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每天都有在好好扮演雄蟲

第12章 每天都有在好好扮演雄蟲

囚室狹窄而密閉,給蟲一種窒息的感覺。

厲扶青走上前踏入囚室,濃稠的血液将地面變得黏稠,每一步踩上去都帶着輕微的響聲。

停下腳步的他蹲下身仰頭望向諾恩。

跪在地上的諾恩強撐着眼簾對上他的視線,這雙曾經匆匆瞥過一眼的金色眼眸裏的情緒淡漠又傲慢,像極了蟲族裏的每一個高高在上的雄蟲。

諾恩抿了下滿是幹涸血跡的唇,垂下眼簾,将所有黑暗的情緒都悄無聲息地潛入眼裏,那被血浸紅的像是深海的眼底,像是藏匿着某種最為致命的惡獸。

眼前的雌蟲有什麽不一樣了。

初見時他曾在炮火下救過他兩次,戰場上的他狠戾、強悍、卻又幹淨耀眼,而如今他像是裹上了一層濃郁的黑霧,所有的情緒都轉變得晦澀難辨。

厲扶青的視線落在一旁牆上那硬生生被剝離下來的骨翼上,巨大的骨翼展開有兩米長,上面的骨頭扭曲而破碎,漆黑鋒利的鱗羽比起最初見時黯淡了許多,像是在離開主蟲身上後,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蟲族這個種族在厲扶青看來扭曲又畸形到了極點,數量少而相對弱小的雄蟲,肆無忌憚地迫害着這個族群中數量最多,最強大的群體。

貪婪暴虐的弱小者處在高位,強悍好戰的強者處在低位。

這種扭曲的狀态,無論是放在任何一個種族身上,最多保持不過三年就會被颠覆。

但蟲族偏偏就保持這畸形又離譜的狀态延續了數千年。

這讓厲扶青偶爾也會感到疑惑和好奇。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雌蟲身上,難道僅僅是因為那源自本能的保護欲嗎?那反叛軍又是如何出現的?

既然會出現反叛,就表示他們骨子裏對雄蟲的保護欲不是不可以摒棄的。

外有反叛軍,內有無數被迫害的雌蟲,這般畸形扭曲無論怎麽看都搖搖欲墜的蟲族到底是怎麽延續下來的?

厲扶青僅僅是疑惑了會就将之抛之腦後,他神情中帶有難以察覺的頹廢,他只是代替這具身體暫時活着,去完成原主未完成的心願。

與原主有血親的蟲只有四個,厄涅斯兄長哪好辦,從他逼着他每頓吃兩碗飯來看,他對他是有些許在意和好感的,其他三個哪他再努努力,如果情況順利的話,估計再有一月就差不多能完成原主的任務。

想着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歸長眠,厲扶青的心情好了些許。

他看向眼前雌蟲脖頸上的項圈上,模仿着雄蟲的性格,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厭惡,傲慢又嫌棄地瞥向一旁黑塔的蟲:“解開。”

這個項圈可不能就這樣解開。

聞言,亞雌拉維連忙開口勸阻:“雄蟲閣下這不能……”

“解開!”

厲扶青語氣帶上了絲戾氣,吓得亞雌咽下嘴裏剩下的話。

雄蟲閣下他應該是知道這個項圈的作用的吧?

這樣想着的拉維猶豫了下,還是鼓足勇氣吞吞吐吐地問道:“閣下,您真要解開這個項圈嗎?”

厲扶青眉頭一皺,拉維瞬間吓得不再猶豫,他上前解開諾恩四肢上的鎖鏈,将諾恩的頭壓下,露出後頸黑色項圈上拇指大小的藍色金屬:“雄蟲閣下,您在這裏輸入精神力,就可以将這個項圈解開了。”

輸入精神力?

覺得有那裏不對的厲扶青皺了下眉,不過這個亞雌應該是不敢坑害他的,于是便依言上前。

感覺到他上前的諾恩掙紮了下,很快又被按住。

因為剛才的掙紮,結了痂的傷口撕裂,腥臭的膿水混着血液将地面再次浸紅,諾恩撐在地面的手指摳緊地面,指甲翻裂也似沒感覺。

厲扶青以為他是因為亞雌摁到了他的傷口疼痛而掙紮,瞥了眼拉維按着傷口的手,伸出蒼白纖長的食指抵住那塊藍色的金屬,輸入了精神力。

雖然早有準備,但諾恩還是閉上了眼,咬緊腮幫,身形緊繃,指尖微微發顫,似是難堪到了極點。

精神力一輸入厲扶青就察覺到不對了,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退出,輕微的咔嚓聲在腦海裏響起,什麽東西無形中結成了烙印。

“咔噠!”一聲,項圈滾落在地。

失去支撐的諾恩摔在地上,下一秒他又用胳膊撐着,艱難又緩慢的坐起來。

半蟲化的他狹長的眼角周圍浮現一層細小的黑鱗,危險鋒銳的骨尾蜿蜒在身後,帶着勒痕的脖子上,黑色的隐隐帶着金色的蟲紋開始蔓延,取代了原本項圈的位置,成了新的項圈。

諾恩嘴唇顫了兩下,忽然自嘲了下,跪坐起來低着頭顱,嗓音暗啞像是洇着血:“雄主。”

這兩字像是從牙縫裏艱難擠出來的。

厲扶青驚得腮幫繃緊,豁然扭頭看向一旁的亞雌。

不知道為什麽讀懂他眼神的拉維心髒顫了顫,這個雄蟲閣下該不會是不知道那個項圈的作用吧?

這個項圈可是烙印雌奴紋的項圈,它需要雌蟲打開精神海,然後從精神力核裏牽引出精神力注入項圈成為被支配方,雄蟲再輸入精神力,在雌蟲的精神力核裏落下烙印,成為支配方。

這個雌奴項圈沒有雌蟲的配合是不行的,原本這個雌蟲是不配合的,怎麽欺辱怎麽折磨都不肯同意。

直到昨夜淩晨一個叫賽達的雌蟲過來沒一會後,這個雌蟲就同意了。

賽達是來勸說諾恩的,原本他是不打算來的,他将希望暫時都放在了阿提卡斯閣下的身上,但在去醫院看了諾亞後,他的态度出現了轉變。

諾亞的醫療艙出了故障,十二歲的雌蟲瘦小得像根竹竿,根根肋骨分明,多處器官衰竭的他,每一口呼吸都竭盡全力,顫顫巍巍的呼吸聲,像是瀕死前最後的掙紮。

以諾亞的身子,醫療艙只要被停用就絕對撐不過一周,但是那個醫療艙因故障被停用了三天,整個中心醫院居然沒有蟲發現,若說裏面沒有雄蟲插手,他是一萬個不信的。

賽達不知道,那是米勒在發現他并沒有去勸說諾恩後故意通過系統做的,他要用諾亞的命去催促賽達達成他想要的結果。

他知道賽達只要看見瀕死的諾亞後就絕對會去勸說諾恩,因為他沒勇氣去擔負諾亞可能死的結果。

如米勒所想,在看見諾亞的那一刻,賽達對阿提卡斯閣下本就搖搖欲墜的信任徹底崩塌。

他不敢,不敢去賭一個雄蟲罕見的善心,更不敢去賭那算不上承諾的‘或許吧’三個字。

于是在守着諾亞坐到深夜後,遲遲等不來消息的賽達最終還是聯系了米勒,踏進了黑塔。

黑塔不是任何一個蟲都可以踏進的,為了賽達能進黑塔,米勒可是付出了不少代價。

當那一張枯瘦的諾亞躺在出了故障醫療艙裏,竭盡全力呼吸的照片出現在眼前時,諾恩咬着牙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折斷了自己的傲骨和尊嚴,低下了頭,同意帶上項圈,成為一個雌奴。

“雄蟲閣下,這個雌蟲以後就是您的雌奴了。”做了會心裏準備的拉維還是硬着頭皮道。

“雌奴?!”厲扶青沒壓住聲音,臉色微微一變:“這精神烙印能解嗎?”

聞言,跪坐在地上的諾恩擡眼看向他,眼中各種晦暗劇烈翻滾,卻又在瞬息被強制壓進眼底,只餘一片死寂的平靜。

“能解,只是需要半年後才能解開。”

“沒有其他辦法?”

拉維不忍的看了一眼這個雌蟲:“有,可以強行解開。只是強行解開的話,雌蟲精神力核會裂開,精神海震蕩,熬不過去要麽廢了,要麽癡傻。”

在蟲族,一旦成為雌奴,就是将命交在了雄蟲手中。

聞言,厲扶青沉默了好一會,垂在身側的手不禁空握了一下,他刀呢!

最終,厲扶青還是平複下心情,将諾恩連同那被剝離下來的骨翼一同帶出了黑塔,轉頭就去了中心醫院。

他看着半跪在懸浮車裏的諾恩,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左邊肩胛骨那硬生生被撕扯開的駭人傷口。

雌蟲的愈合能力很強,要不是被注射了妨礙愈合的針劑,他身上的傷不會惡化腐爛到這種地步,好在那骨翼被剝離不過一天,有很大的幾率還能重新給接回去。

不然,那般猙獰巨大且殺傷力強悍的骨翼若真廢了就可惜了。

厲扶青有心讓他起來,不過想着那不符合雄蟲的性格就只能作罷。

在荒星的時候,諾恩曾在炮火中護過他兩次。

荒星上他最後護了他一次,如此算來還欠他一次。

他不喜欠東西,來黑塔本是打算還了還欠的一次相護之恩,沒想到弄巧成拙,不僅沒還了那相護之恩,反倒又作了孽,将他變成了雌奴。

算了,半年就半年!

厲扶青眉宇間劃過一絲頹廢,反正不擅長和血親相處的他,也不一定能在一個月內搞定雷坦他們,而且他本來就要找一個約會對象,現在有了諾恩,也省得再麻煩。

只是他到底有點對不起這個雌蟲。

随着懸浮車漸漸接近中心醫院,諾恩的喘息越來越重。

厲扶青擡起眼簾看去,見他正忍着痛勉力用另一半殘破畸形的骨翼遮擋不着寸縷的身子,意識到什麽的他收回視線,看着外面蟲來蟲往的醫院門口,下車時将外套脫下來丢在他身上:“擋着,別給我丢臉。”

諾恩血肉模糊的臉上看不清表情,滿是傷痕的手指收攏抓緊身上的衣服,用骨尾撐着地面艱難的站起來,緩慢地拖着扭曲的右腿下了車。

諾恩很快被送進了治療室,而被通知要去繳費的厲扶青則站在原地,眼裏閃過一絲凝滞。

他…沒錢!

他微微蹙起眉頭,掙紮了好久,打開光腦猶豫着撥了個通訊出去。

通訊過了三秒後被接通,厲扶青看着面前漆黑的虛拟屏幕:“兄長。”

“嗯,怎麽了?”厄涅斯的聲音傳來,帶着點愉悅的喘息,像是在做什麽事。

一生中從來沒開口尋求過幫助的厲扶青有點難以啓齒:“兄長可以…借點錢給我嗎?”

厄涅斯挑眉,神情中帶了點痞氣:“你不會從回來到現在都沒打開你賬戶的餘額看過吧?”

賬戶,餘額?

厲扶青在天網上查了一番後,按照步驟打開自己的賬戶查看餘額,目光落在那一長串數字上停頓了會。

看着他的樣子厄涅斯輕笑出聲:“你回來那天我就給你打了一筆錢,估摸着夠你花銷一段時間,不夠了再和我說。”

通訊挂斷後厲扶青站在原地愣了會,想着被衣物塞滿的衣帽間,專屬于他的擺滿各種昂貴治療儀和各種針劑的治療室,數十輛最新款懸浮車,強制規定每頓必須多吃的一碗飯,還有…這代表着一大筆錢財的數字。

第一次有人,哦不,有蟲給他這些。

這就是…血親嗎?

厲扶青疑惑的眼神中,夾帶了點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羨慕。

交了費後,他轉身離開了醫院。

翌日。

醫院裏,醒來的諾恩站在洗手間,琥珀色的豎瞳在白色的燈光下彌漫着尖銳的危險,回想着在黑塔時那個雄蟲問能否解開雌奴烙印的一幕。

他厭惡地看着鏡子裏脖頸那一圈代表着屈辱的蟲紋。

那個雄蟲并不是為了讓他當雌奴而來的。

明明不想要他這個雌奴,卻又在得知解除關系的方法時選擇放棄。

要知道解除烙印對雄蟲可沒有絲毫危害。

那麽他究竟是為什麽而來?

因為他曾經在荒星上救過他?

只是…可能麽?

諾恩擡手扯住脖頸上代表着雌奴的蟲紋,手指用力,鋒利的指尖瞬間陷入皮肉,鮮血從指尖溢出,他咬緊牙,額角青筋暴起,一用力,撕拉一聲,硬生生将脖頸一圈的皮肉都給撕扯了下來。

鮮血四濺,瞬間浸了他半身,諾恩疼得劇烈喘息着,垂着的眼眸裏隐着些許瘋狂,他看着鏡子裏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等破裂的血管快速愈合後,拿出一支阻礙愈合的針劑紮進脖頸。

那就試試…試試看他的底線,試試看他想玩什麽把戲,試試看他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從洗手間扶着門出來的諾恩看見站在病房裏的亞雌腳步一頓,琥珀色的豎瞳一厲帶上了危險的氣息。

本來彎着眼眸笑得溫和的米勒,在目光落在他血淋淋的脖子上時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又恢複了以往的表情。

看來,這個諾恩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厭惡雌奴這個身份。

這很好,他的每一份屈辱,厭惡,仇恨,都是以後捅向雄蟲最鋒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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