一一向冉闵彙報。
慕容恪等他啰嗦完了,才把碗端給冉闵:“喝藥,涼了!”
冉闵正聽得專注,就見一碗藥遞過來,他皺眉問慕容恪道:“你為何不戰而逃!?我把大軍托給你,是看在你臨戰經驗豐富,可你卻功虧一篑。”
慕容恪道:“事已至此,你還能把我怎樣!?你先喝藥。等你好點了,還有大事等你決斷。”
冉闵看了他一眼,老實地接過藥碗,一口飲盡。
放下藥碗,冉闵道:“已經撤退了,輸了,還有什麽大事要決斷的!?”
慕容恪看了一眼董閏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單獨跟闵将軍說。”
董閏堅決搖頭,硬着腦袋道:“決不,我不信你,誰知道我離開了,你會不會下毒手!?經過這次,我看出來了,你與我闵軍不是一條心。現在我日夜守候在将軍身邊,誰也趕不走,你要我出去,除非殺了我。”
“什麽叫不是一條心!?雷公藤的解藥是我的,若不是我及時給闵将軍服下,将軍就成廢人了。”
董閏固執地說:“将軍能吉人天相,全靠天神保佑。現在将軍大好了,是命不該決。”
“犟驢将軍帶出犟驢兵,我懶得跟你争論。”
慕容恪不跟董閏一般見識,對冉闵道:“你确定接下來的話,要讓董閏聽見!?若他将今日聽到的話傳出去,我們必死。”
冉闵看着慕容恪的眼晴,知道有大事,董閏卻堅持已見,決不出去,除非你殺了我。
慕容恪道:“好吧,今日之事只有我三人知曉,若有四人知道,我會親手殺掉董閏。”
冉闵和董閏:“……”
慕容恪雙手恭敬地捧出一只錦盒,交給冉闵。
冉闵以為是什麽普通的寶貝,他現在對這些不感興趣:“我不缺東西,你有什麽重要的話快說。”
慕容恪認地說:“我之前說過,你不信我可以,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會另外給你送上一份投名狀。”
冉闵這才認真對待,接過,打開錦盒看了一眼,吓得立即蓋上,緊覺起來。
“這是!?傳國玉玺!?”
慕容恪笑道:“你的見識也不差嘛!”
冉闵和董閏互看一眼:“……”
“我問過副将了,攻城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是不是有一支小騎兵隊乘黑逃出城!?還是董閏帶兵攔截,将那一行人亂箭射死。”
董閏想了想,點頭:“對!那行人在馬蹄上包裹了厚布,以避免被人聽到鐵蹄聲,闵将軍懷疑他們是逃出城搬救兵的,就命我去将他們擊斃。我帶了百餘精騎,追了五裏遠,借着黎明之光,将他們全部射死。”
慕容恪問他:“你将他們射死後,有沒有搜身!?”
董閏搖頭:“大戰當前,我還要趕回去,因為日出後要帶隊攻城,沒時間搜身。”
“這就對了!你沒搜身,以為他們只是搬救兵的小分隊。但有人搜過他們的身了!”
董閏:“……”
冉闵看着錦盒,突然問:“國師去哪裏了!?”
慕容恪微笑道:“棄城出逃的人正是胡夏大單于,國師去搜了他的身,至于後面發生的事,你猜猜!?”
冉闵看着這錦盒,火石電光一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
“國師拿到了,肯定會逃走,而你事先知道國師的目标,只要盯緊國師,就能拿到東西。唔!原來義父派我們來滅胡夏,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不是要胡夏的女人和錢財,而要找這個……”
慕容恪坐到他的榻邊:“闵弟猜對了一半。我事先并不知道國師的目标是什麽!我與你一樣,完全不知道國師為什麽要随軍。我去了北魏,拓跋郁律為了勸降我,親口透露傳國玉玺的事,這玉玺是在石虎逼宮搶皇位時,北魏的死士乘亂偷出來的。北魏國力弱,不敢聲張,卻又被胡夏大單于偷了去。拓跋郁律見石虎發兵滅胡夏,就知石虎為了搶玉玺而來,所以北魏舉全國兵力侍機而待。”
董閏也想明白了,一拍手道:“原來如此,我們根本不用進城,因為玉玺已經在我們手裏了,但北魏并不知道啊!拓跋郁律進了城,而我們撤了,他就算将全城翻遍,也找不到玉玺了。表面是我們敗了,其實是我們勝了。”
慕容恪笑了笑,點頭道:“胡夏以前是北魏的屬國,現在胡夏亡了,北魏将胡夏收回,本是理所應當的。這玉玺是大趙國的,現在回來了,也是應當的。”
冉闵想到什麽,臉色一沉道:“你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不帶玉玺逃跑!?為什麽還要回來!?這兩句話沒問出來。
慕容恪看着他:“我為什麽要把玉玺交給你對吧!?國師那幾個大和尚拿到玉玺逃跑,卻被周圍小部落追趕。有一個什麽遼西部落王珪圖勃勃率一千騎兵,以圖混水摸魚,被我斬于馬下。國師他們走投無路,困在一座荒廢的寺廟裏。于是,這就是我囊中物了。”
冉闵:“國師呢!?”
慕容恪拿手比劃了一下頸子:“不留活口。”
董閏後背冷汗直冒,縱是他身經百戰,也被慕容恪的勇猛和膽識吓住了,大燕軍神.的名號,來看真不是吹的。
慕容恪看着董閏問道:“世人為了這件神器瘋狂了數百年,現在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傳國玉玺的下落,你說神不神奇!?人生是不是充滿驚喜!?”
董閏咽下口水,尴尬點頭,太驚喜了,驚喜過度變成驚吓了。
董閏朝慕容恪跪下,誠懇地說:“我之前誤會你,是我錯了,現在知道你是為了闵将軍好,以後我再也不疑心你了。我答應你,以後除了闵将軍的話,我只聽你的,決不再問為什麽,也不會再反對你的意見了。”
慕容恪笑着扶董閏起來:“我們都盼着将軍的好,你可以問為什麽,也可以反對我的意見,因為你突然聽話了,我會不習慣的。我還是喜歡與你吵架拌嘴,否則這日子太清靜了。”
董閏趕緊搖頭:“不,不,你還是多和闵将軍吵架吧,我再也不跟你吵了,我這就下去準備些吃的,将軍肯定餓了。”說完即告退,離開了主帥大營。
冉闵深遂的目光死死盯住慕容恪,不說話。
慕容恪看着冉闵的雙眸,輕聲道:“現在闵弟知道我的誠意了吧!?我要與你結盟,玉玺是我獻上的投名狀,任由闵弟處置。”
時間停止了似的,倆人相視良久。
☆、遂欲問鼎
時間停止了似的,倆人相視良久。
“還是那句話,不同意結盟。”
慕容恪一怔,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為何!?難道這玉玺的份量不夠!?闵弟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冉闵嘆了口氣道:“你為何要把玉玺交給我!?玉玺落入你手裏,你盡可以此為號令殺回大燕國,再以正統天命為由廢燕王,自己登基為燕王。我想知道,你為何還要回來!?”
慕容恪想了想,低頭道:“父王當年自立為燕王,晉朝皇帝也承認了父王的燕王封號,我大燕國名義上類似晉朝的異族王諸侯國,但擁有絕對治國權。我不要這傳國玉玺,有人視它為寶,但我卻視它為禍端。北魏把它從大趙皇宮裏偷出來,至今不敢聲張,就是擔心野心家們知道了,被滅國。胡夏大單于将他從北魏皇宮偷出去,不過三年,胡夏就亡了。若我做了燕王,寧願像父王一樣,只當晉朝的一個異族強臣,也不願手捧傳國玉玺登基做天命正統的皇帝,因為那樣,只會成為衆矢之敵,長此以往消耗國力,遲早被滅之。”
冉闵:“……”
“我把它交給闵弟,就是想告訴你,目前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無論你怎麽選擇,我都支持你。”
“……”
“第一,晉朝皇帝才是漢人心目中的真命天子,闵弟是漢人,可以去南方,向皇帝司馬聃投誠,獻玉玺這樣的誠意,換個異姓番王來做,完全沒問題。第二,反石虎,帶領闵軍随我殺回大燕國,逼我二哥退位。我做燕王,你做輔國大将軍,我們一起南征北戰,共圖霸業,只待有一天國力強盛後,亮出傳國玉玺,登基為真命天子。”
軍帳內一片安靜。
慕容恪又道:“只有一事不明,想問闵弟!?為何事到如今,還不同意與我結盟!?”
冉闵道:“你我二人袒誠相待,我便要跟你說清楚,你是你,我是我,我倆泾渭分明。你是一股獨立的力量,而非我的附庸。若有一天時機成熟了,我們各有各自的使命,不結盟,不代表疑心你,反而是因為相信你,我們互相敬重,才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慕容恪就笑起來,聽明白了,現在也不計糾為何闵弟不與他結盟了,原來在闵弟眼中,不結盟才是最信任的方式,既然這樣,他也不糾結了。
冉闵拿出一封官文,遞給他看。
這是大趙皇宮裏傳來的,是三皇子寫的信,上面簡述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石虎已經懷疑五皇子被殺是太子所為,就召太子入宮,又擔心太子不從。石虎謊稱杜皇後因悲哀過度而病危。太子來到中宮看望母後,便被扣了。分兵兩路又派人去抓捕太子的同謀,同謀也全部招供。
慕容恪看了信函,動容道:“十年前,石虎親手殺了造反的前太子,現在,石虎舍得殺這個太子嗎!?”
冉闵道:“我選第三條路,回邺城,把玉玺獻給義父,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太子再度被廢,按順序是三皇子坐太子位。”
慕容恪點點頭:“而三皇子是個平庸之才……”
想了想,又問他:“闵弟就沒想過,把這玉玺私自留下嗎!?我願跟着你打一方天地,保一方平安!”
冉闵看着他,喃喃地說道:“打一方天地,保一方平安……打一方天地,保一方平安……這的确是我生平志向,可是……”
倆人都從對方的雙眸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片刻後,冉闵笑了笑:“得此玉玺者有三忌,忌德薄位尊,忌智小謀大,忌力小任重……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這件天命神器,我無福消受……”
倆人都笑了起來。
冉闵:“……”
當晚,倆人同榻而卧,都難以入睡。
慕容恪連翻兩個身,冉闵幹脆坐起來,借着巨大牛油蠟燭看着這只錦盒。
也能理解,震國神器在此,除非心靜如水無欲無求之人,才能安心睡大覺,而他們都是俗人,心情不平靜,也屬正常。
冉闵拿過錦盒,打開,将玉玺取出來,就在燈下靜靜地看着。
玉玺好像有股魔力,冉闵自顧自地笑了笑,反正現在也睡不着,不如下榻走兩步。
冉闵輕輕下榻,慕容恪也緩緩坐起來,他好奇闵弟要幹嘛!?
就見冉闵雙手捧着玉玺,十分小心翼翼地在軍帳裏轉圈,表情嚴肅極了,腰板挺直,昂首挺胸地走着。
慕容恪微微一笑,悄悄地學着司儀太監的聲音,吊着嗓子在旁邊配音。
“告天地宗社。天子以前王既樹神武之績,又光曜明德以應其期,是歷數昭明,信可知矣……”
冉闵聽了一半,就輕笑出來,但他還是端着架子,繼續手捧玉玺轉圈。
慕容恪繼續道:“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今其追踵堯典,順應天命,必能克承大統。着真命天子登基,即皇帝位。”
冉闵玩心大起,笑得忍不住了,又擔心玉玺掉下來,後來破了功,笑着對慕容恪道:“你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在學誰!?”
慕容恪也笑得東倒西歪:“我在學司禮太監宣讀召書呢!?皇帝應該先祭天,具教服告筵。齊鳴鐘鼓,新帝衮服禦奉天門。登基儀式才算正式開始。大臣們這才依官階高低魚貫進入,對新皇帝上表道賀。然後,司禮太監正式宣讀诏書,确認新皇帝的身份。一屆王朝就此拉開序幕。”
冉闵笑道:“你是我肚子裏蛔蟲嗎!?我剛才一句話也沒說,你怎知我在想什麽!?”
“你手捧這東西,在這裏轉了一圈又一圈,心裏肯定在默念诏書!我覺得這東西放咱們這裏暫存,也是難得的機會,回邺宮後交給皇叔,就沒得玩了!我們再來試一遍。”
冉闵的雙眸發出十二分的興趣,點點頭,他正有此意。
第二次,冉闵沒有笑場,慕容恪也沒笑場,倆人一板一眼的樣子。
冉闵端正走路姿勢,尤如皇帝登基一般的樣子,好像這裏并不是軍帳,而在玄門外舉行登基大典一般。
慕容恪也配合得很好,把司禮太監那種吊嗓子學得很像。
儀式完畢,倆人互相看着,又笑起來。
冉闵過來把手中玉玺遞給慕容恪:“快,你去試試,去走兩圈,我給你念詞兒。”
慕容恪低聲歡呼一聲,他早就想玩了,只是剛才闵弟興趣很高,他不好提意先玩兒,現在輪到他了。
他雙手捧玉玺,也開始轉圈,表情不再嘻嘻哈哈,而是想像自己在大燕國尋視三軍的時候,把那種威風感拿出來。
冉闵試着學了司禮太監的聲音,實在裝不像,幹脆笑道:“太監的聲音沒法學,我無法繼續念了,你自己找感覺。”
慕容恪也不管他,有沒有人在旁邊念詞都不引響他的發揮。
每位英雄,心中都有一個帝王夢!
冉闵看着慕容恪的神态,心道:玄恭也是有野心的人,他現在對我這麽忠心,我也是很感動的。但是傳國玉玺只有一枚,真命天子也只有一個,若有一天,我與他都要搶這世間唯一的至尊之位,只怕……
倆人玩鬧到三更天,又互相笑了很久,才睡下休息。
慕容恪躺在冉闵的身邊,聽着冉闵呼吸的聲音,心道:闵弟是有大志向的人,若有一天,闵弟要争奪真命天子的皇位,我一定會助他一臂之力,當下我必須盡快強大起來,才能輔佐他成就大業。
倆人抱着對方,沉沉睡去。
……
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冉闵就醒了,被痛醒的,傷口處如烈火燒灼般疼痛。
雷公藤的中毒後遺症開始顯現,傷口開始流膿。
慕容恪聞到味道,立即就醒了,知道冉闵還沒逃過這段兇險的劫。
冉闵已經痛得牙交緊咬,久經沙場的老将,都能忍痛,一般的傷痛不在話下,此時已經疼痛至極,還是不哼一聲。
膿液發出類似死老鼠的臭味,因為有一味腥的外用藥,膿液與外用藥混合,發出極濃的,惡心的臭味。
冉闵覺得忍痛于他而言,反成了小問題,更難熬的是全身都充斥着這股惡心的臭味。
慕容恪爬起來,取了新藥,就要替冉闵換藥。
顯然,慕容恪處理雷公藤毒的傷口,還是挺有經驗的,将傷處原來的藥抹去,腦袋就靠過來,将膿液吸出來。
冉闵只覺一陣舒服,疼痛減輕很多,轉頭一看,居然是慕容恪正趴在他旁邊,替他吸膿療傷。
“玄恭,你在幹什麽!?”冉闵大驚。
慕容恪扭頭将口中膿液吐出,看着冉闵笑了一下道:“闵弟可要作好長期抗戰的準備,還好你受的外傷,外傷比內傷輕松多了。外傷中毒,每次換藥都要吸膿液,若是內服中毒,五髒俱損,每天屎尿不禁更痛苦。我替闵弟換藥的時候,都會将膿液吸出來,這樣好得快。”
冉闵看着他唇角流下的膿液:“玄恭以前也替人這樣處理傷口的嗎!?都是用嘴吸的嗎!?”
慕容恪笑道:“我們鮮卑族的大夫有很多方法清理創口,可以擠出膿液,可以将傷口劃開将腐肉削掉,我以前也沒做過,這也是第一次用嘴吸膿,是闵弟感覺到更疼了嗎!?”
冉闵趕緊搖頭:“不,剛才你吸的時候,我覺得輕松多了,你不要用嘴,直接拿刀将膿胞挑穿,再擠掉即可,這麽極端惡臭,你不覺得惡心嗎!?”
慕容恪又靠過來,張嘴吸,吸完調頭吐出,才道:“此傷不易愈合,好不容易長了些肉,再用刀挑開,不是白長了嗎!?只有用嘴吸,才能好得更快。”
冉闵不忍:“換個小兵來幫我吸膿液吧!!你這麽幫我吸……我覺得……那個……唔……很舒服……”
慕容恪再吐了一口,笑道:“舒服吧!?你的痛疼主要是膿液引起的,只要吸幹淨,就不痛了。我才不放心別人,你是我的,只能我碰,所以只能我替你吸。我也不覺得惡心,這有什麽可惡心的呢!?”
冉闵的心口沒由來的引起悸動,就這麽呆呆地看着慕容恪埋頭替他服務。
膿吸完後,又換上新的藥。
慕容恪出去涮口,進來就看到冉闵發呆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闵弟,你又不舒服了嗎!?”就過來摸冉闵的額頭,試試溫度,有沒有發燒。
冉闵一把抓住放在前額的手,安靜地看着慕容恪。
倆人都看着對方。
“玄恭,我的脾氣一向不好,幸好你多包容……謝謝你……”
慕容恪笑了笑,含羞道:“今日我與闵弟貧賤相交,闵弟知道我的好,我是很高興的,只盼以後闵弟享盡富貴榮華後,還能記得我的好。”
冉闵也笑了:“什麽貧賤相交!?我是漢軍首領,是大趙國地位最高,生活最好的漢人之一。而你,皇子出生,雖然現在詐降潛伏在我這裏,也沒吃過什麽苦頭,何來貧賤一說!?說到享盡富貴榮華,不用等到以後,你我現在就享受了富貴榮華。”
慕容恪的雙眸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輕聲說:“以前我是皇子,三軍統帥,大燕軍神,那是因為父王健在。如今二哥做了燕王,我一無所有前來投靠你,不但生活物質上降低了,皇子的特權與軍權都沒有了,空有個大燕軍神.的名號有何用!?現在的我,與之前的我相比,不是貧賤是什麽!?”話風一轉,又道:“闵弟是漢軍首領又是趙皇帝義子,地位的确很高,但這些就夠了嗎!?義子不過是家生奴的身份,漢軍首領只是現在還有軍權而已。我相信總有一天,闵弟能得到至尊無上的權力,到那時候與現在轉瞬即失的富貴相比,現在真是貧賤至及。所以說,我倆現在于貧賤時相交,一點也沒說錯。”
冉闵看着他的雙眸,從他的雙眸看到一片真誠。
‘至尊無上的權力’這句話代表了什麽意思,倆人都知道,冉闵聽也不再生氣,因為這個話題至少在慕容恪面前,不再是忌諱。
冉闵突然就輕笑起來:“玄恭怎麽如此聰慧!?讓我深感壓力!!”
“闵弟覺得有什麽好笑的嗎!?”
“當然好笑啦,我只是好奇,我瞞過了所有人,自問做得滴水不漏,玄恭是怎麽看出來的!?”
“太武殿比武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冉闵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晉朝皇帝昏庸腐敗而且無能,打不贏就逃跑,帶領大批仕族和漢人放棄中原地區過江南下,失了大好河山,也丢下留守固土的中原漢人。而留下的漢人得到了什麽呢!?得到了豬狗不如的賤民待遇。狄夷胡族霸占他們的妻女,還将他們當做兩腿羊烹食,如今我中原故土,漢人已經被殺得所剩無已。我自問不是救世的神仙,無法拯救他們,但我心裏有個夢想,我想試試,試着救一救這些兩腿羊,只為他們不再被胡人烹食。”
倆人安靜了許久。
慕容恪輕笑道:“能取得闵弟的信任真是不容易啊!!終于聽到闵弟的心裏話了,想必這些話,闵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吧!?”
冉闵也笑着:“當今亂世,是英雄輩出,也是妖魔橫行之時。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與任何人結盟。我說過,我喜歡曹操,那句“寧我負人,毋人負我。”是我最欣賞的話。我覺得曹操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在有生之年稱帝,還有就是任用了司馬懿為後代埋下了禍根。所以我不願做第二個曹操,稱帝的機會不能放過,我也不希望身邊有個司馬懿。”
慕容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闵弟放心,我不是司馬懿,不會窺探闵弟費盡心血獲得的一切。因為我想回去,我想尋找機會取代二哥做燕王,闵弟不與我結盟沒關系,我做了燕王以後會宣布正式脫離東晉朝庭,到時候我率領大燕國向闵弟傅首稱臣,我甘願奉闵弟為尊,我大燕國願做闵弟的附屬國。”
冉闵就大笑起來,能笑得這麽開心,也是很難得的。
笑完後,冉闵又道:“因為雷公藤餘毒未清,我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才跟你說了些胡話混帳話,這都作不得數,他日我傷全愈後,就會忘了今日與你所說的話。”
慕容恪也笑道:“我懂,我懂……既然是神志不清,不如咱們……玩個真的……”
“怎麽玩真的!?”
“闵弟在這裏等我一下。”
慕容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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