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烙陽的雨(九)
9 烙陽的雨(九)
◎人生處處有吓死人的驚喜◎
烙陽星的地勢有點複雜。
這是一個多雨的星球,整個星球常年陰暗不見天日,灰沉沉的天空籠罩在頭頂,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關懷一下這裏常駐民的心情指數是不是已經突破了負數。
而與多雨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這裏的少風。
就像是關上了什麽所以就一定要補償點什麽,以烙陽城區為中心,正北方的位置是一道高過一道的層疊山脈,環環相扣般将整座城市攏入其中,形成了一道能夠抵禦風沙的天然屏障。
或許是因為這樣,在這顆貧瘠的星球之上,位于山腳的地方也冒出了幾座面積不大的森林,在異常的氣候裏郁郁蔥蔥的生長着。
我們走了很久才走出這片城區。
神威是一個嘴很嚴的家夥,還有點沉默。往往他不想說的事,哪怕是扯着他的臉付諸“暴力”也很難逼迫他說出來。
因此這一路我什麽都沒問,心情很好的打着傘漫步,權當是進行一場久違的郊游。
兩個人就這麽走着,間或摻雜一些“走哪邊”、“這邊”的簡單交流,直到越過牆圍走進一片茂密的森林裏。
高大的樹木枝桠交錯,遮擋住頭頂天空的同時,也擋下了不少夜兔最為不喜的陽光。在踏入這裏的一瞬間,就感覺四周的環境比方才暗了不止一個度。
話雖如此,但到底是白天,不至于影響可見度。我溜溜達達的踩過草地,看着神威熟門熟路鑽進林子裏、仿佛在尋找什麽的背影,心中有些了悟。
“你是來找草藥的嗎?”
我問。
這個在烙陽星其實很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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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城裏也有藥店和醫館,但不管是夜兔所擅長的中藥,又或者是其他種族那邊傳來的西藥,其價格都不是我們這種殘缺不全的家庭可以負擔的起的。
我倒是有見過神威給母親煎藥的場景。
但偶爾可以,長期以往的話即使有生活費也很快會被揮霍完。
正所謂越是混亂的地方,能救命的東西價格就越高。
不過我很懷疑烙陽藥材的效用性,畢竟神威的母親在喝過藥以後身體并沒有什麽好轉的跡象。
倒不如說,好像還比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更糟糕了。
換作我是神威的話,估計也會放棄藥鋪,選擇自己親自找藥顯然要更靠譜一點。
但在烙陽這種貧瘠到連莊稼都無法長成的土地上,真的會有這種珍貴的東西嗎?
我對此報以懷疑的态度。
“不是。”
出乎我的意料,神威反駁道:“這種地方不可能會有你說的東西吧。”
他說着,在一棵樹下停了下來。彎腰似乎拾起了什麽東西。
我沒離他太遠,于是很輕易就看清了他撿起的是一朵剛被折斷枝莖的花。
粉色的五片花瓣規整的合攏,簇擁着中心的三根紅豔的花穗,圓潤的邊緣讓它看起來有點像是夕顏與桔梗的混種,但仔細一看又不是很像。
這種類型的花還是第一次見。
我好奇地摸了摸它彎彎的葉子,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神威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但這是母親喜歡的花。”
他這樣說着,從衣服的斜襟裏取出一條手帕長的布條,小心翼翼地将花朵裹進去包好。明顯在來之前就已經準備充分。
“欸——”
我拖長了尾音,對他會記得自己母親最喜歡的花一事感到十分新奇,就像是偶然間窺見了他身上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一樣,從而生起了“啊,原來這個人也會這樣”的想法。S
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真難得,你竟然會知道這種事。”
“什麽意思……很奇怪嗎?”
“一點點吧。”我說,“但好像也沒有那麽奇怪。”
畢竟他對母親一直是很好的嘛。JS
神威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因為很久以前父親帶我們來過這裏,那時他就摘了這種花送給母親。”
“而那個時候的母親……看上去很開心。”
原來如此。
所以才會知道的啊。
我點了點頭,也貓下腰四處看了看,決定學着他的樣子也給母親帶點什麽回去。
這世上的很多東西都有其存在的意義,而漂亮的花朵光是生長在那裏,就已經會讓人感到美好了。
而好看的東西總會讓人心情愉悅,我想起半夜夢醒時母親總是獨自坐在窗邊眺望外面的背影,在心裏默默盤算着要不要多摘幾朵。J
或者,還是以後常來吧?
花這種脆弱的生物,離開滋養的土地往往會凋零的很快。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跑幾趟,勤幫母親換着點新的。
雖說每天起床都能看到漂亮的花朵這種事不一定可以做到,但一周看到一次總還是可以的嘛。
我這麽想着,手下挑挑揀揀,沒過一會兒就摘了一大捧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五顏六色的摻雜在一起,乍看之下還挺好看的。
而神威手裏的庫存量也增加到了三朵。JS
我跟他借了布條,将布條搓成繩子,結結實實的把這一捧戰利品捆成團,學着他的樣子塞進了領口裏。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要去的地方’啊。”
我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衣領,有點費力地擡着下巴,但心滿意足地誇贊道:“不錯,還是比我想象中要好玩一點的。”
神威:“……”
神威靜了靜,說:“不是這裏。”
“什麽?”
“我說,我要去的地方不是這裏。”
神威說着,擡起頭看了一眼被叢林遮擋的天空,像是在默默觀察着什麽。
我沒搞懂他想幹嘛,也一頭霧水的跟着他的動作擡了下頭,但除了有些昏黃的陽光以外什麽也沒有發現。
“那你是想去哪裏?”我奇怪地問,對他這副神神秘秘的做派非常上鈎。
現在的天色已經不早,距離我們下午出門過了大概三個小時。
按道理來說是該準備回家吃飯了的,可一向都是長輩眼中乖寶寶的神威現在似乎并不打算這麽做。
看好學生逃學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受到他的影響,我不由也有些躍躍欲試起來,眨了眨眼睛十分期待的看着他。
“那邊。”
神威擡手指了一個方向。
我順着他手臂示意的位置看了過去,眼前除了樹林還是樹林,除了一片深色的綠以外什麽也看不見。
“不是前面。”
就像是知道我心中徒然冒出的疑惑一樣,神威輕輕動了動,原本指向前方的手臂也跟着動了動,緩緩地擡起了一點。
“是上面。”
他說,面色平靜地指着不遠處枝桠交錯間、卻仍能窺見的土黃色的山脈一角。
我:“…………”
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果然還是回家吃飯更好一點。
***
之前已經說過了,烙陽星的環城山脈呈現的是規律的階梯式斷層。
最高的地方大概有海拔2000米,除此之外大大小小因斷層而形成的懸崖崖峰也至少都在500米以上。
而且跟一般的山不同,烙陽星的山脈是不存在觀賞景點這麽一說的。
因此也絕對不可能存在人工開辟好的山路。J
如果不是神威一直以來展示出的形象都很正經,那麽在他說出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山上以後,我有很大概率會将他當成故意找事的家夥,直接将其痛扁一頓。
可偏偏說出這話的人是神威。
不管從哪方面來看,他都不太可能會故意騙我找樂子。因此秉承着對小夥伴對基本的信任感,我最終還是捏着鼻子、拖拖拉拉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混蛋……”
目測離地距離約兩百米的山體崖壁上,我整個人如同蜘蛛一樣,四肢緊緊地扒在凹凸不平的壁面,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一會兒被我發現你其實真的是在整我的話,我一定會揍你的,一定!”
“少啰嗦,咳咳咳——”
幾聲粗啞的咳嗽聲後,底下傳來對方有些惱怒的聲音:“你爬就爬,能別把腳底下的土揚到我臉上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我鼓了鼓臉,手腳并用的朝着頭頂一處平緩的坡道,艱難的向上爬行,聲音都有些喘不上氣。
而且把我喊來爬山的家夥到底是誰啊……明明我都還沒有嫌棄他好不好?
像是知道自己理虧似的,在說完這句話以後,神威就沒有再出聲了。
我們兩個保持着一上一下的空間方位,在過了不知道多久以後,終于從崖壁上爬了上來。
我趴在地上回身将他從下面拉了上來,随即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癱倒在地,如同剛犁完地的牛一樣哼哧哼哧喘氣。
可以說是累得半死。
“你……呼……你現在可以說了吧……呼……”
我連喘了好幾口氣,終于斷斷續續地把話給說全了:“你帶我來這裏……呼……到底是要幹嘛啊。”
如果只是給兔子鍛煉身體的話,那等我緩過勁來,一定要和他打一架。J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的體力天生就比較好的關系,同樣是筋疲力盡的狀态,但神威的恢複力似乎就是比我要強一點,說話間已經可以從地上坐起來了。
“你看那裏。”
他胸膛起伏,緩緩地呼吸幾下,伸出手将我也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起來以後還有些頭昏腦漲,第一反應是去摸自己插在了衣領裏的花,确認無誤後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情去看他所指的東西。G
“什麽啊這麽一本正經……你不會偷偷在這裏埋了什麽黃金——”
話沒說完,我看到了眼前的景象,頓時将最後的尾音給吞了回去。
這是一片被日落染盡的天幕。
茜色的光芒浸滿每一片雲朵,在暮色與夜空的交界處暈染開橘黃與深藍的邊界。
來時的山腳下,蒼翠的樹林似乎也被鍍上了金黃的色彩,在寂靜的微風裏默然矗立。
“這是我以前給母親摘花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
神威說,聲音裏難得帶上了淡淡的喜悅,像是小孩子在分享自己所鐘愛的東西:“怎麽樣,是不是很漂亮。”
在我并不算漫長的人生記憶裏,這似乎是他唯一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現在想來,那時候所發生過的事情,其實有很多都被消磨在無邊的日常裏,所留存下來的回憶并不算多。
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尚還年幼的我突然之間福至心靈般,意識到了自己得以見到這一切的來由。
“……你是特意帶我來的啊。”
就像是我有好玩的東西會第一時間想到神威一樣,現在他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我了。
——這大概就是母親口中所謂的「朋友」吧。
想通了這一點,不等神威說話,我很開心地撲了上去,一把将那顆橘紅色的腦袋抱住。
“我很開心哦——超級高興的!原來神恩君也有好好的在跟我做朋友啊!”
茜色的餘晖灑落在我們身上,我清楚的看見在那一瞬間,神威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慌張表情,白玉般的面孔與耳廓被霞光染透,蔓延起炙熱的顏色。
他掙紮着想從我懷裏脫出去,見狀我只好加大了力度,按住他的後腦勺用側臉蹭了蹭,笑眯眯地希望他感受到來自于我的這份同伴愛。
只可惜他對此好像沒什麽感覺,兀自掙紮着,兩只手掰住我的手腕,想将自己的腦袋拯救出去。
原本辮好的頭發也在這個過程中散開了很多。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迎風搖晃的呆毛,一時間驚奇不已:“怎麽這個也能遺傳的啊……”
竟然跟美人媽媽一模一樣。
不,他們兄妹兩個都長得很随母親吧。
也不知道作為○子來源的另一個男人到底給他們提供了什麽。
雖然記得不太清了,但我的眼睛顏色還是跟父親一樣的。
這麽想想的話,神威他們身上肯定也有哪一部分和自己的父親相似吧?
那麽到底是哪裏呢?
我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因為我的出神,讓神威終于找到了可以逃離的空隙。他一只手按住命門被抓住的頭頂,另一只手驟然發力,用手肘将我的半邊身子隔開,稍一矮身便從下方鑽了出來。
我松開手,任由手中的呆毛滑落,鼓了鼓臉道:“真小氣。”
“什麽?”
正臭着臉捋自己亂掉的頭發的家夥顯然沒有聽清。
“沒什麽啦。”
我聳了聳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咦了一聲,俯身過去朝他伸出手:“你臉上好像——”
有東西。
大概是沾到了我領口野花掉下的碎屑。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神威整個人便如臨大敵,耳廓紅的發燙,睜大眼睛看着我的手,下意識地朝後仰去。
“你你你你要做什麽——”
我們剛才爬上來的地方是一處小小的山崖,從剛才起便用的是兩條腿隔在外面的坐法,周圍并沒有什麽遮擋的地方。
而神威顯然是忘記了這一點。
只見他後仰過頭的下場就是上半身徹底失去平衡,一時間身形不穩,在半空中搖晃了幾下,随即驟然跌落了下去。
“喂?!”
我悚然一驚,條件反射地拉住了他飛舞起的一片衣角,結果也被帶的一頭栽倒下去。
失重感瞬間席卷全身。
狂風在耳畔呼嘯而過。
我們墜下了山崖。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16 00:00:00~2022-07-20 20:43: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加一 50瓶;曲六 1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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