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妖化
妖化
“這樣看着為師作甚?”
幾日未見,見小徒弟安好,甚至較之以前更活潑了些,沈鏡回心下稍安。
只是,小徒弟好似與他生分了許多,他本以為小徒弟傷愈之後的首要就是來流雲樓見他,不曾想她竟是急匆匆地下山收妖去了,就連孟沉那小子也悄悄跟去,不知打的什麽注意,一點兒也沒将他這個師父放在眼裏。
暫且不論孟沉,小徒弟回到流雲門之後,也沒有想來見他的意思呢。雖說他閉關之時,弟子們從不驚擾是規矩,可驚蟄何時這般聽話地守過規矩?
這也就罷了,他枉費三百年修為救她,她卻去泡一條魚?
不給小徒弟一點厲害瞧瞧,恐怕下次再見,小徒弟連他是師父都認不出來了。是以,沈鏡回才一時起了逗弄小徒弟的心思,如他所料,小徒弟被他吓得狠了。
看着他的眼神中,滿是戒備與恐懼。
沈鏡回不喜歡那樣的眼神。果然,他那副妖化的姿态,過早展現在小徒弟面前了嗎?可若不是為了救她,他又怎會變成那副模樣?
沈鏡回伸手正想要去撫摸驚蟄的頭頂,但見到她蜷縮着身子,頗為抗拒他的觸碰,便又将手收了回來。
不急,要是吓到小徒弟了,可不太好。
“師……師父,是妖嗎?”
驚蟄猶豫着詢問道,她原本不想要問的,一般來說,裝成什麽也不知道會比較好吧?但是在沈鏡回,也就是她這位師父的身上,驚蟄感受到了一種莫名難過的情緒。
也許是從前他們師徒間的感情,還斂在她的心裏。
驚蟄不願意看見沈鏡回這般難過的模樣。
沈鏡回輕輕搖了搖頭,走到欄杆邊,憑欄而立,微風吹撫着他的青絲衣袖微微擺動,就連陽光也星星點點地透過樹蔭落在了他的身上,輪廓分明,為其鍍上了一層銀邊,如是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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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姿态只是暫時的,為師并不是妖物,你大可放心。”
說完這句話後,他偏了偏身軀,似想起來什麽,“你方才……管一只貓,叫魚?”
沈鏡回的視線落在了那只小奶貓的身上,魚魚又喵了一聲,沈鏡回才反應過來,呵笑一聲,“李星合那孩子确實是有些天賦在的,就連為師都一時看走了眼,原來這就是近來與你關系甚為親近的鲛人嗎?”
他長袖一揮,面前的小奶貓就突然變為了鲛人的形态,懸浮在空中,龇牙咧嘴地沖沈鏡回喊道:“是你!上次就是你打傷我的,我可清清楚楚地記住你了!人類!”
魚魚一臉記仇地盯着沈鏡回看,不知情的驚蟄還以為沈鏡回也參與了鲛人販賣一事,不不不,弦餘門就是再缺錢,堂堂一派掌門人,也不會纡尊降貴去做這種事情的。
她下意識去看沈鏡回的反應,但見沈鏡回只是撇了撇嘴角,淡然道:“否則本尊應該看着你活活咬死本尊的徒兒嗎?笑話!你當本尊是什麽人?”
“鲛人一族不好好待在海底,為何要跑上陸地來自惹麻煩?”
驚蟄這下才明白了,魚魚說的沈鏡回打傷他一事還是最開始她為魚魚上藥的時候,魚魚死死咬住她胳膊,結果被一道光打傷了。原來那時是沈鏡回救了她,她還以為是大師兄立下禁制的原因呢。
只是一個誤會,解釋清楚了也就罷了,但那兩個人好像越吵越兇,魚魚一張俊俏的臉氣得都快要變型,争辯的語氣倒還是十分強硬。
“有何不可?陸地曾也是鲛人的故鄉,我只不過是想要回到故鄉來看看罷了。”
雖然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無比強大,與他對抗無異于自尋死路,但拿打傷自己的那件事擺出來說,其實是為了找個抨擊他的理由,他主要是見不得這人方才的壞心眼,要是傳出去,堂堂弦餘門掌門對門下小弟子惡作劇,怕是會贻笑大方吧?
“已經兩千年了,人間發生了多少變化,四度輪回,這世界早就不是昆侖之柱倒塌之前的模樣了,你一個不過百年的鲛人,還談什麽故土?”
提到從前,沈鏡回的聲音沉靜了許多,在說這句話時,語氣中有着長遠的懷念,好像他是那個從兩千年前留下來的人,見證過這兩千年的滄海桑田。
眼見着形勢越發焦灼,驚蟄忙站了出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持。
“魚魚,閉嘴!”
她轉而看向沈鏡回,“師父上次救命之恩,徒兒一直未能感謝,不知道師父如今可好些了,方才那副模樣,是否和之前師父逆天而行有關?”
“并無,你且出去吧。”
說到這裏,沈鏡回貌似就突然失去了和驚蟄交談的興致,言下之意已有掃地出門的意思了,驚蟄對沈鏡回鞠躬行禮後,就帶着魚魚退出了流雲樓。
等到走出了流雲樓之後,她才深深地嘆出一口氣來。
“魚魚,你怎麽那麽膽大,你知道那是誰嗎?弦餘門的老大,你就敢上去硬杠啊!你可真行!”
驚蟄最怕的就是連累了魚魚,沒想到這家夥自己找死。哪怕是人類,沈鏡回想要下手也絕不帶手軟的。他一個異族,還敢這樣挑釁人類中的大能修士,是因為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所以完全不知道害怕的嗎?
“那個人,很危險,他那副貓的姿态是妖化,受世間污染而形成的妖化。”
魚魚此刻的面容很是凝重,他看着驚蟄,認真道:“你要當心。”
妖化?
這個詞落在驚蟄的耳中尤為熟悉,但是她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見過這個詞彙,為什麽弦餘門的掌門,會妖化?而且還是受世間污染?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是指以後師父會變成妖物嗎?
“孟沉師兄。”
驚蟄終于逮到機會,遇見了獨自端坐在庭院中抄錄書籍的孟沉師兄,她下意識四處看了看,沒看見那道熟悉的粉紅色身影時,才上前幾步,腳步輕快地來到孟沉師兄的身邊。
俯身,詢問道:“師兄這會有時間嗎?我有事情想要詢問你。”
“當然有,不管是什麽時候,師妹只要需要師兄,師兄我沒時間也會空出時間來的。”
孟沉師兄停下了筆,一如往昔笑得如朝陽般和煦,驚蟄心中微暖,雖然這陣子和師兄生疏了不少,但是就這麽一句話,她突然就安定下來了,她與師兄之間,并沒有變得生分,真好。
“話說,師妹你方才探頭探腦的是在找誰嗎?”
孟沉好奇問道,驚蟄心中一驚,方才她的小動作都被師兄看在眼裏了嗎?要是說她在看白薇在不在是不是很丢人?
“你在找白姑娘?”
像是看穿了驚蟄的心思,孟沉稍稍揚起頭,湊近一些去觀察驚蟄的神色,看見她臉頰微紅後,也就不再過多追問,只解釋道:“近來,白姑娘道是她噩夢纏身,讓師兄為其解夢。”
“白姑娘身世伶仃,已是不易,她身後之靈好似只是她的妹妹,因放不下姐姐,故而才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
孟沉說得和緩,驚蟄慢慢聽着,心裏也開始想着在這亂世之中,白薇确實不容易。也罷,她和一個普通的柔弱女子計較什麽,孟沉師兄一向好心,她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驚蟄一擡眸,發現孟沉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有些許複雜。那是一種悲憫又決絕的表情,白薇确實很可憐,但這世間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白薇在遭受劫難之後還活着,就已是萬幸了,師兄倒也不至于這樣心疼白薇吧。
驚蟄感覺她又開始不舒服了起來。
也許是正常的心理吧,向來只對她好的師兄,突然在意起了別的女人,她當然是不太開心的了。
“那白姑娘今日為何不來找師兄?”
明明驚蟄心裏想着是不去管孟沉師兄和白薇之間的事情了,但是一開口還是忍不住詢問了起來。
“她啊。”
孟沉将抄錄的書本合起,笑道:“今日大師兄回來了,她自然去纏着大師兄了。”
“啊?”
驚蟄頗為不解地發出了疑問,白薇這究竟是幾個意思啊,大師兄在的時候纏着大師兄,大師兄不在的時候纏着孟沉師兄,不要以為她是女主角,就可以這樣三心二意啊喂!
等等,她剛剛想到了什麽?
女主角?為什麽她腦海中會冒出這樣的一個詞彙來呢,她又是為什麽知道,白薇是女主角的?重重疑惑湧上心頭,驚蟄搖了搖頭,試圖将這些雜念都抛除出去,又問道:“孟沉師兄,你知道妖化是什麽意思嗎?”
“妖化?”
孟沉師兄面色一冷,就連語氣都變得有些生硬,“你是從哪裏聽說妖化的?”
“……書……書上,我偶然間看見的,但是不懂是什麽意思,特地來問問師兄。”
不知為何,明明師兄對于她來說,是極為親近的人,但是驚蟄下意識說了一個謊。師父那副妖化的姿态,大師兄和孟沉師兄應該都沒看過吧?她應該照實說嗎?……還是先等等吧,當前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妖化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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